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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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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河堤之行后,阿焕回到家中,痴钝并无感觉,浑浑噩噩地吃吃睡睡。过些时日,他才像从昏厥中清醒过来,一时竟难以自持地掉起泪来,泪水溅落在棋盘上,把邱老爷子吓坏了,赶忙握着小祖宗的手问是怎么回事。
阿焕没有抽泣,任由眼泪静静地滑落,却无力言说,只觉得心脏突突地疼,不知是为谁又为何而伤心。他反手握住爷爷苍老皱巴、节梗分明的手掌,那些粗糙纵横的纹路分明是岁月在作祟,祖孙俩就这么互持了许久,阿焕才吸着鼻子结结巴巴地说:“爷爷,你还记得吗,姐刚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没回家,您和爸在外面找了一夜……后来妈还为这事儿打了她一顿……爷爷您记得吗?”
未等邱老爷子回答,阿焕原本静静含着的泪水忽然如泉涌般淌下:“那时候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了……她就坐在河堤旁,和陆凡在一起……但是我没有讲,我不是故意的,爷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邱老爷子不知道陆凡是谁,对很久以前的事也有些淡忘了,只是心疼自己的孙子,抱着阿焕也抽噎道:“好孩子,没有人怪你啊,那时候你多小啊,都怪你爸妈,凶成那个样子,把你和阿玫都吓坏了吧……”
阿焕没有告诉陆凡那个河堤的旁边有个废弃的足球场,他小学时几乎每天都会自己乘公交车过去练习,那个傍晚他要回家的时候路过河堤确实看到了阿玫……在这麻木的几天里,他渐渐想起陆凡告诉他的那段往事,却如何也想不起来那时候他为什么在家人焦灼的时候没有通风报信,也许是怕阿玫骂他是告密者,也许就如爷爷所说他惮于父亲的威怒,也许他就是故意的呢?阿玫总是冷落他、嘲讽他,他也有理由抱着看戏的心态等着阿玫被家人训斥,那时他真的还小,不懂后果,不明事理。可这一切,在已经长大成人的阿焕心中复现之时,早已浸满了懊悔之痛,更何况还从陆凡那里获知原来这往事并非只是孩子们的任性。
阿焕一并想起的,还有记忆中陆凡那张稚气但不乏英俊的容颜,以及那一天落在嘴角的满是烟草味道的吻。可是他想忘却,他不愿再面对陆凡,至少是现在,他的心情乱七八糟地令自己生厌。
开学前不久,陆凡回了省城的家,在帮忙的酒吧约会了伍晓航。
伍晓航说:“你可真够意思的,让我等这么久。”
陆凡说:“我不够自信。”
两人不咸不淡地交往着,像所有速食恋人一样,做着徒劳无功的事情,他们不谈家庭、不谈未来,更别说婚姻大事。
开学后不久,陆凡的爸爸去外地出差,他把晓航带回了家,两人在浴室里互相亲吻抚慰,陆凡喘着粗气说:“我就知道你不是个雏儿。”
伍晓航下巴抵在陆凡的肩头,回道:“我也听说你不喜欢雏儿。”
比炮友亲密,比爱人又不足。虽然缺少点儿什么,有些许的遗憾,但若说起来,这倒是陆凡目前最满意的状态。
这种平衡直到阿玫的出现才被打破。
在省城机场送阿玫登机的时候,陆凡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阿焕。阿玫揽着阿焕的脖子对陆凡说:“惊讶什么,我叫我弟弟来送机不行啊?”
阿焕一直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偶尔看一眼阿玫也只是浅浅一笑,仿佛陆凡并不存在。
阿玫道:“陆凡,你是怎么照顾阿焕的,你看看他皮包骨头的样子,个把月瘦得没了人形,你倒是春风得意得很。”
不用阿玫提醒,陆凡一直在端详着阿焕,虽然不似阿玫说的那么夸张,但男孩儿的确比从前单薄了许多,两颊的肉也削减了一些,更显的清瘦苍白。陆凡心里酝酿出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滋味,竟是连喉咙也有些发紧。
阿玫见两人都静默不语,便摆摆手说:“罢了,别人都靠不住,阿焕啊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说罢从钱包里抽出几张人民币塞进阿焕的兜里,阿焕推拒着不要。
阿玫嗔怒道:“怎么,你不稀罕?”
阿焕说:“不是……你赚钱也不容易。”
阿玫不容分说道:“那你就给我多吃两口饭,别糟蹋了这钱!”言毕,又对着陆凡说:“把我家孩子送回学校!”
陆凡说:“还用你讲?”
两人草草拥抱了一下,挥手作别。
去停车场的路上,阿焕一直不近不远地跟在陆凡身后,像霜打的茄子,全无往日的神采。上了车,他就别过脸对着窗外发呆。陆凡摸着方向盘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倾身俯向副驾驶,阿焕好像惊弓之鸟,手脚畏缩地贴在车门上。
陆凡心头一紧,轻声说道:“别怕,我只是想给你扣上保险带。”
阿焕并没有为此松口气,他喉咙紧涩,颤微微地出声:“那天,在河堤……”
“忘了它吧。”陆凡快速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顾虑什么。”
阿焕硬生生地吞下了想说的话。满脑子只剩下那一句,忘了它吧,没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