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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   百米短跑因为小组赛有争议改为第二天上午举行,参赛者邱焕玥因为在随后的千米长跑中意外受伤退出所有比赛。

      阿焕最后是被丁斌给背回寝室的,其实除了皮肉被划了些伤口,肌肉骨头有些酸疼外,并无其他大碍。但是丁斌执意要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是自己害了阿焕,若不是他怂恿阿焕报名参赛又怎会搞成这样。

      阿焕说:“又不怪你。”

      丁斌那张高鼻梁深眼窝的脸看起来特悲情:“是啊,怪你,我让你参赛你就参赛,范海滔让你替跑你就替跑,你就不能多长个心眼儿!”

      阿焕笑了:“长两个心眼儿该多累啊。”一个心脏就已经够他负荷了,他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做什么,不喜欢犹豫也不会勉强自己。他并不后悔参加运动会,也不为退出比赛而遗憾,因为他觉得自己尽力了,真的尽力了,虽然结果不尽人意。只是,还有一股无以名状的难过堵在胸口。

      他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有努力就会得到认可,就像下午的时候,同班的范海滔央求自己替跑时,他起初还考虑到自己剩下的比赛项目,但是范海滔说这是为经院也是为省大争光啊,他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样的理由也许在别人看来是可笑又做作的,但是阿焕真的这么以为,他觉得如果爷爷在场,一定也会支持他的决定,他想若是能扎扎实实拿个名次,科大的人就不会那么嚣张了,可惜一个弯道没过就被人家撞飞出去。令他难过的是,尽管本校的裁判向校方反映科大恶意犯规,但校方仍然声称作为东道主应该秉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既然没出什么大事儿那就算了吧,运动嘛免不了磕磕碰碰。可是这比赛哪来的友谊呢,而学校表现的冷淡似乎又在嘲笑自己的无知,这一切都让阿焕着实的心凉。

      受伤的疼痛的是阿焕,他反而还要在电话里安慰一直啜泣不停的梦莹,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再看着丁斌一直欲言又止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的模样,甚至连平时雷打不动的张晋也自发要帮他提水,还好小永请假去找他女友了,不然三个男人围着他打转,哎……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能让他们不再关注疲乏的自己,只想找一个空旷无人的地方让抑郁的心舒一口气。

      于是阿焕趁丁斌上厕所的时候,自己下了床,张晋要上去扶也被他推开了,一遍又一遍解释自己不碍事,在床上窝了一下午只想出去走走。张晋犹豫的瞅了瞅游戏定格画面,又看看阿焕说要不要他陪着,阿焕只好说梦莹在下面等他,让张晋和丁斌也说一声自己不要紧。

      下了楼,其实也不知道去哪里,就信步走着,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运动场,呵,真是冷清呢,全然没有白天里的鼎沸之声,只有一些人在昏黄的灯下慢跑或者还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散步。阿焕慢慢地走上看台找了一个灯光顾及不到的角落坐下,他还没有在这个地方好好俯视过他儿时喜爱的地方,然而印象中那些油绿的富有生命力的色泽全都消失不见了,徒留那厚厚一层夜晚粉饰的哀伤。

      他记得上小学时每天起早贪黑的在球场上练球,摔倒了翻一个跟头再爬起来,也许是真的热爱吧,也就感知不到苦和疼。然而越长大,越懂得取舍的时候,反而变的愈加胆小畏缩,想得太多也只能让自己难过,这些因为敏感而造就的内伤却让他渐渐体会到了苦和疼的滋味。仔细想来,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可就是本能地推拒,也许这就是成长的烦恼。

      当陆凡跑到汗水顺着睫毛滑进眼里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抬头向那个摆满了绿椅子的看台眺望了一眼,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看到了他。星辰点缀在夜幕中,而阿焕就像坐在银河里,额前的碎发游离在真空中,琥珀样的眼眸沉静忧愁,陆凡以为,那些繁华那些骚动那些尘世的污秽都远他而去了。

      阿焕感受到了熟悉的靠近,当陆凡在他身旁坐下,他笑着说:“你夜视力真好。”
      “你防寒能力也不错啊。”陆凡把手贴了贴阿焕的脸,阿焕感受着那刹那便消失的温度,心脏忽然有些酸楚。
      “还疼吗?”
      “疼。”
      “那为什么不在寝室里歇着?”
      “我也不知道……”
      “嗯,大概是因为你想看星星看月亮。”
      “呵,我才没那闲情。”
      “那如果我有那份闲情陪你一起看呢?”
      “……”阿焕不说话,他觉得很累很累,于是他弯下腰想将沉重的头埋进膝盖,然而身后一只臂膀却将他轻缓又不容拒绝地揽住,阿焕倏然觉得终于找到了重心一般,顺势将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给了陆凡,然后他闭上眼睛,呼出胸腔间的浊气,感受着陆凡的手臂慢慢地收紧,感受着来自另一个身体的温暖,那温暖来得让他难以抗拒,只觉心中的寒冰渐渐地碎裂融化,仿佛他的难过他的委屈都得到了理解,他沉湎于这种莫名的安心。

      阿焕到寝室门口的时候,还以为走错了楼层,还不到十一点竟然都熄了灯,再定睛瞅瞅门窗内还弥散着幽蓝的光,侧耳倾听有键盘敲击的声音,不用说张晋还在“夜游”,阿焕轻轻叩了叩门,发现门并未上锁便推门而入。

      张晋偏了偏脑袋见是阿焕,就小声问阿焕跑哪去了。
      阿焕说没去哪,就在运动场坐了会儿。他抬头看看丁斌的床,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怕是睡着了,想到这几天丁斌都有田径项目所以要早睡吧,阿焕便不再做声,因为手上还贴着创可贴,不方便沾水,于是就抽了张湿巾擦了擦脸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

      刚平躺下,就听见对床的丁斌背对着他说:“回来啦?”
      阿焕说:“我吵醒你啦?”
      “没有,我还没睡着。”
      “哦,那你快睡吧,明天不是还有比赛吗?”
      “嗯……阿焕,你和那个计科院的陆凡很熟吗?”
      “我们是老乡,怎么了?”
      “哦不怎么,听柳梦莹说你受伤的时候他也在场,还……挺关心你的。”
      “是吗?”
      阿焕嘴角浅浅地上扬,只不过只有天花板看得到,被抬进器材室的时候他感到有人握住他的手,然而他从小就有晕血的毛病,大概是磕破额角那次烙下的心理障碍,所以不敢睁眼看。待他鼓足勇气时,只看到陆凡焦急的神情一晃而过,满腿的血污已经挤满他的视线。醒过来以后,就被急匆匆赶来的丁斌背着回寝室了。今天晚上再见到陆凡,却好像心灵可以交汇似的,只觉得什么都无需倾诉,只要有他在就好,就很足够。

      “阿焕。”
      “嗯?”
      “我觉得陆凡那个人有点儿……呃,有点儿世故,你别跟他混在一起。”
      阿焕的笑容僵在脸上,如果灯光打过来,那一定是一张不怎么好看的脸,陆凡怎么了,他觉的陆凡人挺好的呀,什么叫有点儿世故,这算什么缺点。虽然这样想,但阿焕也没有争辩的心情,只是懒懒地敷衍道:“我和他也不算熟,我要睡了困死了。”

      丁斌咬了咬嘴唇,犹豫再三,想说的话还是随着眼睛的闭合被黑暗一并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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