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许心琳

1、变异

　　傍晚，天空乌云低沉，是万物躁动不安的暴雨前夕，但此刻城中却安静得仿佛按下了静音。

　　高楼林立之下，无数形状可怖，扭曲怪异的未知生物在街道上肆意破坏。到处可见喷洒出的血水和扬起的碎肉骨渣。但诡异的是除了怪物大口咀嚼的声音，并未听到人类的哭喊和惨叫。

　　远处一座楼上，徐水稳稳蹲立在顶楼栏杆上。她穿着黑色帽衫和短裤，脚上是普通的一双运动鞋，看上去是很普通的女孩。她手背托住一侧脸颊，歪头看着远方的炼狱，却面无表情。

　　徐水另一只手松松地提着一把长剑，垂在栏杆外，剑刃新鲜的血液汇集成水流，从剑尖滴下。须臾，她撑住膝盖，缓缓站起身。徐水眼前有些发黑，右手掌心伤口没愈合，还在缓缓流血。

　　“好累。”徐水喃喃。然后她看了眼楼底，纵身跃下。五层楼高，她想一只断线的风筝轻巧地落地接翻滚向前，站稳后向前飞速奔跑，不久就赶到了怪物所在的街道。

　　徐水向着一只怪物冲去，越来越近，怪物的样子渐渐清晰。那是一只形似章鱼的触手怪，飞舞的足肢卷起许多惊恐挣扎的人类，张大的口中还残留着未咽下的人类残肢。

　　徐水左手握剑，跳上旁边的车辆，借力跃上路灯，而后瞄准怪物，脚下一蹬，反握剑柄，在空中扭身躲开怪物飞舞的足肢，准确落在怪物眼睛旁。

　　触手怪身上黏腻的触感让徐水狠狠皱起眉头，怪物感受到身上落下了一个人类，疯狂扭动身体想将徐水甩下，徐水跨开站立稳住身形，右手划过剑刃，鲜血像是被什么吸引，很快便涌到剑尖，她左手发力，剑身直直插入怪物眼睛中。

　　怪物吃痛疯狂扭动，足腕翻滚。徐水抽出剑，轻巧地跳起，头也不回朝着另一只跑去。身后的怪物发出痛苦地嘶嚎，足腕因疼痛而抽搐，胡乱地击打周围的建筑，短短几秒过去就变成了一摊混着血块的粘液。

　　徐水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剩下的所有怪物，留了一只被砍掉了所有足肢只剩下带着眼睛的怪物头颅还在挣扎。她在街边随便扯来一块还算干净的桌布，倚着墙上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的剑。

　　待到剑身光亮得可以照见她的脸后，徐水舒了口气，咧着伤口的右手垂在最后一只怪物头颅上，血液缓缓滴下，仅仅三四滴后，头颅渐渐融化，化成一滩黏液。

　　“恭喜各位完成任务。将传送回无尽城…”

　　在最后一只怪物消失的下一秒，机械播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徐水伸了个懒腰，余光却瞥到角落里一个高挑的身影，长发，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四周景色开始扭曲。

　　眼前景象再次恢复正常就是徐水最熟悉的地方了。

　　徐水坐在床边，把剑小心放到床上，再看右手，伤口已经愈合，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此刻播报声在她脑海里响起：“本次二级任务圆满完成，存活2人。徐水，击杀数47，任务完成度100%，获得额外积分40，最终获得积分470。”

　　徐水听完就摔到床上，给剑盖好被子，睡了过去。

　　她所在的房间是由无尽城提供，给新人或者穷苦的任务者准备的，月租50积分，家具并不多，被戏称为‘蜂巢’。等到攒够任务积分，大多人会选择离开“蜂巢”，购置独立房屋。

　　无尽城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没有边界，地平线远处是涌动的紫色雾气，过一段时间就会在空旷的地上凭空出现一座新的居住楼，意味新的任务者来了。

　　没人能说清这座城到底是什么，无尽城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召唤人类前来，靠完成城发布的任务获得积分存活，但是除了死亡，没人能离开这里。大家更愿意相信这里是地狱，因为来到无尽城的人都是负罪之人，有杀人无数的凶手，有偷窃成癖的窃贼，许许多多让无辜之人流血流泪的罪人聚集在此。

　　无尽城的任务场景全都取材自无尽城人的梦境，经由“系统”初步完善梦境世界框架，发放。任务的目的是让参加任务的无尽城人最终完善世界逻辑，推演出一条能够让梦境世界产出和平友善等正面能量的人物逻辑。

　　系统会在任务者完成离开后，复刻演绎各个人物逻辑，让这个梦境世界稳定地产出能量供给“城”。

　　无尽城人因此坚信无尽城就是“赎罪”的地狱。
　　徐水不懂什么是地狱，这是她到达无尽城的第二月，完成了三个任务。

　　她是被扔到森林的孤儿，刚好遇到了一只被人类夺取了幼崽的母熊，发狂的母熊在追击人类的路上看到她，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幼崽细心呵护。

　　她在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活到了十六岁，杀掉了攻击熊母亲的狮子，但是没能救回母亲。徐水在母亲身上趴了很久，感受到她的温度逝去，徐水将母亲埋好。仰起头看了看周围，她忽然发现无处可去，于是拎着捡来的铁棍走出了丛林。

　　跨出丛林的那一刻，十多年丛林生活的直觉让她想要转身回去，但是有些晚了，她周围的世界慢慢变紫，过了一会儿，紫色褪去，面前不再是草原，而是一座城，无尽。

　　无尽城里的人称前世作了孽才会在死后来到这里，完成各种各样危险的任务洗清罪孽。徐水不懂罪孽，也不在意这些。只要还睁着眼睛，就算是活着，只要活着，其他都没什么所谓。
　　她像一只动物闯进了人类的世界，但好在这里奇怪的人并不少见。两个月来，徐水默默地学习别人的交流方式和生活习惯，她也十分聪明，很快学会了写一些基础的汉字，不过只会说“谢谢”“对不起”，复杂的话还说不利索。

　　“咚咚咚。”
　　徐水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钟，已经睡了四个小时。她打开门，门外一个中年人有些讨好地看着她。
　　徐黄元看着这个小女孩，心情实在是复杂。

　　徐水刚到无尽城时，被随机到了一个小巷子口，没搞清状况，但陌生环境中的动物本能让她精神绷紧时刻警惕。徐黄元那时酒足饭饱，瞧见一个小女孩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心底有些痒，再加上酒精麻痹大脑，他勇敢地上去了。

　　结果，被徐水生生砸断了一条腿。徐黄元痛的昏迷过去，再醒来，他被绑在蜂巢房间里。他有些悲哀地发现，来无尽城两年没能灭的lt欲望，徐水这一砸一绑，直接再起不能。

　　徐水其实没把他怎样，通过艰难地比划交流，大致明白了一些情况，随后几天她让徐黄元教了她说话和写字，顺便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就把徐黄元放了。

　　这次徐黄元来，是因为这次徐水参加的二级任务“变异”存活率实在是太低，低到消息很快传到了整个无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