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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洞房花烛 ...


  •   许忆寒低声道:“我也不知晓。”

      桑叶道:“我担心小姐,也担心陛下。陛下知道小姐的心意,想叫小姐快活些。可这匆匆布置,未免简陋。没有聘礼,没有宾客,倒像是胡闹了。我也不大喜欢这样……不,我不是不喜欢小姐成亲,我是……”

      我不愿意瞧这般场面。桑叶心道,今日欢欢喜喜,明日却又刀刃相见。这不是做假么?这又是何苦?

      “小姐答应我好不好?”桑叶道,“无论如何,小姐千万不能讨厌陛下。陛下他……也十分的不得已。”

      “我怎会讨厌了哥哥?”许忆寒道,“我都懂的。我知道,你叫他尽管放心。”

      有侍女放好热水,桑叶替许忆寒除去了湿掉的衣衫,后者伸手探进水中,蓦地感受到一股暖流涌将上来。她将整个身体泡进了水里,桑叶趴在桶边,不住地同她讲话。

      桑叶道:“今日便只有我来了。南宫将军最近来了京城,纾姐姐去瞧她爹爹,还没回来。重茵姐姐……她不愿意见小王爷。她托我给小姐带了一对蝴蝶发钗,好看极了,待会我给小姐戴。”

      许忆寒道:“替我谢谢她。”

      小姐可否说说小王爷的武功?桑叶心里不住发问,陛下定是更厉害些,对不对?不然小姐也不会这样闷闷的。陛下定是更厉害的,我怎能再激了小姐?这本是大好的日子,怎么……怎么……

      她将许忆寒扶了出来,拭干身体,换上了一件大红衣裳,那料子甚是柔软。许忆寒对镜坐下,拿起桌上放着的木钗,呆呆地看了片刻。

      桑叶帮许忆寒梳了头,将两枚蝶钗插在了发髻底端。那蝶钗果真灵气得紧,上面扬着四五颗跳珠儿,许忆寒轻轻一动,那珠子就上下摇晃起来。桑叶给许忆寒描深了眉毛,淡扫胭脂,又往指尖擦了一点,涂在许忆寒的唇上。

      许忆寒将那只木钗递给桑叶,后者会意,插到了她的头上。桑叶扶着许忆寒的肩膀,不住地打量,赞叹道:“小姐定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不过,这钗儿一戴,可就戴不了凤冠了。”

      许忆寒点点头,笑道:“这钗上有一只凤凰,嫂嫂可瞧见了?”

      桑叶轻抚过那木钗,过了许久,笑道:“果真如此呢。”

      小王爷送小姐这木钗,怕不是有称王称帝的打算?桑叶不敢细想。陛下定是胜的,一定是,虽说他已做好了两全的准备。那日陛下带着一个描金箱子去见重茵姐姐,谁知,重茵姐姐把那箱子扔了出来,竟也将陛下关在了宫外。

      自己做不出这种事。纾姐姐也是。

      “时候到啦。”桑叶道,“小姐就要见到郎君,快不快活?”

      桑叶替许忆寒穿上红纱大衫,披上了织金帔子,又将红布蒙在她的头上。许忆寒浑身说不出的拘束沉重,不由抱怨,桑叶轻声一笑,道:“小姐脸红了。”

      许忆寒一下子伸手捧上了脸,又担心将那些胭脂水粉蹭下来。一时间,她觉得自己脸红的发烫,竟想用冷水将这热度全部洗去了。

      我和他不是早做了夫妻么?许忆寒心道,今日一件件衣裳穿下来,倒叫人这般紧张。

      许忆寒悄悄掀起一个角儿,道:“桑叶,你给我拿镜子来。”

      桑叶应了一声,到梳妆台前,拿了一面小铜镜。许忆寒刚要伸手接过,忽听得一声:“这个时候了,还要瞧瞧自己么?”

      “我妹妹从来都是绝代佳人。”

      蓦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许忆寒险些将手中的镜子掉到地上,季思誉眼疾手快,伸手一捞,笑道:“我倒将你吓了一跳。”

      桑叶的声音忽地哽咽了,道:“陛下。”

      季思誉悄声在桑叶耳边说了些话,她同许忆寒告辞,又带上了房门。

      桑叶靠在门边,眼泪止不住地滑下来,她整个人都要在门上滑下去了。

      她想要打自己一巴掌。她怎能想要小王爷死!

      许忆寒坐在榻边,将盖头掀了起来,但见她眼中水波流转,娇怯怯的,颊边现出红晕,更添一分艳色。季思誉头一回见小师妹梳妆打扮,思潮起伏,只道:“你可知道你为什么姓许?”

      许忆寒摇摇头,道:“我小时候问过你老多回了,我想跟着你姓季,你死活不肯。师父也不说什么,只说:‘你师兄将你带回来,他叫你姓许,我有什么办法?’”

      季思誉笑道:“‘里许元来别有人’——便是从这句诗里择的,这个说法,你可满意?”

      他定是捉弄我玩了。许忆寒心道,其他几个字,不也个个都是姓氏么?不过……哥哥他……

      季思誉道:“你打算怎么办?”

      许忆寒道:“不管怎样,我回司阳山。这些日子,我在安合庄,天地门……四处择了一些人,我同他们讲:‘我做师父,教你冠月剑法,你从此归入长安宫,可是愿意的?’有人是愿意的。”

      季思誉道:“此事一了结,天下平息不少。各派休养生息,却也不尽如往常。上个月……你可知道?有人掘王爷的墓。侍卫发现,那几人被当场砍了脑袋。”

      “老祖宗要这江湖一统,王爷也是一心辟邪除魔。他为着儿子,生了私心,衍——梁少侠他……本不配得这位置,现下也够格了。”季思誉叹了一口气,道,“受我所激,约莫也是梁婉逼迫的关节罢!他有这野心不是好事,却也不是坏事。以后用在正道上,旁人不能轻易蒙骗了他。”

      许忆寒道:“你见过他了?”

      季思誉将手中的小铜镜从右手抛到了左手,道:“见过了。”

      “我之前和你说的话,一直算数。”季思誉忽道,“你还记得么?”

      许忆寒道:“哥哥是说,留他一命?这不是……”

      季思誉道:“不是这一句,记不得就算了。走吧?”

      他朝许忆寒伸出手,后者挽上了他的手臂,季思誉将她的盖头放了下来,道:“是了,衍弟叫我以后做道士去。他还给我起了一个名字。”

      许忆寒一惊,道:“什么?”

      季思誉哈哈笑了一声,道:“无誉。”

      许忆寒走出屋子,不知跨过多少道门槛,一直来到了内院。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季思誉一手搀着她,一手打着伞。跟着他到此处的宫人并不多,想来也是此事不甚重大,却很要紧,实在不便泄露,是故只捡了几个亲信。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这已是比武的前一天。两人黎明来到这家小院,许忆寒沐浴更衣,又梳妆打扮一番,着实费了不少功夫。擦胭脂前,有人送来了饭食,许忆寒同桑叶吃过,眼下又是许久过去了。

      走着走着,季思誉忽地停下了。他收起了伞,道:“不少礼数,今天一并免了,你定是喜欢的。这屋子就给你们了。我和桑叶一会回宫去。”

      他扶着许忆寒的胳膊,看着她跨过最后一道门槛,然后松开了手,道:“进去罢。他在里面。”

      “哥!”许忆寒伸手一抓,却抓了个空。

      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她想擦一擦眼睛,又时刻担忧自己脸上的脂粉。她一时站在那里,不知要到何处去,前方忽地有人走近,牵起她的手。

      “衍哥。”许忆寒将另一只手覆了上去,喃喃道,“我今天本来很好看的。一会可能会不太妙。”

      男子走的近的不能再近,然后一把将那盖头扬了起来。

      天色甚是阴暗,屋中点了烛。灯火轻轻跳动着,梁衍同样穿着大红婚服,丰神俊秀,面容也洁净明朗。他的脸忽地在许忆寒面前出现,转眼又消失。红布骤然落下,他笑了一声,伸手拭去了许忆寒颊上的泪痕,道:“我现在看一眼,不好么?”

      她甚少穿红色的衣服,果真是极美。梁衍心道,除了我和季思誉,怕是再没人会瞧见了。

      这倒也好。

      两人往里走了数步,双双在蒲团上跪倒,拜过了天地。面对高堂之际,心下却忽地没了定数。梁衍道:“咱们二人无甚至亲长辈,右边是你长安宫的师父师娘,左边是王爷王妃。我今日悄悄拜一拜王爷,你若不愿,只当他不在便是。”

      许忆寒道:“我愿意的。”

      两人颇为简略地行完了各种礼数,梁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季思誉说这院子是桑叶一手收拾出来的,正中一张八仙桌,上面摆着几碟点心小菜,烧着两只红烛,蜡液正缓缓从烛头滴落下来。靠墙有一雕花大床,上面松松垂着红纱帐幔。

      风从窗子里吹进来,那纱帐也轻轻飘动着。那不知是什么材质,好似流云坠雾,模模糊糊一团,颇有情|色之意。里面是深红锦缎的床铺被褥。

      梁衍照着往常,将她往床上一放,又忽地想起其间似乎还需要些别的步骤。他这才正式掀开了女子的盖头,一望之下,几近失神。

      许忆寒朝他微微一笑,梁衍道:“先吃点东西罢。”

      窗外雨声漓漓,让许忆寒想起二人在双清山的一夜。

      他们围桌坐下,许忆寒并不十分饿,挑挑拣拣吃了几筷。两人交杯换盏,不过一会,酒意已然上头。

      梁衍道:“你陪我闲聊聊天。我若死了,你会怎样?”

      许忆寒道:“我会很不快活。”

      梁衍道:“你可会想我?”

      许忆寒道:“我不愿意想你。你变成鬼也缠着我,好不好?咱们永远在一块。”

      “不错。”梁衍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他重又给两人倒上,道,“你不愿意想我,我也叫你日日想我。不过,我若真的做了皇帝,你便做那皇后娘娘。”

      许忆寒笑道:“好啊。你打算叫我住哪里?”

      “我打算叫你和我住一起。”

      “那是昭阳宫了。”许忆寒道,“不行,皇上不能和皇后住一起。这没规矩。”

      “那你说怎样?”

      “我住到别的宫殿,然后你天天来找我。”许忆寒道,“有未央宫,重华宫,玉辰宫……太多了。不过,你敢喜欢上其他人,我就在你脸上划只乌龟,说话算数。”

      梁衍道:“我只喜欢你一个。”

      许忆寒笑道:“是不是因为只有我一个喜欢你?”

      梁衍扬起眉毛,道:“即便我带只乌龟,也有旁人喜欢,你信不信?还有,你定是舍不得的。”

      许忆寒伸手在他臂上轻轻一打,道:“是了,我舍不得。那我永远不见你好了。我做我的掌门,你做你的皇帝,旁人问:‘陛下,你的皇后娘娘到哪里去了?’你就说:‘她生我的气,她走了,再不回来了。我好后悔!’”

      梁衍哈哈笑道:“我派去八抬大轿,在山下吹吹打打三天,把你吵出来。我说:‘许忆寒,你跑哪里去了?咱们的孩儿急着见你,你快些出来罢。’”

      许忆寒忽地一怔,道:“我不会有小孩的。”

      梁衍笑道:“施淮那家伙那么厉害,他却不这么说。”

      “衍哥,”许忆寒道,“怎么办?”

      眼看面前之人忽地严肃,梁衍道:“这有什么打紧?皇后娘娘也不是一定要生孩子的。咱们俩要过继一个小孩,旁人定是放一百个心。你教他冠月剑法,我教我们逍遥派的双刀,管教他成世上武艺最高的人。”

      许忆寒点点头,道:“他守着这江山。待他长大了,做一个大英雄。不做大英雄也很好,反正,他一辈子都要快快活活的。”

      梁衍道:“他会快活的。”

      许忆寒忽地哭了,她伏在梁衍的肩膀,任由泪水将他的衣衫打湿。梁衍往后一仰,拿起搭在床边的红布盖头来。他将那布在床边的水盆里浸湿,又拧干净,轻轻擦拭着许忆寒的脸颊。

      他红色的锦袍上有一小块白色,看起来颇为奇异。梁衍将许忆寒的妆容擦了干净,不禁又有些惋惜。女子坐在他的腿上,两人紧紧拥在一起。

      过不多久,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了梁衍的脸。

      他一惊,急忙闪避,却发现自己再躲不开。许忆寒重新坐了起来,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捧着他的脸颊,吻了上去。

      两人的泪水合起来,又苦又咸。

      梁衍低低唤了一声,“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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