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y of Life》纳孜

6、第 6 章

　　晚上等着长野打来电话。
　　几天而已，他竟然已经习惯等长野的电话，而刻意忽略快到时间点却故意让自己双手占满空不出一手去拨打电话的动机。
　　他从没有考虑过，如果这一天，长野放弃给他打电话，他的决心要怎么办。
　　他一边高兴一边又忐忑不安地看见长野的名字闪烁在自己的手机翻盖上。
　　接起来后，努力沉着气，扯了很多废话，一如这几天。
　　直到长野在电话那头轻声叹气，想要掐断。
　　坂本突然抢着说：“你有女朋友了？”虽然是问句，用的却是降调。
　　有些意外的长野，楞了一秒，坦率回答：“恩”。
　　坂本对这个意料中的反应却出乎彼此意料的愤怒。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并没有问我。”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对不起。”长野虽然对他的愤怒很难理解，“但，你不问的话，我不知道怎么说。”
　　长野无可奈何的语气中包含着体谅对方却情愿自己受伤的心情。
　　这让坂本幡然醒悟。
　　他竟然忘了长野是容易害羞的人。这样的话题的确不是他所能信口而提的。
　　为了使自己不至于过分尴尬，坂本故意用轻佻的口气问：“漂亮吧？我只是远远地看到了背影。真可惜。”
　　长野从他放缓的语气中听出了和解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题，随便应和道：“哪天带来给你见见？一起吃个饭？”
　　“不不。”坂本毫不犹豫地拒绝。因为拒绝得过于断然，他迅速为自己找到借口，“电灯泡这样的事，我才不想做呀。”
　　一个是六人约会。
　　一个是电灯泡。
　　大家都饶了我吧！
　　虽然关于长野女朋友的事，他已经问出口了。
　　但为什么滞塞的心情，仍然没有一点找到出口的顺畅感呢？
　　坂本不得不自问，他是真的介意做电灯泡么？
　　这样的邀请如果换成太一，自己早就恭敬不如从命，不好好戏弄下太一，一解多日来他的郁闷，他才不爽呢。可是，换成长野，为什么态度会不同？
　　难道还在介意他不告诉自己女友的事？
　　又不是小孩子。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啊！？对朋友有独占欲这样的事情实在太难看了！
　　按照计划，还想故作轻松讨论长野女友话题的坂本，比如继续口气轻佻地开玩笑反问他“进展到哪个地步啦？”，这种最近才被调戏的问题。明明有机会立刻向长野报复回来，为什么束手束脚的人反倒变成了自己？如此轻松的玩笑为什么怎样都吐不出口呢？
　　突然理解不了自己的心情的坂本，心烦意乱地扯了个“啊，妈在楼下喊我洗澡”的白痴借口，匆匆收了线。

　　之后的棒球练习，坂本还是会时常想起长野。
　　觉得意识不受控制自己，越发沉不住气的坂本，为了使自己重新投入工作状态，加大了训练量。
　　跑步、接球、击打、屈伸、曲线球、腹肌、跳跃……一直做出了捕手的训练范围。
　　低气压下的坂本，半径2米内无人敢靠近。

　　晚上十点。
　　长野的电话如约而至。
　　“Masayuki？”对方念了他的名字，得到回应后，便不再开口。电话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确认他是否还在电话的那一端。确认完毕，这通电话似乎也完成了使命。
　　坂本自觉必须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他用自认为最柔和的语气，从早上的跑步开始，一一陈述一天的训练内容和安排。
　　长野轻声“嗨嗨”地应。本该向上的尾音，却如泄气的气球裹着某种臣服于命运的无奈，
　　他特有的低沉暗哑的嗓音中所透出的疲倦，在冬夜安静深沉的空气里显得异常分明。
　　坂本突兀地沉默着。
　　“Masayuki？”长野又唤了一次。
　　“我在。”坂本皱起眉，“……你昨天几点睡的？”
　　虽然长野看不到坂本的表情，但从语气上完全可以想象他现在严肃的神情。
　　“要说具体几点，我不清楚。总之和你说电话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床上了，之后慢慢睡着了吧。”
　　“不要把自己说得像是那种一沾枕头就睡着的类型。”坂本毫不客气地直指核心，“你没有在床上滚来滚去睡不着么？”
　　“没有。我只是平躺着望着天花板，大概十几分钟就睡着了。”
　　望着天花板呀。
　　真好。
　　坂本忍着没有继续吐槽。要说相信长野十几分钟就睡着，他不是在胡扯么，哪有不闭眼还努力睡觉的人？
　　不过……算了。
　　长野的声音听在耳里总觉得过于疲惫了。现在不是争论这种事情的时候。
　　“Hiroshi，挂掉电话。现在去睡。”
　　“诶？！现在才十点半。”
　　“十点半又怎样？就算你明天不用去学校可以睡上一整天，现在也给我闭上眼睛好好睡觉。”
　　“我正闭着眼睛。”说这话的长野嘴角轻扬，心情温柔。
　　“那么，你可以挂掉电话了。”
　　“比起催促我，Masayuki挂电话不是更直接？”
　　“……我已经不习惯在听到你那头嘟嘟声前挂电话了。”比起习惯，那似乎更需要某种勇气。这种心情的发现，让坂本又沮丧起来。
　　“嘟嘟……”
　　“你‘嘟……’是没用的……”坂本哭笑不得，突然觉得很无力，“Hiroshi，呐，不要玩了，去睡吧。你很累了。”
　　不知是哪个词戳中了长野的心口，一秒前还显得很活泼的人，一下子褪去了整个强装乐观的躯壳，露出疲惫已极的灵魂。
　　“其实我还很想听坂本白日里的训练内容。不过，如你说的，我还是去睡觉好了。”
　　“嗯，晚安。”
　　“谢谢。”
　　“嘿，说什么谢谢。”
　　“嘟嘟……………………………………………………………………………”
　　尚未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再次听见原版的嘟嘟声，坂本气愤地合上手机，钻进被窝里：“算是报复么？这家伙！”
　　忿忿然地调整着睡姿，嘴角却慢慢展露着细小得意的坂本，终于发现刚刚和长野说话的模式又回到了当初一如既往的随意轻松。
　　坂本又翻了个身，想，下次他一定要先挂长野电话！他一定要挂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