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Love》树莓独蔓

51、北纬55度以南

　　对于即将到来的异国旅行计划，尤里乐此不疲，毕竟这是现成素材。他已经连续好几晚打电话给米薇畅谈自己的理想行程计划单了。

　　不过，某些没有实际依据的理想化文案终究只是纸上的空谈，所以尤里迫不及待地在下课和放学时间黏着米薇，试图与她敲定细节。

　　他每次都带着一份甜度超标的甜品在不固定的位置围堵某个人，偶尔能刷新出等待对象。坦言来说，他没指望每次都与米薇邂逅，所以特意买一份喜欢的甜品鼓励自己耐心等待，碰到了米薇就送给她，没碰到就安慰自己，无论如何结果都甘甜可口。

　　尤里一般只跟到地铁口，剩下没说完的话留到线上说，毕竟如果跟随的时间太久，便显得没礼貌。

　　况且友谊里不能缺失分寸感。

　　尤里心知肚明，米薇是他的朋友，是他们三个人的朋友，也是另一位素未谋面的俄罗斯人的女朋友，这种相互的所属关系很纯粹。

　　与尤里翘首以盼的心境完全不同，米薇正忙着为即将到来的期末周上刀山、下火海。

　　这次漫长艰巨的备考期与从前不一样，除了待在自己的小房间和学校的自习室，米薇解锁了几处全新的备考地点，比如莫斯科市区的湖边露天餐厅，再比如森林公园附近可以窥见整片森林的天梯平台。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独自待在伊戈尔家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仿真壁炉前，那里格外寂静，铺陈的地毯柔软得能吞没所有杂音，供暖系统永远让室温维持在舒适的范围内，边牧犬还会把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怀里卖萌，发出寻求抚摸的呜咽声。

　　经过高强度复习，米薇心血来潮出去采购食材，在料理台做晚餐。虽然自己的厨艺算不上精湛，但和伊戈尔比较起来简直绰绰有余。

　　在从前的大部分时间里，她习惯过着只有自己的生活，一个人做着说不清的、大大小小、琐碎繁杂的事情，步履匆匆地穿梭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由于一个人忙于学业，另一个人忙于工作，米薇和伊戈尔只约定在周末见面，彼此间貌似达成了无声而有力的默契。

　　然而，在各自忙碌的状态中偶尔也会滋生小麻烦，米薇丢三落四的毛病在备考压力下愈发明显，她粗心地将专业课课本落在了伊戈尔家里，不得已只好抽时间取回来。

　　取书的途中，她碰上了之前在圣彼得堡有过一面之缘的尼古拉，其实她对尼古拉并不了解，但能直观感受到伊戈尔和尼古拉的关系要好。

　　当时，尼古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随手翻阅着堆放在茶几上的大堆文件和纸张，似乎沉浸在寻找重要资料的枯燥氛围里，直到米薇的出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他用手扶着墨镜往上推，向来者的方向投去一瞥，看清那张面容后，露出十分惊讶的神情。

　　“没想到啊——看看这是谁。”他故意拖长语调，意味深长地打量。

　　“你们两个人的情感进展比我想象中快，不过这样也不错，毕竟结果会来得更早。提醒你，伊戈尔那家伙今天不在这里。据我所知，他最近都待在圣彼得堡。”

　　另一次遇见尼古拉是在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上，他的手臂搭在座椅一侧，翘着二郎腿，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十足的轻蔑和高傲，再次用那个特殊称呼做开场白。

　　“又见面了，宝贝邻居。”

　　“宝贝邻居？”米薇抬头看他，没有选择忽略。

　　“尼古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你总这么叫我？”她确定自己不认识尼古拉，尼古拉更不是她的领居。

　　“哦，你说这个啊——”尼古拉眯起眼睛。

　　“既然你想知道原因，那让伊戈尔告诉你吧，说不定你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从我这里得到的答案远没有从伊戈尔那里得来的有价值。”

　　在米薇看来，他的回答是一句漫不经心的随口敷衍，实在算不上正面回答问题。

　　米薇没有同尼古拉多费口舌，只是笑了笑道：“好啊，但我好像没那么想知道了。”

　　……

　　在这座城市经历过最后一轮降温后，莫斯科的温度终于步入了正轨。

　　这里的夏季和冬季不一样，它似乎抛开了一切纪实文学里宏大悲凉的叙事，变得生动活泼，变得丰富细腻，变得五彩斑斓，树木不再是光秃的，草坪不再为积雪覆盖，明媚灿烂的阳光是永恒的主格调，而鲜花和喷泉为之作序。

　　最后一天启程日来得比想象中要早，为了保证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米薇提前在欧超采购了一些速食作为四个人的晚餐，她还额外拿了一盒外观十分具有诱惑性的鸡翅，可惜它尝起来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美味可口。

　　在莫斯科人民集体期待的短暂夏季来临前，他们搭乘上回国的航班，离开了坐落于北纬55度的那座东欧城市，追寻着晨昏线一路向西，在临近黄昏之际抵达生养自己的故土。

　　北回归线附近的亚热带地区在夏季频繁降雨，路面低洼处积水。巨幅的时尚杂志封面和展会宣传标语在街边的电子屏上交替浮现，看得人应接不暇，仿佛置身于一场全息游戏，悄无声息之中切换了副本。

　　米薇把朋友们送到提前预订好的酒店，安顿好尼娜一行人后，和国内的朋友见了一面，每次的合影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传统。

　　暴雨乌压压向下灌注，雨点断了线，滴答滴答掉落着，声音急促而沉闷，塞满行人仓促躲雨的每一个缝隙。

　　米薇和尼娜约定好——她会在自己家里度过第一个夜晚，恐怕不能陪伴尼娜，米薇的主要任务是把大量行李归置妥当。恰巧爸妈各自忙于工作出差在外整整两周，今晚不在，她再度过上了独居生活。

　　房间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她看到了角落里整齐堆放着回国前提前网购的快递，纪念品玩偶孤零零地躺在床边角落处，远处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海。

　　她放了一首轻缓抒情的英文歌，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望着天花板渐渐放空起自我，思绪随着旋律一齐浸泡在近乎真空的宁静氛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