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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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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姚百石没想到才十几年祖国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身在海外,虽然生意兴隆,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但由于他的黑头发黄皮肤,一口总是磕磕碰碰的美语,想进美国的上流社会很难,就连在纽约的华人商会也不拿他当回事。姚洛晴在国内干了几年后,他第一次回国,受到了商界政界的热烈欢迎,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于是他有了驻足海外扎根国内的想法。
继一九九九年昆明世博会成功举办后,云南一度吸引了全世界关注的目光,二千年瑞丽举办了世界性的珠宝玉石展,姚百石是组委会特邀的嘉宾,他将年头在苏黎氏拍得的一件现代国内玉雕泰斗袁碧海的成名作“春风含水”作为礼品赠与了瑞丽政府。
此举他是有自己想法的,不过这个想法是姚洛晴提出的,姚百石是商人,不是慈善家,送这件花费他极大心血的心爱之物是不得以而为之。
所谓有舍才能得。玉石在原玉时只是块石头,就算资质再好,如果没有一位优秀的玉雕大师雕琢,它的价值也是有限的,俗语有玉不琢不成器,大师级雕工往往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一件先天不足的山子在他们的手下就能一跃成了价值连城的瑰宝。
在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下,中国渐显盛世之况。盛世收藏,一部份先富起来的国人们不再将大笔的现金存进银行,然后每天看着存折上增加的零而心满意足得过日子。同时因为他们也担心手上的钞票可能今年能买一头猪明年也许就只能买只鸡的贬值,所以房产,古董,黄金,证券成了他们趋之若鹜的投资方向。一部分自命清高的中产阶级早就认识到市场只有一点少得可怜的古董,没有几年的功底不遭遇被打眼的窘境是长不出慧眼的,于是他们将眼光放到了更有升值潜力的现代艺术品上,玉器的好保存,好喻意和良好的市场前景自然被囊括其中。无论是真仁义还是假道学,反正姚百石将“春风含水”当作他进军中国市场的抛砖引玉之作,尽管这块砖委实让他心疼了。
袁碧海的作品回归,这件事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袁门下弟子无数,不少都是当代琢玉界栋梁。姚洛晴这几年常在瑞丽与缅甸之间行走,看过山子贱卖到论斤,而一件好的玉器又如凤毛麟角求之不易,她将目光打定在建玉石加工厂上,如果能拥有袁碧海的声誉,何愁没有好雕工好作品。
几次上门求访被拒,她想直线走不了便走曲线。
殷舒颜偶然一次通过自己的关系打听到袁碧海最钟爱的作品“春风含水”在早年失窃,那时他刚成名,作品的价值也远非今时,正好听说苏黎氏在举办一期当代艺术品拍卖会,其中就有“春风含水”,卖主是位民间收藏人士,姓名不详。姚洛晴赶紧跟父亲说明利害誓将作品拍到手,于是这个小小的碧玉以超过起价十倍令所有人张目结舌的价格被姚百石收入囊中。
姚百石虽也喜爱异常,却也觉得价抬得过高,姚洛晴安慰他的说法是,只有这样才显得我们重视,试想,哪一位作者会对自己的作品受如此高价却不为私藏,近而对拥有者视若无睹,袁先生亦凡人,我们看重的是他将产生的影响。
为了慎重,姚洛晴提议公司产品展览让殷舒颜负责安保,因为,只有她才让自己安心放心。
殷姚两人虽然相爱,在工作上却始终保持着上下级关系,殷舒颜对于姚洛晴经深思熟虑过的决定总是全力执行,从不多问为什么。
捐赠仪式过后姚百石说自己多年在外,想留下来看看祖国的山山水水,让殷舒颜陪同,美国那边要姚洛晴先行回去暂时打理。生意上的机会瞬间万变,姚洛晴也明白利害,于是和殷舒颜依依话别。
也许姚百石天生就有作秀的潜质,捐赠动静太大了,不知怎的惊动了一伙国际窃贼,“春风含水”才进驻瑞丽博物馆三天,就被盗了。消息走到姚百石耳朵里时他正在美丽的蝴蝶泉边听得动听的民歌,回味着年轻时看过的《五朵金花》,想着自己的爱情,为了老伴的过早离世而唏嘘不已。
殷舒颜知道后当即决定赶回瑞丽,打探消息,加入追捕的行列。
考虑到殷舒颜是本地人,也在公安干过不少时日,有一定的人脉,更主要的是无论成功与否这都能算上是他对于政府尽了全力,百利无一害,如果有害,也就是殷舒颜可能会面临一定的危险。
姚百石嘴上不同意,但只说爱丽斯一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做。
“您不要告诉她吧,如果消息确定,只要在境内很快就能找回东西。”
殷舒颜走后,姚百石游玩的心情全无,他回到上海公司,每日里等着殷舒颜的电话计算着日子,同时还得编造殷舒颜近段时间没讯息的理由以哄住姚洛晴。
瑞丽市出境处当即被围成了铁桶,从云南省出境最好的另一处地方就是保山市腾冲县,该县敝邻缅甸,也是玉石走私频繁地带,同时又曾是殷舒颜战斗过一年多的地方。当初殷舒颜每天巡逻于此,对此处的一草一木再熟悉不过,更何况那些曾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们。
当殷舒颜听说已在腾冲的瘴木林发现窃贼踪迹,立即打了个电话汇报情况,姚百石听到她颇有信心的语调也放心下来,一则他早听说过殷舒颜的身手,二则那是她以前的工作地,天时地利人和,事情似乎已向着圆满的方向发展了。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姚百石在电话里连发了两声感叹挂了电话。
之所以叫瘴木林就是因为当地人说晨时能见到丛林灌木之中灿然金光忽而从半空坠下,小如弹丸渐渐飘散,大如车轮忽然进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芳气逼人;傍晚则常可见一团乌黑雾气如游魂野鬼般在林间游荡,人若遇上这些气体立即倒地不起,轻则卧床数月重则立毙。
目击者是当地村人,指着瘴木林说看见三个青壮年闯进了林子,穿着军装,但不是现役的服装,因为和每天巡防的战士们着装不同,然后说里面很危险,村里的牲畜误进从没见有活着回来的,所以也没人敢进去。
程未来打趣说你们走私的呢,出了这林子就是缅甸了。村人忙摇手说,没人进,进去就是死,走私也要留命花钱呀,谁会那么傻,知道的肯定不走。
追击的队伍因此停顿下来,虽然不至于为了一个民间传说而耽搁正事,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也不能无视这一点。上面决定先问询林业有关人员后再作决定。
殷舒颜与众人不同,她现在只是老百姓的身份,可又不只是名普通老百姓,以她多年在深山老林拉练的经验,她断定这鬼魂之说绝无可信之处,一定是蚊蝇或者某种动物造成的假象,可是如果只是推断就让战友们冲进去她于心不忍,于是等大家休顿时将准备好的服装鞋帽换上,加上自己之前备好的食物、水、野战刀,□□、手电、指南针,地形图、面罩等物品和一些药物如阿斯匹林、SMZ、硫磺粉等装进背包里独自进了林子。
程未来从殷舒颜一进边防大队就注意上了她,主动接触过,也托她住处的门卫老董间接传递过自己的意思,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随着殷舒颜的离开他也就死了那条心,却一直没有看上眼的人,今而再次见到殷舒颜,自己的注意力不争气地又转到她身上,所以殷舒颜私自行动第一个发现的人就是程未来,作了简单报告后,在程未来一再请求下队长获准他入林接应,其他人随时待命。
林子里荆棘遍布,地面堆积着厚厚的树叶,新落下的覆盖住下面早已腐烂成泥的旧叶,一脚踏上去没到了膝盖,四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不要说背着几十斤的东西就是陡手也是举步维艰。殷舒颜注意到有处草木凌乱,草木空隙处有被深深踩踏过的足迹向前伸展,她料定正是要追逐的那几个盗贼。林子里死气沉沉的,仔细听依稀能感觉到远处有絮絮叨叨的人语,殷舒颜不由加紧了步伐。
越往林子里走光线越暗,殷舒颜抬头只能从树木枝叶的缝隙间透出的一点阳光感受外面是中午时分。一路追踪着脚印,当到达一处沼泽时,浓重的疑似甲烷的味道充溢在空气中,一个人倒在沼泽中间。殷舒颜利用岸边的藤类植物编了个草垫趴在上来匍匐前进靠近了泥人,陷入泥沼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身着街边随处可买的仿美海军陆战队服,半个身子已陷进了泥泽中,嘴唇发紫尚存一丝微弱的气息,看样子中毒晕迷时间不长,一支□□横架在他两腋之间。殷舒颜强行掰开他的嘴将一颗解毒药片塞了进去,然后掏出绳子绑住他双臂以下的躯干部用力往回拉,想要将他拖出沼泽,无奈晕迷中的人死沉,殷舒颜又是卧式着不上力,她只好拉着另一头绳子回到岸上将绳索绑在一颗大树上。
正做着这些的时候后面的程未来赶到了,看着一身是泥的殷舒颜,程未来有些心痛,殷舒颜见到战友眼里闪出欣喜的光芒,但她什么也不能说,作了个救人的手势,浓重的甲烷味随时有让人中毒的危险,程未来也知道情况紧急,二话不说两人合力,慢慢既渐渐将沼泽中的人拖了出来。
将伤者放置在一处通风并安全的地方后,程未来用对讲机汇报了林子里和伤者的情况,两个人继续追击。
过了沼泽,再进入丛林已是另一番情形,不时能见到鸟兽的踪迹,但这却并不意味着比前一段林子安全,反而更有毒蛇猛兽伤人的危险。前段林子因为殷舒颜忙于赶进度,她的衣物不少被荆棘划出了口子,只不过现在上面糊着一层黑厚的泥看不出罢了。
殷舒颜俯身检查了下靴子,将裤管处束紧,往身上洒了些硫磺粉,用毛布扎住左大腿,摘下面罩。
“怎么啦,受伤了?”程未来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没有。”殷舒颜由于开始都带着面罩,所以现在看上去脸显出与身体其他部位不和谐的白净。发现程未来看着自己失神,殷舒颜笑了笑接着说“刚才在沼泽让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一个故事来。”
“拨萝卜是吧!”程未来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欣喜跟着嘿嘿地笑起来。
殷舒颜点点头,笑着。一阵微风吹过,将她的笑容吹进了程未来的心里。程未来想凝固下这个时刻,无奈一阵枪声打扰了他们的心情。
两个人同时身体一振,精神随之紧张起来,向着枪声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