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言》一口小柴

1、表白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浪漫的下在了圣诞节。

　　警局门口堆了一个歪歪扭扭不太正经的小雪人，好在帽子围巾都带了整齐，在明晃晃的路灯下显得还蛮可爱。

　　局里灯火通明，遂宁刑侦一队刚执行任务回来，屋里吵着闹着让队长请客一起过个单身圣诞趴。

　　而队长林升却不紧不慢地往保温杯里接满了热水，盖上盖子又试了试杯壁温度才回到位置上坐下，摸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分。

　　“你什么时候把‘期源’案子破了，别说请吃饭，队长位置直接让给你。”林升边说笑边把手里的档案记录扔给一旁的胖子。

　　那胖子名叫高元，其实看上去也不是特别胖，只是相比局里其他同志稍稍圆润了些。他接过档案白了林升一眼，嘟嘟囔囔地说，“您可别打击我了，两个队追了四年多的案子，我要能说破就破我现在估计已经冲破地球了。”

　　‘期源’是以‘期望名都’小区为源头的连环杀人案的简称。

　　五年前，曾以强奸罪被判刑三年的犯人成超出狱后，抱着报复心夜袭警局，未遂。事后追捕过程中发现他死于期望名都的一间出租屋里，手脚被分割，皮肉被分离，死相极为惨烈。

　　于后四年间，嫌疑人仍未抓获，甚至接连不断的卸肢杀人案，仍未停止。

　　此案子网上议论不断。

　　有人说死掉的人都是法网的漏网之鱼，死有余辜。

　　有人说蹲过几年局子仍不悔改，留着也是污染社会。

　　还有人说恶魔虽然杀的是坏人，但恶魔总归是恶魔，这么残忍的作案手法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林升却说，我身为警察无权判断事情好坏，因为我本身就是正义的代表，可不管他杀了好人或是坏人，但终究是杀人了，秉公执法是我的职责所在。

　　“小言来啦！”门口值班人员与刚踏入警局的青年打了声招呼。

　　青年冻红的鼻唇间撩起了雾气，他笑着回答，“周哥，冷不冷？”

　　“还好，裹了件大衣。”值班人员抬起胳膊让他看了看。

　　“林队长他们回来了吗？”青年问。

　　“回来有一会儿了，快去大厅等吧，外面冷。”值班人员连忙朝他摆摆手。

　　余思言垂眸加大了步伐，踩着松软的雪花一路走到门口才停下，在门口的防滑垫上抖了抖鞋，星星零零掉落下来的雪花慢慢化成了一滩水，在门口壁灯照耀下像一颗颗宝石一样洒落在周围。

　　还没等他抬手，里面那人就将门打开，把他带了进去。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在店里等我吗？”林升抬手佛了佛余思言头顶落上的雪花，，又把手里刚刚装满水的保温杯递给他说，“冷不冷？抱着暖一暖。”

　　“不冷，你知道我会过来吧？还接了水。”余思言笑了笑将手里捧了一路的玫瑰花递给林升，温声说，“圣诞节快乐，林队长。”

　　“圣诞节快乐。”林升笑着将玫瑰接过来。

　　和普通人送花不一样，余思言送的花永远是瓶装的，因为他说包装好的花林升也是要放在瓶里养，这样更省事了。

　　“哎呀，小言，你这就见外了，明明我们是同样的交情，你咋就只给队长说圣诞快乐呢？”高元慢悠悠地凑到他俩跟前，伸手摸了摸那瓶装的玫瑰，阴阳怪气地说，“哎呀，这花都改送玫瑰了啊～”

　　“把爪子拿开，让你摸了吗？”林升抬手在他手上打了一巴掌，没好气地回。

　　“元哥也圣诞节快乐！”余思言转头对高元弯了弯眼睛，随后又解释说，“我看林队长衣服上总别着一枝金玫瑰，我以为队长是喜欢玫瑰，所以今天带了玫瑰。”

　　“那是我们内部设立的奖项，案子破得多了才能拥有玫瑰～”高元兴冲冲地介绍完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晚饭是不是要泡汤了？“喂！我说林升，感情你这是早就和小言约好了？怪不得不着急吃晚饭，你没有心。”

　　“我可没答应请你吃饭。”林升笑着低头摸了摸那只玫瑰，又转头看了眼大厅的时间对余思言说，“你先在这坐着等我一会，我去换了衣服，我们就走。”

　　余思言点头说好，就目送林升走进大厅深处。

　　要按认识时间来算，他们相识十年了。

　　余思言是林升执行任务中，从凶手手里救出来受害者。

　　那年，林升二十五岁，局里接到报案称有人非法囚禁，家暴。

　　“余加兴！不许动！非法囚禁，你被逮捕了。”

　　这也是余思言记忆里带着光的一句话。

　　本以为余加兴只是囚禁了自己的妻子，可接下来看到的那一幕，让林升这辈子也忘不掉。

　　一个小男孩，被关在柜子里，胳膊被绑在衣架上，满身都是血，新的伤旧地伤叠在一起看上去可怕极了。

　　林升看着那小孩空洞的眼神盯着前方，心里像一下放了几把刀子一样，冰冷的刀尖锋利地划在心口，疼的他皱了皱眉。

　　余思言第一次感受到有人会小心翼翼地将手抚在他的额头。

　　“赶紧叫人过来，把小孩送去医院。”

　　林升跟着救护车一路将他送到了医院，并且申请照顾了他一晚上，医生说他脱离危险以后才离开。

　　之后林升会偶尔去医院看他一眼，他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交流，直到他的母亲醒来以后林升才渐渐不往医院跑，他觉得有他在会让小孩更忘不掉那段日子。

　　大概他们之间的缘分那时候并没开始，所以上天给了他们第二次相遇的机会。

　　五年前的一个盛夏，警局旁的那颗枣树长得郁郁葱葱，好容易有空没出警的他们团团聚在了枣树下。

　　不知是谁搬来一个梯子立在墙边，扬言要让新队长给他们摘枣子吃。

　　“林升！林升！林升！”
　　“摘枣！摘枣！摘枣！”

　　“我说你们这么馋？这枣还都绿着呢？冬天才能吃。”林升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回头看着自己的队员们。

　　“吃枣不是目的，目的是想看队长爬树。”有队员一脸灿烂地看向他。

　　“一会摘了谁不吃我也得给你们塞嘴里。”林升话落就利落地跳上围墙。

　　“噢～看来林队长小时候没少翻墙啊！”

　　“那是，小时候我父亲逼着我在警局大院里训练，翻墙爬树就那时候练出来的。”林升一边说着一边踩着树枝往上爬。

　　“哎，你左边，那上面枣子多。”

　　“小心点别把枣掉墙外面去了。”

　　“哎？！”刚说完别把枣掉外面，林升手里刚摘的那一堆就蹦了出去，好巧不巧还砸在了路人头上，他连忙调整了姿势朝墙外那人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升？”树下那人正抬头看着他，额前的小碎发被风吹地微微飘动，轻轻晃动着地树影也斑驳地落在他身上，纯白色的T恤被印上了碎花，像贩卖鲜花的剪影，轻轻洋溢着青春的模样。

　　“我是...你是？”林升第二次与余思言见面，是在一棵枣树上。

　　“我是余思言。”那位路人歪了歪头，笑着说。
　　*

　　所以，他们正式开始有联系，已经五年了。

　　这五年，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他们一有空就会约着见面，一有时间就会一起吃饭，久而久之，林升时常会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像彼此都过了那条友情线，或是自己过了那条友情线...

　　他们好久之前就定下这家餐厅，是网传的一家约会圣地。
　　门口摆了一棵比门还高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小彩灯和迷你版圣诞老人。

　　他们选了一个二楼靠窗的座位，点了情侣套餐，外加一份红酒。
　　第一次明目张胆的‘约会’，两个人竟都有些不好意思。

　　林升手掏在口袋里，不安地摸着一个小方盒，是一个手链，挑了好久要送给余思言的礼物。

　　“那个...”

　　“那什么...”

　　两人似乎都想要打破这份尴尬的气氛，却又不约而同地让尴尬更上了一个档次。

　　“你先说。”余思言笑了声抬头看向林升。

　　林升也随着低头笑了两声，纠结了好久才开口道，“言言，你对我...什么感觉？”

　　余思言看着林升愣住没说话。

　　“你...喜欢我吗？”林升以为他没听明白，又换了句话问道。

　　余思言眼神有些慌乱，避开林升的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回答，也有可能他脑袋蒙了，一时没想到还要回答这回事。

　　林升低下头笑了笑，手指不安分地在口袋里那小盒子上扣了扣，随后又拿出来递到余思言面前说，“圣诞快乐，送你的礼物。”

　　本来，准备好的台词是，‘我喜欢你，定情信物。’

　　其实林升这顿饭吃的并不是很舒服，毕竟表白失败了，喝了很多酒。

　　不过余思言好像并没有比他好到哪去，喝得比他还多，最后走路都走不成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