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7、第 97 章 ...

  •   高睿安顿了孟平,还惦记着卫岫,催宇文昭去找杜简解决此事,又合计怎么让赵竺容绕过杨群等人的耳目顺理成章进入户部查账——正如国手对弈,落子看似平常,布局一步紧似一步。他每日批阅奏折,夜只睡三四个时辰,辛苦自不必说,好在有宇文昭和孟平陪着,胃口倒比从前强了些。
      宇文昭借口到群牧司看马,跟杜简透了一点口风,他没提高睿,只说父亲有个故交早亡,留下个遗腹子粗通文墨,母子俩生计艰辛需要照拂,问他是否方便。杜简虽然不愿逢迎媚上,却绝非迂腐之辈,何况他还曾经是宇文懿的属下,当即满口应承,说自己手下缺人,正需要一名助手帮助整理御马档案,此人通文墨再合适不过,改日向太仆寺卿递个文牍便可,于是这事就算办成了。
      宇文昭谢了杜简,正要离开,杜简却说道:“子尚稍待,下官也有一事相求于你。”
      宇文昭笑道:“这话从何说起,大人有什么事还能求到我头上?您只管开口,只要能略尽绵力,昭无不应允。”
      杜简沉吟道:“此事说起来恐怕你也不信,容下官先问一句——日前陛下赐给你的那匹超光,现在怎么样了?”
      宇文昭最近忙于和高睿商议大事,对那匹马倒没怎么上心,想起早上听书童禀告,喂马的仆役说那匹马不肯吃料,有些掉膘。当时他也没在意,只吩咐多加些黄豆鸡蛋好好照看,这时候杜简问起超光,恐怕别有深意。于是满不在乎地说道:“也没怎么样,我吩咐过下人要小心照料,他们不敢不尽心。怎么,几天不见,莫非大人您想它了?”
      最后这句是开玩笑的语气,杜简却皱眉道:“非也非也。下官俗人一个,生平只爱杯中物和那张琴,想它作甚?恐怕是那匹越影倒想它想得厉害,这几天上好的精料也不肯吃了,无精打采蔫得很。我找了几个兽医诊过,都说没什么毛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宇文昭没想到是这么回事,自己那匹超光掉了膘,这边的越影也不肯吃料,想必是两匹马以前养在一起,彼此感情深厚,骤然分开难以适应,当下笑道:“越影是御马,上次一见陛下就喜欢得很,回去还跟我提了两次,决不能饿损了有碍观瞻,大人有什么好办法吗?”
      杜简叹了口气,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跟这些畜生又没法讲道理,即便说得口干舌燥它们也毫不理睬,大概是嫌我言语笨拙,听起来不甚入耳——真是人落魄连畜生也嫌。”这句却是自嘲了。
      宇文昭听他说得有趣,想笑,强忍住了。杜简又道:“这匹越影原本是要做御马之用,下官不敢有分毫敷衍,若是养不好只怕难辞其咎,思来想去,只得厚着脸皮求子尚,最好你能带着超光来看看它,说不定它就好了呢?”
      这等小事宇文昭自然满口答应,跟杜简约定第二天带着卫岫和超光一起过来。杜简见他应得爽快,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十分高兴,亲自送到门外,拱手作别。
      宇文昭回去和高睿交差,又跟他说明日须得带上超光一起去看看那匹越影,恐怕有半天不能在宫里。高睿听了,扔下手中的奏折,说道:“我也要去。”
      宇文昭听了不由一怔。上次在群牧司受了一番惊吓,他还以为高睿会留下阴影,不愿再踏足,何况这次是去办正事,又不是出去玩,犯不着凑这个热闹。
      高睿见他迟疑,不假思索便知其故,将刚才看的那份红绫包金封面的奏折递给宇文昭,说道:“你看看这个。”
      宇文昭依言开阅,原来这是一份西羌递来的国书,王子宗延定于九月初三入朝纳贡。几天前鸿胪寺已经上表奏报此事,想不到西羌这么快就递了国书来,简直有点迫不及待的味道。
      宇文昭把国书还给高睿,笑道:“看起来他们好像很着急。”
      “不仅是着急,”高睿说道,“这份国书算得上谦词卑礼,贡物也比以往丰厚许多。”
      “自来有所予必有所图,西羌这般巴结示好,难不成真如家父所言,他们草料储备不足,要来借粮过冬?”宇文昭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
      高睿摇了摇头,说道:“恐怕还不止于此。刚才你去群牧司,我接到司隶营密报,城中近日多了一些形迹可疑的戎羌人,他们正在细查对方的底细——这事你回去问问子元便知端详。”
      “我可不敢随便打探消息,平白无故招一顿训斥,”宇文昭撇撇嘴,有点不以为然地道,“大哥是个死心眼,平常连父亲给我的信都不会乱拆,若是牵涉到朝廷机密,不该说的他一个字也不能告诉我。”
      说到这里,宇文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最近父亲和大哥似乎有事瞒着自己,时常单独在书房议事,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些什么,可那一定是件非同寻常的大事。因为以前父亲和大哥商议重要军情时,从来都不会背着自己。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隐情呢?是和杨群那些人有关吗?还是……
      高睿听出宇文昭的语气中似乎带着抱怨,伸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笨!你就说是我让你问的,尊兄岂敢抗旨?”
      宇文昭趁机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低声暧昧问道:“陛下这是在亲自传授我如何矫诏吗?恐怕不大好吧?元仲,我看错了你,原来你也会骗人。”
      “胡说!”高睿脸上一红,用力抽回手掌藏进袖子里,说道,“我让你去问子元,是因为刚才突然想到那天晚上我们出去看灯,投壶的时候遇见的那个戎羌豪客我总觉得那般做派不像是个普通商人,联系西羌入朝纳贡这件事,其中大有蹊跷,你让子元去查一查,看那人是什么来历——这件事情,难道要我亲自跟他说?你怕令兄不知道我们又偷偷溜出宫吗?”
      经高睿一提,宇文昭也想起当夜那胡人曾经和自己暗中较量过,后来还相助拦下劫走高睿的钱公子,露了一手漂亮功夫;此人似友非友,似敌非敌,疑点甚多,说不定后来跟踪自己和高睿的人也是他的手下,是应该好好细查一番。这件事高睿当然不便开口,只能由自己去跟大哥说。
      宇文昭心想,元仲还不知道大哥早就把他认出来了,以为装得很好没有露馅呢,我就别拆穿他了吧。于是应道:“好,今天下了值,回家我就去问大哥——对了元仲,你那天晚上跟我说的那句话,不会也是骗人的吧?”
      高睿被他问得一怔:“我说的哪句话?”
      “哼,那天道别时明明说了喜欢我,可是现在连手都不让碰,我就知道你根本没当真,只是说着玩玩罢了。”宇文昭别过脸去,板着面孔假装生气。高睿急了,扯住宇文昭的袖子分辩道:“我可从来都没有骗过你!那句话是真的!再说,再说我也发过血誓了,你都忘了吗?”
      宇文昭回过头来,看到高睿一副惶急忧恐的表情,忍不住内心得意,伸指在他嘴唇上轻轻一点,笑道:“你发的血誓我一辈子也不会忘。知道你不会骗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何必当真。”
      高睿见他如此,松了口气,随即低下头,小声抱怨:“你总是这样胡说八道,嬉皮笑脸没个正经,我怎么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这儿,”宇文昭抓着高睿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心口上,等他抬起眼睛看着自己,一字字认真说道,“它不会说谎的。你若不信,就挖出来看,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子尚……”
      高睿心中一时甜蜜,一时欣喜,一时酸楚,一时热辣,五味杂陈,竟说不出话来。
      二人相偎相抱,过了良久,方始分开。

      当日下值之后,宇文昭留下孟平为高睿守夜,放心回到家中。他惦记着高睿嘱托的事情,换了衣服就去找大哥。刚走到棠萼居花厅外,就看见哥哥的书童鹤鸣用茶盘托了两盏茶正要送进去,于是住了脚,拦住鹤鸣问:“有客人?谁在里面?”
      鹤鸣连忙答道:“回二公子的话,是石太尉家的三公子。”
      宇文昭心想,来得真巧,正要找他呢,这下倒省事了。接过茶盘,对鹤鸣吩咐道:“交给我了。你在这儿守着,别让人随便进来,我们要议事。”
      鹤鸣不敢违拗,躬身遵命。
      宇文昭一手拿着茶盘,故意放轻脚步,进了花厅。他原本想来个出其不意,吓唬大哥和石朔毅,谁知左右张望,却连人影也不见一个。原来这花厅里面还有一层纱橱隔断,人处其中,可以清楚看见外面的情形,花厅里的人却看不见里面。
      见此情形,宇文昭心中忽然一跳,暗想:难道他们有什么要紧事情商议,不然为何花厅里竟没有一个婢仆伺候,而那两个人要躲在纱橱里密谈?
      宇文昭和哥哥之间原本没什么顾忌,只是有石朔毅在,那自然不是家事而是公事了。思及此处,宇文昭重重咳嗽一声,等于先报个信给他们知道,正要开口叫“大哥”时,糊着云水绿纱的橱门“刷”地一下被人拉开,石朔毅立在当中,笑着招呼道:“子尚别作怪啦,你没进花厅我们就知道了,快进来,等你半天了。”
      宇文昭心想,我正找你,你又等我,天底下的事情再没有这样的巧法,其中必有蹊跷。立刻打点起十二分精神,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看见自家大哥正坐梅花小几旁边,沉静如渊,一似平常。宇文昭将茶盘放在小几上,给石朔毅和哥哥见了礼,笑嘻嘻地问道:“你们藏在这里面,怎么能知道是我来了?”
      他这句话问得颇为滑头,故意点出那两个人“藏”在纱橱里,显然有什么隐秘之事,却不明言。宇文时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并不理会。石朔毅却道:“这容易得很。刚才你虽然放轻了脚步,可是子元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话说回来,我们若是没有这点本事,以后也不用在司隶营混了,对吧?——啊,我几乎忘了,大人已经高升骁骑将军了,恕罪恕罪。”后面这句话带着几分打趣的语气,显然是对宇文时说的。他们二人交情深厚,自然言笑不禁。
      宇文时并不理会石朔毅的调侃,看着弟弟,正色问道:“你急急忙忙过来,有什么事情?子弘不是外人,直说了吧。”子弘是石朔毅的字,取“士不可不弘毅”之意。
      宇文昭看了看石朔毅,心想现在他执掌司隶营,手下眼线遍布邺阳城大街小巷,若要察访什么人,肯定绕不过他去。当下将自己看灯时遇到那个戎羌豪客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凡是牵涉到高睿的地方自然隐去不提,另找借口含糊带过。
      石朔毅听完,好一会沉吟不语。落苏节那天晚上他接到宇文时写的血书,后来又知道宇文昭和人在狮子桥打架,等他赶到时,人已经散了,问过几个围观的闲汉,又夹七夹八说得不甚明白。他心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事后也曾经旁敲侧击问过宇文时,但是宇文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那天晚上偶然碰见弟弟在外闲逛,十分放心不下,偏偏自己陪着赵王世子无法抽身,情急之下才用路边一家肉铺刚杀的猪血给他写了那封信,望其代为关照,倒不是真有什么先见之明,预知弟弟要和人打群架。这些解释石朔毅半信半疑,顶多也只信到六分。
      “什么猪血狗血,宇文时你当我是被人哄大的吗?”
      但是这话也不能摊开了明说,只好闷在心里。今天听宇文昭讲了前后经过,再和心中疑虑加以印证,这才有了点头绪。
      “子尚你大约还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来,我们在城里城外,已经抓了七名戎羌探子,还不算那些形迹可疑的客商,都关在司隶营里。”石朔毅语出惊人,对宇文时点了点头,说道,“那天子元在东狮子大街上还抓了三个家伙,带回去一审,他们说是来大齐贩马的客商,可是拿出来的关引却是伪造的,只不过造得极其逼真,差点就被他们蒙骗过去。后来用了重刑,他们才吐口承认是西羌王帐下的速赫巴鲁,嗯,这是羌语,翻译过来便是‘猛虎勇士’的意思,因为王子宗延要入朝纳贡,派他们提前来探路。”
      宇文时忽然插口,向宇文昭问道:“你信吗?”
      宇文昭一笑,说道:“大哥自己都不信,还来问我?倘若他们真是替宗延王子来打前站,可以直接向朝廷索要关引,白水关守将虽然有点儿骄横,还不至于连这种事都敢瞒匿不报,何必偷偷摸摸伪造关引混进来?再说宗延王子既然前来纳贡示好,那所派之人自然要精细圆滑,礼数周至,方能显出诚意,用得着猛虎勇士吗?”他只字不提当日抓那三个武士自己也有份,心中是想在石朔毅面前功劳全都归功于兄长,不抢这个风头。
      石朔毅听了,猛地一拍案几,赞道:“对啊!当时子元就是这么驳斥他们,可是那几个家伙也真硬气,见我们识破了幌子,干脆就充哑巴,无论再怎么用刑拷打,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第 97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