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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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睿最期盼的事情就是让宇文昭带自己出宫游逛，听他主动提出来，心中一阵高兴，但是反过来却又担心他的安危，左右为难。犹豫半晌，见宇文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才勉强同意了，叮嘱道：“那么你千万要小心。”
宇文昭点点头，放开他的手，转身步下台阶。
众人侍立廊下，虽然瞧见宇文昭跪在案前的背影，也只当是皇帝对他面授机宜，指点应该如何驯服马匹，哪里想到他二人说的全是不相干的私话。
这次宇文昭学乖了，不再轻易靠近超光，绕着它来回打转，想寻找出破绽再下手。超光对他也存了忌惮，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宇文昭走到哪里，超光的视线就跟到哪里，只要他稍稍靠近，立即作势欲踢。
拴在东首的越影也显得有些躁动不安，时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嘶鸣，似乎在提醒同伴不要上当。
宇文昭转到第二个圈子时，已经有了主意。
他知道若要驯服烈马，必须得骑到马背上去，让它明白主人的力量更加强大，使其不敢违背主人的意志，今后才能任凭驱驰。但是超光被拇指粗的铁链拴在廊柱上，很难接近，如果强行跳上马背，宇文昭自忖也能办到，只是担心地方狭小，超光如果把自己顶到柱子上，那可就没有退路了；所以得有一件锋锐至极的兵刃，能在一瞬间砍断铁链，这却不大容易办到——
宇文昭无意中瞥见高睿立在台阶上，面带忧色，正注视着自己，忽然眼前一亮，跑到阶前单膝跪倒，说道：“臣斗胆，请借陛下佩剑一用！”
高睿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对他的能力已经相当信任，仍然解下所佩的炽魂剑，递给常平，让他交到宇文昭的手上。
宇文昭双手捧剑过顶，向高睿叩拜致谢，随即拔出剑身，提在手中，将剑鞘还给常平。
他提着剑一步步向超光走去，阳光照射在炽魂的剑身上，光华耀目，红芒流动——这柄剑是桓帝耗尽心血，亲手所铸，所以霸气凌厉，锋锐绝伦，超光很有灵性，似乎感觉到剑身上发出的重重杀意，略显畏惧地向后倒退了一小步。
其他人都不知道宇文昭跟皇帝借剑的用意，有人屏息凝神地在旁边关注他的举动，也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议，更有人面带轻蔑的表情，猜测他是因为不能驯服烈马，所以想借用剑锋进行恫吓，如果还是不成，干脆用皇帝的剑把马杀了，也好挽回一点颜面，反正别人不敢说三道四。
此刻宇文昭的心神都放在如何对付超光上面，对其他人的种种议论揣摩全然不加理会。他在超光身前一丈之外停下脚步，炽魂剑当胸而横，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准备，然后小心地调整剑柄的角度，猛地将一束阳光反射在超光的眼睛上。
超光自然而然地摇晃着头颅，想要躲避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宇文昭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一跃而起，精准地落在马背上，没等超光明白过来，他已经手起剑落，迅速斩断铁链，随即扬手一挥，炽魂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绮丽长虹，斜斜插入庭中地面。
超光从来没有被人骑乘过，初始的惊愕过后，随即像发了疯一样，跳踉摆拨，摇晃腾挪，千方百计想把宇文昭从背上颠下来。
宇文昭用腿夹紧马腹，双手牢牢地抱住它的脖颈，百忙之中还不忘喊了一句：“多谢陛下赐剑！”
超光忽然扬起前蹄，纵声长嘶，泼风般向外狂奔，一人一马跑出大门，沿着长街疾驰而去，眨眼间就没了影。
廊前侍立的一干人等已经看得傻了，大张着嘴半天合拢不上。
高睿醒过神来，连忙起身走到杜简面前，叫着他的表字，问道：“少易，卿熟悉马性，子尚他不要紧吧？你看用不用派人去追？”
杜简也从震惊中清醒了，肚中连珠般叫起苦来。不要说宇文昭有个三长两短，哪怕是磕伤碰坏了手足头脸，自己也绝对逃不了干系。杜简平时和宇文时也互有往来，知道他对弟弟爱护备至，再加上宇文懿对次子期望甚高，万一宇文昭出了事，这对父子岂能善罢甘休？可是当着皇帝的面，以上顾虑又不能明言，只得哭丧着脸讲了实话：“启禀陛下，超光乃是天下少有的神驹，就算那匹越影也仅能与它比肩驱驰，这会儿他们至少已经跑出几十里了，臣恐怕……追之不及……”
高睿闻言不悦，皱眉说道：“这可怎么办？早知如此，不该让子尚逞能的。他要是被马摔下来可如何是好？”
杜简瞧着他脸色不豫，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没敢接话茬。暗中却在腹诽：“明明是陛下对子尚太过纵容，才出现这种后果，我不是早就提醒了吗？可是你们偏偏拿我的话都不当回事。”他随即转念一想，反正有皇帝摆在上面，将来宇文家父子要是怪罪起来，自己的责任可就没那么严重了，顿时又觉得宽心不少。
高睿忧心如焚，在庭院中来回踱步，望着大门的方向，生怕眼前突然出现那匹白马空骑归来，而宇文昭却身受重伤，不知去向。
常平想把炽魂还剑入鞘，谁知剑身入土很深，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撼动分毫，于是不得不又叫了三四个内侍，几个人齐心协力，总算将炽魂拔了出来。旁人只看到宇文昭掷剑入地轻而易举，却不知他那一掷中竟然含着偌大的暗劲。
常平将炽魂拂拭过后，插入剑鞘，躬身敬献给皇帝。
高睿却只顾担忧宇文昭的安危，随意挥了挥手，不加理会。常平只得自己捧着炽魂，站在一旁，不敢过去打扰了。
过了大约两柱香的时辰，众人耳边隐隐传来一阵蹄声，似乎正向这边行来，高睿心头一喜，知道是宇文昭回来了，迈步走到庭院中央等候。
那蹄声急若奔雷，转眼间已到近前，众人眼前一花，只见宇文昭伏在马背上冲了进来，口中大声喊道：“让开！让开！快让开！”
众人只道他已经驯服了超光，哪里料到这匹马如此桀骜难驯，竟然一路横冲直撞，眼见高睿立在庭中，躲闪不及，将要被马足踩中，众人齐声惊呼，却是谁也来不及上前相救。
千钧一发的时刻，宇文昭拼命将马头扳向右侧，硬生生使得超光偏离了原先方向，几乎贴着高睿的衣角擦了过去。
超光在庭院中又是一阵翻腾跳跃，总是不能把宇文昭从背上甩掉，忽然掉头重新冲出大门。
宇文昭喊道：“陛下——”
后面的话因为距离太远，已经听不到了。
高睿受了这番惊吓，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旁边几名内侍急忙上前，要搀扶高睿到座位上休息。七手八脚，正在舞弄，那匹超光竟然再次返回，众人刚刚听到蹄声，宇文昭的喊声也到了门外：“快闪开——！”
众内侍已经见识过超光的厉害，顿时齐声惊叫，危急关头保命要紧，各人抱头鼠窜，四散奔逃，只留下高睿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
幸运的是，这一次超光也没能踩到他身上。宇文昭逼着超光在高睿身前打了个旋，错身交会的一刹那，宇文昭在马上拧腰伸臂，抓住高睿的胳膊，将他向怀中一拉。
高睿身不由己，凌空而起，正好落在宇文昭身前，超光背上驮着二人，旋风般地奔出门外。
杜简有些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睛，确定皇帝真的在眼前消失了，大叫一声：“不好！”当先冲出大门。常平也清醒过来，跟着跑出去，只见门外大道坦荡，长街空寥，哪里还有皇帝和宇文昭的踪影？
高睿稀里糊涂地被宇文昭拉到马上，却是侧坐在他的身前，听到宇文昭说了句“抱紧我”，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搂在他的腰间，只觉得耳边劲风呼啸，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越发不敢稍有松懈，生怕一不小心从马背上掉下去。
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听天由命了。
高睿闭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觉得超光越跑越是平稳，虽然背上驮了两个人，速度却丝毫不减。
二人一马就这样奔出邺阳城，沿着官道疾驰。宇文昭骑术精湛，只是全神贯注地研究如何控制超光，却不甚在意方向，任凭它离开官道，又冲上一处山坡，直到山崖绝顶，眼见前面再无路可行，超光后足一撑，前足立起，恢恢长嘶，声震山谷。
宇文昭一拉缰绳，超光便乖乖地停了下来，长耳朵轻轻转动，显得十分温顺。宇文昭心中大喜，对蜷在身前的高睿说道：“这下成啦！元仲，下来歇一会吧。”说完长身一跃，跳下马背。
高睿手足虚软，在马背上连续撑了两下，总是无法借力，宇文昭看出他的情形不对，连忙上前，将他从马上抱了下来。
二人席地而坐，高睿喘息良久，方才稳住心神，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超光跑得大汗淋漓，在二人身边悠闲地吃草。
宇文昭向高睿赔罪道：“是我不好，非要逞强驯马，竟然把元仲也扯了进来——可是刚才情形危急，我担心超光不受约束，若是它再冲撞一次，难免不会误伤了你，倒是和我一起骑在马背上反而稳妥些。”
高睿等于是借机又出城一次，自然不会怪罪他。回味刚才的经历，竟是平生从未体验过的惊险，若不是和宇文昭在一起，就连做梦也不会想到还能有如此奇遇，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握着他的手说道：“子尚不用担心，这样好玩的事情，以后一定要记得叫上我。”
此时已近酉时，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天边的晚霞映照在高睿脸上，明耀绝丽，无可比拟，宇文昭忍不住轻声赞叹：“真好看……”
高睿不明其故，问道：“什么？”
宇文昭不敢直言，只得指了指西方的天空，说道：“你看那片云彩，像不像一只凤凰？”
高睿依照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千奇百怪，形态各异，却又似是而非，不由得看住了。过了一会，感觉眼睛有些酸痛，似乎要流泪，这才调转视线，低下头揉了揉了眼角。无意中瞥见宇文昭正瞧着自己，倾慕如渴，神情若痴，高睿何等聪明，立刻醒悟，明白他刚才所说的那句“真好看”其实是说……
高睿全身一颤，把脸转到旁边，缓缓地放开宇文昭的手。但是宇文昭此刻已经情深入骨，浑然忘我，好似中了梦魇一般，竟然又将他的手捉过去，重新握住。高睿心中迷离恍惚，整个人都像坠入了云彩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却没有想起要挣脱的念头。
两人在山巅默然对坐，过了良久，谁也不开口。直到夕阳完全没入地平线以下，天色向晚，凉风袭来，高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宇文昭才猛醒过来。
“天快黑了，山上风大，元仲，我们回去吧。”
“嗯。”
高睿轻声答应了，起身走到超光面前，宇文昭怕它野性初去，难免欺生，误伤了高睿，便过去拉住辔头。
谁知超光对高睿十分亲热，垂下脖颈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高睿心中喜欢，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超光趁机伸出舌头去舔他的脸。
宇文昭心中暗骂：“你这小色鬼倒是会讨便宜！”连忙用力将它拖开。高睿忍不住轻笑，扶着宇文昭的肩膀上了马背，拉住缰绳，等宇文昭也跳上马，二人同骑下山。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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