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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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憎恶引发怨恨,谈迦南开始过度关注夏厌。
发现夏厌对程潜几乎惟命是从,嘲讽、奚落、侮辱,甚至是厌恶地玩弄,他都全盘接收。
因此只是关注满足不了谈迦南过剩的好奇心,他开始跟踪夏厌。
校外的交集由此展开。
电闪雷鸣的暴雨天,夏厌连伞都不撑,孤寂地走在路上。
说不出来是什么想法,谈迦南勾着雨伞的挂绳,也学着夏厌淋了一路的雨。
慢慢吞吞走了快半个小时,两个人全身都湿透了。谈迦南躲在旁边的书店门口,目送夏厌走进咖啡店。
超大的落地窗玻璃把店内的一切都大方的展示,于是谈迦南看见夏厌一步步走向程潜。不知说了什么,程潜搂在怀里的女生猛地站起来,手腕一转,满满一杯咖啡从夏厌的头顶浇下。谈迦南甚至能看到冰块从夏厌的脑袋上滑下来,落在桌子上、掉在地面上。
而程潜只是笑,仿佛这出好戏看得他心情快慰,他眯着眼睛亲了亲女生的脸颊,以作嘉奖。
那一刻火上心头,谈迦南一个暴起冲进咖啡店,拽着夏厌纤细的手腕,把他带走。
夏厌没抗拒,像抹游魂,绵软无力的跟着他。
雨势如柱,处处都是昏沉的暗、烦闷的潮。
谈迦南把夏厌带回了自己家,挥手打发了保姆,把夏厌推进了浴室。
可夏厌不动,发抖是身体的本能,除此之外,他仿佛被抽了发条的木偶,呆愣地傻站着。
谈迦南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试探地问:“要我帮你……洗吗?”
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他甚至隐隐升起期待。
夏厌回过神,麻木地摇了摇头,抓着衣摆就要往上撩。
谈迦南登时耳朵一红,逃也似的跑了,还不忘体贴关好门。
洗完澡,谈迦南在厨房折腾了半天,食指还被刀切了一道口子,终于捣鼓出一碗姜汤。
夏厌头发都没吹,穿着谈迦南宽大的T恤运动裤,慢吞吞地下楼。
“今天谢谢你,我先回去了,衣服我明天还你。”
谈迦南扁了扁嘴,少年藏不住心事,露出沮丧的表情,但还是鼓足勇气走到夏厌的身旁,再一次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
“把姜汤喝了再走。”
夏厌极为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乖乖捧起汤碗。
谈迦南搜刮浅薄的记忆,印象中从未看过夏厌进食的场面。他估摸着跟小奶猫差不多,慢慢悠悠吃相斯文,毕竟夏厌连喝个姜汤都那么好看。
夏厌顶着凝实的注视喝完姜汤,再次道谢要走。
谈迦南偏头闪躲,底气不足地说,“吹完头发再走吧?”
于是又耽误了几分钟。
门口分别的时候,谈迦南为夏厌撑伞,心怀忐忑地问他,“夏厌,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夏厌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宽慰和谈迦南无法理解的惆怅,“别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会变得不幸。”
年少受不得委屈,谈迦南忿忿不平,嘟囔道:“不想做就直说,用不着找冠冕堂皇的借口搪塞我。”
夏厌面色晦暗,没有接谈迦南手里的伞,静悄悄地走了。
一分钟或者九十秒,谈迦南一声嗟叹,放心不下地追了出去。
台风天的雨来势汹汹,走得也快。太阳含羞露出一角,乌云退散透出日光爽利,被洗刷一新的树木变得鲜艳夺目,而在骤雨中落地的花瓣随着涓涓细流,卡在下水道的缝隙里,绽放最后一次的绚丽。
谈迦南亦趋亦步地跟着,夏厌没发现,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
也许是饿了,夏厌走进了一家快餐店,临付款的时候意识到身上的衣服不是他的,且他出门并没有带钱。他冲店员摆摆手,取消了订单,收获了一堆白眼。
谈迦南由此对那些冷漠的路人充满鄙夷,谁还没个出门忘带钱的时候了。
他快步冲过去,护着夏厌找了个视野绝佳的座位坐下,然后去柜台排队点了满满一堆——汉堡、薯条、蛋挞、鸡翅、圣代......
“吃吧!不知道你想吃那个,我就全点了。”谈迦南财大气粗地说。
夏厌头一回在谈迦南面前露出笑脸,虽然只有短短的半秒,快得几乎像是谈迦南眼花产生的错觉。但是他,确信,他真的看见了。
原来夏厌笑起来,那么好看!
夏厌吃了两只蛋挞,三根薯条和一个圣代,谈迦南负责解决剩下的。
可能觉得气氛稍微融洽了一点,谈迦南小心翼翼地问出心中的疑问,“夏厌,你为什么不反抗啊?”或者说——夏厌,你为什么要任由程潜这样的烂人欺负你啊?
夏厌说了句古怪的话,他说,“我有罪,我害死了他喜欢的人。”
谈迦南警觉地眯了眯眼睛,“我不信!而且,就算是真的,你也一定不是故意的!”
再说了,就程潜换女朋友比换衣服还快的速度,他能喜欢什么人?就算喜欢,又有几分真心?
夏厌空茫地问:“不是故意的,就没有罪了吗?”
“非要这么说的话,应该算有罪......的吧...... ”谈迦南粲然一笑,真心实意地说道,“所以才要诚恳认错、真心弥补、请求原谅啊!”
可不是人人都像谈迦南这般豁达,无法原谅自己的夏厌于当晚便选择了自杀,并且是跳楼这种完全不留后路的途径。
夏厌甚至那么着急,连衣服都忘了还。
无处得知消息的谈迦南在端午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学程潜的打扮,把自己拾掇成了个好好学生的模样,穿着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校服,再一次去了医院。
这一次没见到夏厌的妈妈,他很顺利地进了病房。坐在家属椅上等了一阵儿,他盯着空床位有些焦急,跑出去问护士夏厌去了哪里。
护士翻了翻病历本,“夏厌夏厌......哦,夏厌患者啊!他于3号那天去世了,已经被家人领回去了……”
谈迦南只觉视线都一瞬间黑了,耳鸣持续了好久,唯有“去世”两个字不断重复盘绕。
去世?夏厌竟然——去世了!
从医院赶到夏厌家,哭肿眼睛的夏母这次没有驱赶谈迦南,客客气气地请他进门。
谈迦南听见动静往紧闭的卧室看了一眼,夏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了声:“潜潜在夏厌屋里。”
还他妈潜潜!
想都没想,谈迦南腾身而起,冲进那间卧室一拳轰在程潜道貌岸然、惺惺作态的脸上,“我操你妈,程潜你个畜生,你才应该去死!你把夏厌害死了!”
那一拳实属意外,反应过来的程潜立马扑向谈迦南,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夏母慢一步赶来,冲到两人中间,悲痛的脸上布满泪痕。
“别打了,别打了......至少,别在小厌的房间里打架......”
于是那一秒谈迦南对夏母生出了怨恨,怪她识人不清,纵容程潜这只恶鬼盘虬在夏厌的身边。他打开手机把最近搜集到的照片打开,狠戾地指着程潜,颤声道:“阿姨,拜托您睁大眼睛看看清楚,程潜他一直在欺负夏厌!您怎么能把这样的人当成夏厌的朋友,还让他随意进出夏厌的房间!”
夏母一看照片就奔溃了,不敢置信地盯着程潜,支离破碎地问:“小潜......你为什么......夏婉的事……小厌他是无辜的呀......”
程潜坦然蔑笑,阴寒道:“夏厌无辜?阿姨,您可真偏心!小婉活着的时候您就忽视她,如今她因为夏厌,连命都丢了,你却还在为夏厌狡辩!夏厌无辜?夏厌一点都不无辜,他早该下去给小婉赔罪了!”
夏母声嘶力竭地恸哭,像是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程潜视线凉薄地掠过,他优雅起身,整理好略有些凌乱的衣着,冷漠道,“阿姨,许我多嘴一句,请您千万别把夏厌葬在小婉身旁。因为,他——不——配!”
程潜走后,哭到筋疲力尽的夏母和谈迦南说了个悲剧。
年近三十的时候,夏母怀上了一对龙凤胎,男孩早出生十分钟,取名夏厌,女孩则名夏婉。在此之前,夫妻俩膝下已经育有一子,才五岁的孩子想要妹妹,讨厌弟弟,于是取了这么两个名字。
然而本就矛盾重重的夫妻很快分道扬镳,健康可爱的长子、幺女归丈夫,体弱多病遭到嫌弃的幼子则由夏母抚养。
夏厌乖巧听话且懂事,在夏母的悉心照料下身体日渐康益。虽没有父亲,但活得良善快乐;天资普通,胜在后天勤奋,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闲林高级中学。
巧的是,夏婉也以一分之差被该校录取。
顶着一模一样的脸,两个孩子很快就见了面。许是双胞胎在子宫里培养的情感,夏婉特别喜欢夏厌这位哥哥,为了增加两人相处的机会,她甚至说通了父亲出面请校长帮忙,把她换到了夏厌所在的班级。
变故发生在高一的暑假。
夏婉在夏母家暂住,双胞胎之间的迥异渐渐展露。倒也不是偏心,而是习惯性,夏母的第一反应总是以夏厌为首位,为此夏婉时不时会吃醋发脾气。
那天晚上因为夏母做的是葱花蛋而不是水蒸蛋,小姑娘委屈的掉金豆子一直哭,说妈妈不疼她,只喜欢哥哥,气得拾起手机就跑。
这是夏婉惯用的伎俩,百试不爽。但凡只要她一跑,夏厌就会去追她,把她带回家里以后,夏母就会一颗心扑在她身上,对她百般讨好。
可是那天夏厌中暑,手将将搭在门把手上,人就倒地昏厥了。就因为耽误了短短半小时,夏厌错失了机会,懊悔终生。
夏婉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