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oody Innocence》第六福音书

33、被造的亡灵

　　1865年10月14日
　　伦敦

　　阿尔弗雷德•伍斯特走出那扇门，跪倒在门口，他看着自己手上沾满了血污的胶皮手套，捂住了脸，额头贴在地上。
　　艾萨克……艾萨克！
　　被卷入了爆炸的艾萨克，此时就躺在他身后那房间的手术台上，冰冷的，没有意识的，一动也不能动。
　　还活着，可是他还活着。
　　阿尔弗雷德用自己的拳头砸着地板，他压低声音号叫着。
　　因为他的失误，前来告诉他危险的艾萨克几乎被炸死；因为他的自作主张，他最亲密的朋友艾萨克将要面临着完全不正常的生活。
　　因为他不想让艾萨克就那么死去，那样他会难以原谅自己。他几乎是疯狂了的把艾萨克放在了手术台上，然后让送他们回来的李离开，开始了手术。
　　上帝，原谅我！
　　那是违背了自然法则的手术。药物和器械、各种不能为别人知道的配方和手法、精密的计算和实验得出的成果……阿尔弗雷德把一切都用上了，去挽救艾萨克的生命。
　　他成功了，就在刚才，艾萨克的心跳和血压，他的生命数据恢复了正常，他重新开始自主呼吸，用阿尔弗雷德给他的身体。
　　人造的、机械的身体。
　　他把艾萨克破碎的身体整个的翻新了一遍，不能用的地方全部换掉，换上他制造的机械；他修补了艾萨克的内脏，加固他的胸腔和腹腔，强迫他的心脏跳动，用自己制作的细导管重构血管，使血液循环重新开始；他换下了艾萨克的右肺，用一个小呼吸器代替了它；他把艾萨克被损毁的面部清理干净，摘除了他废掉的眼球，用两只可以采集光信号的假眼装进他的眼窝，耗费了不知几个小时时间去连接视神经……
　　最后，他用自己试验的合金固定了艾萨克的脑壳。
　　他看着躺在那里的艾萨克，他呼吸着，发出带着异常的声音，那是他身体里的机械在工作，随着他的生命的延续，那些机械会这样一直不停工作下去。
　　阿尔弗雷德扶着床笑了，他挽救了艾萨克！他在心里感谢着资助他研究的詹姆斯和威廉，只要那些机械不坏掉，艾萨克就能永远活下去！
　　永远！就像……
　　恐惧一把攫住了阿尔弗雷德，紧紧掐着他，他喘着粗气，开始远离手术台和艾萨克，然后跑出了手术室。
　　现在，他跪在门口，向上帝和艾萨克忏悔。
　　他用自己不愿意背负过失的自私，犯下了更大的过失，他亲手剥夺了艾萨克作为一个人类的生命，换给他机械的、畸形的生命。
　　但是，阿尔弗雷德看着自己的手，即使如此，我也想救他，我忏悔，我有罪，但是我不能放弃……
　　阿尔弗雷德站起来，因为连续二十个小时的手术，他连站立都很困难，他靠着墙，慢慢的走到浴室，用冷水冲洗身体，然后回到卧室，想要休息一下，不然他就要崩溃了。
　　但是他躺下还不到半分钟，很大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他实在是不愿意起身，可是那个人锲而不舍的敲着，让他的头更疼了。
　　阿尔弗雷德只能爬起来，披上件上衣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郁金香办公室的负责人，玛格丽特•劳伦斯夫人。
　　Margaret Lawrence
　　“我敲了有一分钟了。”她说了一句，自动走进屋里，阿尔弗雷德感觉有些害怕，他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儿，他关上门，跟上玛格丽特，来到他的小客厅。
　　玛格丽特•劳伦斯夫人是一个干练的年轻寡妇，她裹在剪裁合体的男装里的身体还保持着姣好的身材，但是略嫌消瘦；焦糖红的卷发在脑后光滑的挽起来，戴着一顶黑色矮顶圆礼帽，上面装饰着一朵红玫瑰；她系在黑衬衫外面的红色领巾上，扣着一枚郁金香领针。
　　自从五年前，她的丈夫维尔特•劳伦斯爵士去世之后，23岁的她就力排众议，代替亡夫出任了郁金香办公室的负责人，一改劳伦斯爵士的“无为”风格，试图把郁金香办公室从一个影子机构，提高到一个拥有实在权力的对血族教团。
　　因为她想为亡夫复仇。
　　劳伦斯爵士被吸血鬼攻击之后，由银十字厅出面，把他杀死了。
　　但是玛格丽特的仇恨并没有针对银十字厅，她展示了一个坚强独立的女性的理智，把她对爵士的思念和丧夫的仇恨集中在那些不受控制，肆意妄为的吸血鬼身上，并坚信只有自己亲手的复仇，才能抚慰死去的劳伦斯爵士的亡灵，让他安息。
　　阿尔弗雷德听说，这个女人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刺穿胸膛，挖出心脏的，然后居然还能冷静的吩咐仆人送走银十字厅的代表，就像日常的送客一样。
　　简直是怪物一样的贵妇。
　　阿尔弗雷德把一杯热咖啡放到了玛格丽特面前，然后拿来一罐砂糖，看着画了淡妆的夫人。少妇的脸上没有岁月和痛苦的痕迹，倒是那些太强的倔强和坚定让她看上去严肃而凝重。
　　她道谢之后，向咖啡里加糖，阿尔弗雷德习惯性的数着，到她放下小勺，一共10勺。如果不是阿尔弗雷德实在是心力憔悴，没有那个精神，他一定会笑的。
　　爱吃甜食这一点倒是像个可爱的女人。如果她没有遇见那种事，一定会是个完美的妻子和母亲。
　　“你就不能穿上衣服吗？”玛格丽特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阿尔弗雷德，严厉的说。
　　阿尔弗雷德的脸一下红透了，他道着歉，匆匆回房间简单的穿上一身衣服，戴上了眼睛，然后回到客厅，玛格丽特已经喝光了咖啡，放下杯子等着他。
　　“有什么事吗，夫人？”他重新坐下来问，玛格丽特从帽檐下面看着他。
　　“苏格兰场的情报，我已经接到了。”她说道，绿色的眼睛明亮的直视阿尔弗雷德。
　　他闭着嘴，不说话，但也很平静的看着她的眼睛。
　　突然，玛格丽特的眼带着怀疑的意味眯了起来，她锐利的视线让阿尔弗雷德恐慌起来。
　　“阿尔弗雷德，你做了什么事吗？”她直截了当的问，阿尔弗雷德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很无辜。
　　“我做了什么？苏格兰场那边吗？”他装傻问。
　　“不是！就在我来之前！”玛格丽特蹙起了眉。
　　她看出了阿尔弗雷德眼里的异常。阿尔弗雷德暗叹着这个女人的可怕，他笑笑。
　　“好吧……”他叹气道，“她刚离开不久，我想我需要睡一觉来治疗自己一下。”
　　玛格丽特听着阿尔弗雷德的解释，慢慢舒展了眉头。她没有看到谎言，从阿尔弗雷德的眼镜下面。
　　“不要破坏了国教和郁金香的名誉，请你检点一些。”她说，阿尔弗雷德点头称是，玛格丽特轻叹一下。
　　“苏格兰场换了新的‘老板’，昨天刚上任，亲自彻查了五年里的所有凶杀案记录，”她平缓的说着，“告诉我这件事的那个人说，新‘老板’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侯爵，叫做詹姆斯•洛威尔……是银十字厅的人。”
　　阿尔弗雷德静静的听着，很认真的样子。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这位来自银十字厅的詹姆斯•洛威尔侯爵，似乎是你的好朋友。”玛格丽特没有绕弯的说，等着阿尔弗雷德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