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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正值方泰云五十大寿之时,方家更是喜得男孙,双喜临门,自是喜迎八方来贺之客。
这一日,正是晏会前一天,方泰云正在书房内与老友云定道长对弈品茗,吕元敲门进来,神色间有些惊恐,方泰云见了,便笑道:“什么事让你这般惊恐?有道长在这里,你有何事可怕?”
那云定道长是当世得道高人,经年云游四海,早年与方泰云有过一段交情,此时回转曲阳正赶上方泰云五十大寿,自是被留了下来贺其双喜之日,此时听了方泰云之话,拂须淡笑,也看向那刚进来的吕元。
吕元看了看方泰云,又看了看对自己拂须微笑的道长,他踌躇了一番,最后附在方泰云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方泰云闻言,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抚掌大乐,拉了云定道人便站起身来向外间走去,口中笑道:“你这吕元,真是越老越糊涂了,继明回来,这可是喜事一件,如今真是三喜临门,道长,你可得陪我好好乐上一乐。”
云定道长随方泰云往外走去,听他这般说,奇道:“你所说继明,可是你十年前遍寻不到的你堂兄之子方继明?”
方泰云哈哈一笑,道:“怎么不是?不知道这老奴是怎样心性,继明回来他竟如此神情。”
那吕元只跟在方泰云身后低头不语,心中却对这突然出现的堂老爷家的少爷有些忌讳,一是怀疑其真实身份,二是在看到那人双眼之时心中没来由的有种心悸之感,此时方家正是得势之时,外界局势动荡,多有肖小草莽之辈打着方家家业的主意,这几日正值方家大晏亲朋来客之时,他自是怕多生变故,那方继明早在十年前失踪,现在突然出现,怎叫他不无担心?但看老爷这般态度,知劝也无用,便自多加了个心眼,在旁防范则然。
那云定道人听了方泰云之言,也自为他高兴,他自也看出吕元心中的担扰,他此次回来见了方泰云,早已在他宅中暗自算卦一番,心中也明他近日有一大劫,但怕搅了老友的大好心情,所以应承下老友的留客之意,暗中观察,以便见机行事,为老友挡得些大劫难。想到此,他便自落下两步,在吕元耳边轻声安慰说:“你家老爷正值壮年,家宅也是安康,你自不必担扰,凡事有我照看。”
吕元听了,感激地看了云定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方泰云拉着云定下得楼下,便见客厅沙发上端坐一青年,身长健硕,相貌周正,和方泰云年轻之时相似至及,他一见之下便已老泪纵横,忙奔了过去揽住那人双肩不断打望。
那青年被一老者揽肩抱住,更见那人眼中泪光闪烁,不由站直了身子,与这老人对望起来。
方泰云看了良久,终忍不住连连拍其肩感叹道:“好!好!你终于回来了!”
那青年迟疑道:“您,是方泰云?”
方泰云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问:“你就是继明是吧?我是你堂叔方泰云,你可知堂叔找了你多久?你终于回来了,真是,真是太好了!”说着,不由老泪纵横,一时哪还按奈得住。
那青年迟疑地望着方泰云,任他揽着肩看来看去,云长道人见状,忙过去拉了老友,将他按坐到沙发上,说:“继明既然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起来了?都五十岁人了,还这么像个小孩,也不怕人笑话于你。”
方泰云听了,笑骂道:“你这贪嘴老道,就会取笑我,没见我这是高兴得吗?”他转向方继明,说,“继明,你快坐下,别站着了,来,跟堂叔说说,这几天你到底去了哪儿?怎么今日才回来?”
方继明依言坐了下来,平静地将这几年的经历告知了老人,原来他八岁那年家中突生变故,流寇来时,正值他高烧未退昏睡床上,待他醒来之时已在一陌生地方,有一年轻女子照顾他,当下见他醒转,忙去通报主人,不一会儿,便进来一名满脸大胡子的中年男子,看他睁了眼,便把他抱于怀中,逗哄说话,他不知这人是谁,只拿眼望着那人,心中倒无惊恐之意,只是奇怪怎么一觉醒来就不见了亲娘,他想问,奈何张了几次口也发不出半点声音,那男人见他张口欲言,但又迟迟没有发声,不由惊诧起来,转身命人去送了老郎中来看,那老郎中看过后,背过身去对那男人低声细语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那男人听了老郎中的话后,竟似悲愤不已,望了他良久,终转身离去,再不曾出现。
方继明自那以后就被软禁在那间小木屋之中,一日二餐都由那小丫头伺候了,他终于没个人陪,自也不需张口说话,也不再强迫自己发声。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突一日,那胡须男子带来一似僧似道之人,在进屋看了他半晌之后出去和那男人交谈了一会儿,便将他带离了那个地方。
后来他才知道这似僧似道之人是个南洋降头师,此次来到这里是为找一种药草,巧遇了那胡须男,便将方继明要了来,随他学术提壶,那降头师也有些本事,给方继明服了几帖药后他竟恢复了说话。
方继明那时已随降头师回了南洋,直到半年前降头师病故,他安葬了老降头师后才独自回了东无镇,打听之下才知自己的堂叔在曲阳市内,这便投奔而来。
方泰云听他说完,早已满面是泪,拉了他的手,一个劲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就把堂叔这里当自己的家,住下不要再走了,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
方继明称了谢,又说:“这次回来没想到正赶上堂叔五十大寿,此次回来也未准备什么礼物,还请堂叔见谅。”
方泰云哪会在意这些俗世礼节,只说:“你我叔侄十年未见,现在你能回来便是我最大的贺礼了。”又吩咐吕元去请来儿子方继华和儿媳方林美珍。
方继华年长方继明三岁,方继明家出事之时他已到记事之年,又堂年听父亲提及堂弟之事,此时听闻失踪多年的堂弟突然回来了,也是高兴万分,携了妻子抱了刚出世的儿子来见,方泰云当下便将方继明介绍给了方继华认识。
一家人久别重逢,都高兴万分。特别是方泰云,新近得了男孙,如今堂侄又回到身前,了了他多年心结。
云定道人在一旁看着方继明有些茫然地接受着堂叔和堂兄的热情,他的笑看上去很僵硬,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云定道人自从看到这个人开始,心里就有种不详的感觉,他偷偷掐指卦算了一番,劫数,来得好快!
晚上方家备下了丰盛的酒菜,为方继明接风。
方泰云毕竟上了年龄,忌大量饮酒,但他还是连连和堂侄喝了三大杯,因为他真的很高兴,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觉得在他百年后,终于可以向堂哥有个交代了。
方继华和方继明年龄相差不大,作为兄长,他也是照顾这个十年未见的堂弟,方继明此时也表现得很是豪爽,连连和方继华撞杯祝贺。
几个男人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只有云定道人看到,方继明虽然在笑,但他那双眼睛却从未笑过,不时闪烁出冷冷的寒芒,恶毒地扫过坐在首位的方泰云。云定道人心里清楚,此时的老友已经被久别的亲情冲晕了头脑,多说无用,除了暗中留意,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老友的此劫,到底能不能化解,他没有底,因为他到目前也没有看出突然出现的这个青年除那双眼睛外还有哪里有异。
晚饭快结束时方林美珍抱了方天下楼来了,她还在月子中,伙食是直接送到房里的,此时她已经吃过饭,并喂饱了怀里的方天,她慢步走到丈夫身旁坐下,一边哄着怀里的婴孩,一边微笑着聆听男人们的谈话。
方继明突然站起身来,恭敬地端着一杯酒递到方泰云面前,说:“堂叔,我现在回来了,您老可以放心了,现在,我先预祝堂叔生日快乐!”
方泰云听了这话,乐得呵呵之笑,忙接过酒杯,待方继明拿起另一杯后二人碰了碰杯,方继明一仰脖干了杯中酒,方泰云看着他,笑道:“好!好!”说完,也将杯中酒水喝下。
方继明又斟了两杯酒,向吕元要了一杯白水,转身向方继华夫妇敬酒,他亲捧了装白水的酒杯给方林美珍,众人看是白水,都道他体贴、懂事,三人互说了几句祝酒话,纷纷将杯中酒中饮下。
喝了酒,方继明又去逗了逗方林美珍怀中的方天,那孩子被方继明一逗,竟咯咯地笑了起来,方泰云见状更是高兴,说:“这孩子自从出世还没这么高兴过,看来他也知道堂叔回来了,为爷爷高兴呢,真是乖孙子。”
方继明一边逗弄方天,一边说:“小天天真可爱,长大了一定是个大帅哥,哈哈。”
方继华拉了他说:“堂弟,来,先吃完饭再玩。”
方继明答应一声,走回座位坐下,继续和方继华对饮。
一餐饭吃到晚上十点多,方继明、方继华都喝得多了,饭后众人便都各自回房休息。
云定道人心中总是不安,在临睡前亲自泡了杯加了符的参水拿去方泰云房中和他小叙了一会儿,待见他喝下参水后这才告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