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爱》醉山茶花

2、第二章

　　今天我去医院复查了一下，医生说我的病情加重了，意料之中，两年前我就知道自己没救了。

　　其实我并不打算治，我知道治疗过程很痛苦，与其在医院里痛苦的过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倒不如安生地在家，在学校，能找到点活着的意义。

　　但是现在，我居然有点后悔了，我想活的更久一点。

　　1

　　自那之后，我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也从没对他笑过了。

　　天越来越冷，快放寒假了。

　　江景要回S市，他临走前跟我说：“老师，我要回家了，别太想我哦。”

　　我怎么会想你？

　　我没理他。

　　我像往常一样，回到了自己家，给自己到了杯水，坐在沙发上做PPT。

　　只是旁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人，有些过于清净了罢。

　　我没有刻意的去想他，可是还是很想他。

　　我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不是师生的喜欢，就是恋人的喜欢。

　　可是我怎么会对他有这种想法呢？

　　我是他的老师啊。

　　怎么会……

　　我是怎么喜欢上的，可能是见他的第一面就对他心动了吧。

　　他是我的学生，就算我喜欢他，我也不能表露出来。

　　2

　　放了好几天假了，他都没有找过我。

　　没有给我发过消息，没有给我打过电话。

　　而我是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他的。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

　　连一句新年快乐都不给我发吗？

　　我自嘲的笑了笑，我也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吧。

　　只是一个替身罢了。

　　我怎么能给别人当替身？

　　那他心中的那个人，也是一个男人吗？

　　我的自尊心受不了，所以我在压制对他的感情。

　　不能让他发现。

　　况且，我也是个男人。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不能喜欢他的。

　　所以尽管我很想他，我也不会去主动找他。

　　只是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期待，期待他会惊喜地出现在我家门口，期待我每次开门的时候，都能看到他的笑脸，期待他跟我说一句，新年快乐。

　　不过我很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或许他早把我给忘了。

　　今天除夕，旁人都是和家里人在一起吃饭。

　　而我始终都是一个人，没有家人，也没什么朋友，不过，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天了。

　　像我这样的人，不会表达，整天一张冷脸，旁人见了我都躲着，会有什么朋友？

　　今天除夕，我更想他了。

　　都想哭了。

　　我有这么喜欢他吗？

　　我以为最多只是一点好感而已，却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他的感情也日渐改变，越来越深。

　　我晚上喝了点酒，没有吃饭。

　　没胃口。

　　我坐在阳台上，窗外正飘着雪。

　　在路灯的照耀下，从空中落下来的雪变得晶莹剔透，越下越大，地上积了厚厚一层。

　　我看见对面楼上挨家挨户灯火通明，人们走来走去，家里人集聚一堂，非常热闹。

　　这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许寂清生来就是活在冷清里的。

　　看，连名字都那么冷。

　　我大概是喝醉了吧，竟隐隐约约看到江景从光里走了进来，笑的很明媚，他说：“我来了。”

　　一滴泪落在了地上，我被疼的清醒了。

　　疼的我滚在地上，满头大汗。

　　果然只是幻觉。

　　醒来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

　　他没有如我所期待的那般，惊喜地降落在我身边，但是为什么，却落在了我心上，叫我久久不能忘。

　　年初二，听说有人跳楼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在过年的时候跳楼？

　　不过我也没放在心上。

　　3

　　时间依旧在飞逝，转眼间，我看到了太阳下，篮球场上打篮球的男孩。

　　我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到江景在打篮球，他穿着白体恤，黑裤子。

　　他跳起来，一个三分就投了进去。

　　我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谁料他从后面追了过来，我的心紧了一瞬。

　　可我却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我也不敢往后扭，过了一小会儿，我觉得他应该是走了，就往后看了看。

　　原来刚刚他是捡球，现在又去打篮球了。

　　我松了一口气，可又有些失望。

　　我不能让他发现我的心思，也不会让他发现，所以我下定决心疏远他，他来找我我也只是平常的回应一下，要时刻记着，我们是师生关系，不能有逾越这个关系的任何举动。

　　不过，他应该不会再来主动找我了。

　　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样总归是好的。

　　我好似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好像江景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的那段时光，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在梦里，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

　　我们互相陪伴。

　　可是，梦醒了。

　　他不会在对我那样了。

　　他上课也只是睡觉玩手机，我当然不会去管他，我知道他都是会那些知识的。

　　他很聪明。

　　一直放暑假的时候，他都没有来主动找过我。

　　或许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了，或许在他眼里，我们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师生关系。

　　这样最好。

　　4

　　到国庆节了。

　　记得去年的今天，他要了我的联系方式，也是从那时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今年应该不会了，他应该不会在说要住我家了。

　　可是我还是很想他，我想起了我答应他的那个承诺，说要每年都给他做蛋糕。

　　那今年呢？

　　他会不会早已忘了这件事了，只有我还记得。

　　但是我还是给他做了个蛋糕，虽然样子还是很差，但是比去年的好多了，也比他给我准备的那个好看。

　　我包装好了。

　　可是我不知道以什么名义给他送过去。

　　以老师？说你是我的学生，给你做了个蛋糕？

　　那我不就得给班里每一个人都做？

　　那说，我去年答应你的，说到做到？

　　可是他可能都忘了，只有我记得，岂不是显得我很傻。

　　不如说，我在学做蛋糕，多做了一个，也吃不完，送你了。

　　可是，我为什么不送给别人？

　　为什么说什么都不妥。

　　最后，我还是拿着蛋糕，送到了他宿舍楼门口，我觉得他应该住在宿舍。

　　我在楼下停了车，往上看了一眼，他宿舍还拉着窗帘。

　　我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下来？还是我直接上去？会不会有点突兀，会不会吓到他宿舍其他人？

　　要不我给他发个消息？看不到怎么办。

　　我很纠结，正思考着该怎么办，突然，车窗被敲了一下，我以为是江景，忙抬起头。

　　可是却是一个陌生人。

　　“这里不让停车，请开出去。”

　　我默了默，点了点头。

　　我把车开到停车场，手拿着蛋糕走到宿舍楼下。

　　太阳很晒，我头上出了层薄汗。

　　拿出手机，找出他的电话号码，犹豫着。

　　不经意间抬头，看到从楼上下来了一个男生。

　　但不是他。

　　我想追上去叫住那个男生，准备问问江景在不在。

　　可是我又犹豫了，万一我问了，男生告诉了江景怎么办。

　　他会不会笑话我，大热天的傻乎乎站在楼下，提着一个大蛋糕等人。

　　可是我犹豫地越久，站的越久，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过去，我看见他们看我一眼，又跟朋友窃窃私语，再偷偷看我一眼。

　　我心里很委屈。

　　我不想再等了，管他什么狗屁承诺，反正你又没有来跟我要蛋糕，我还不想给你呢。

　　我转身走了。

　　站的有点久，太阳晒的我胃还疼。

　　5

　　这天，江景没有来上课。

　　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请假了吧。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笑，一直都是自己单方面赌气，单方面担心，他什么都不知道。

　　许寂清啊许寂清，活了三十年，被一个小孩治住了？

　　真是可笑又可悲。

　　我没再想他，又不是没了他不能活，没了他我还清净呢。

　　6

　　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之后有一年的冬天。

　　江景按了我家的门铃。

　　我完全没有想到会是他。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睛里有红血丝，黑色帽檐下，他的眼眶微微红了。

　　我有些怔愣，正想问他怎么了。

　　下一秒，就进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我的心滞了一下，随即跳的越来越快。

　　他在抱我，抱的我越来越紧，好似要把我整个人嵌入他的身体里。

　　我正在想要不要回抱他。

　　他松开了我，我收回了正往他背上放的手。

　　他的声音很嘶哑，他说：“对不起。”

　　他低着头跟我道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因为他抱了我吗？

　　那他有没有可能喜欢我？

　　不可能，我的心告诉我。

　　是的，他不可能喜欢上我，至于为什么抱我，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只记得那时，我的心都软了。

　　7

　　他后来再也没出现过，不管是学校，还是在哪。

　　我没有再见过他，我曾忍不住问其他学生，江景去哪了，可是我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我还问过校长，校长总不会不知道了吧。

　　可是他好像不太愿意告诉我。

　　可是我必须弄清楚才行，身为一个大学的学生，为什么不在学校。

　　校长说：“他家里出了点事儿，他去打工了。”

　　我回忆起他那天的疲惫，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

　　可是他去哪里打工了？

　　另一个城市吗？

　　直到和他一届的学生都考了研，他都没有出现过。

　　连个消息都不给我发吗？

　　我想。

　　8

　　应该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不过也没什么遗憾的了，我活了三十多年了，也够了。

　　只是没有再见他一面。

　　今年的雪还是很大，我不知何时迷上了看雪，只觉得雪很漂亮，看着的时候会觉得心安。

　　9

　　我快死了，我知道。

　　胃癌已经严重到威胁其他器官了。

　　我也吃不进东西去了。

　　啧，就该好好治病的。

　　我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

　　我想如果有下辈子，我要提前学做蛋糕，既要好看也要好吃。

　　然后再兑现每年给你做蛋糕的承诺，到那时，我不管你是不是把我当替身，我只觉得，那时的你，只是属于我的。

　　如果有下辈子，我能不能早点遇见你，不当替身，做那个真真切切陪在你身边的，对你重要的那个人。

　　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是那个让我想倾注终生的人，那么，我有没有那个荣幸，能让你为我倾注终生呢？

　　你还没有还我衣服呢，算了，就送给你吧。

　　我到达了时间的尽头，看见光里站着你，你冲我笑，我便觉得，能看见你笑，那便什么都好。

　　你说：“我来接你了，我们一起。”

　　所以，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了。

　　江景，下辈子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