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客》庚祗

1、山客

　　山客
　　作者：庚祗
　　（一）
　　风，呜呜地啸吟着从窗口掠过，掷下了几片脆弱的绿叶。
　　轻轻地关上了窗子，馨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於山的夜，总是这样刮着大风，使原本就黑暗的山林，反而显得更加恐怖，如同鬼魅一般。
　　伸手将黑暗关在门外，馨遥斜倚在竹榻上，随意地端起白玛瑙的茶盅，自斟入用荃草泡制的茶水，轻啜了一口，便懒懒地执起一本书，打算借此不去理会窗外的风吟声。
　　沙沙沙…沙沙…
　　窗外的魑魅魍魉突然骚动起来，馨遥合上了手中的书，“什么事？”
　　想是回答她的话一般，有人叩响了竹篱门。
　　“佾舞么？”有些愠怒的起身去开门，馨遥不失时机地抱怨“我说佾舞啊，我平时叫你好好敲门，你就是不听，偏又在坏天气里让我给你开门！…你…”话刚说一般便卡在了嘴边，馨遥惊讶地看着门外的访客，而门外的人也看着她。“你…你不是佾舞，你是谁？”访客微微作揖“再下江离，只是路过此地，却不巧碰上了大风，敢问小姐，可否借住一宿？” “呃…”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看起来不像一个坏人。”她想了一下，打开了大门。
　　“茅舍简陋，请莫嫌弃。”
　　（二）
　　为访客斟上一杯清茶，馨遥又重新执起了未看完的书。
　　“你叫江离？”馨遥瞥了他一眼“那是一种香草的名字呢！”
　　“嗯，家父希望我能光宗耀祖，向江离草一样，成为一株芳草。”
　　他微笑着，有些兴奋地说着他的家庭。
　　“你一定是个幸福的孩子呢！”馨遥不禁莞尔。
　　“嗯，家父很关心我，家母也很疼我。”
　　“那你怎么会来到於山呢？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她有些惊讶地问他。
　　於山的险恶人尽皆知，传说中，於山上有很多不知名的野兽和鬼怪，凡是进过於山的人，不是魂归於山，就是出山没几天突然暴死，而且死相极惨。
　　等等！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路过此地，怎么可能？因为…没有人会……
　　想到这里，馨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衣袖中抽出一柄小巧的青玉短剑，抵在江离的喉咙上。“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於山？”
　　“小姐息怒，”江离拱起双手，微微作揖“家父病重，大夫说要三种草药才可治好他的病，而那三种草药，只有於山才有啊！”
　　“什么草药？”馨遥仍不放松地握着剑
　　“三秀、植楮、鬼草。”
　　“你被骗了！”缓缓地收回短剑，馨遥冷冷地说“那个大夫骗了你。”
　　“什么？” “三秀是具有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之功效的草药；植楮是治愈忧郁，除却梦魇的药；鬼草是具有忘忧功能的草药。你父亲得了什么病，需要这三种最珍贵又最无聊的草药呢？”
　　“啊！”江离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馨遥“你…”
　　“你很惊讶我会对这座山上的草药这么熟悉？”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嗯…”江离讷讷地点了点头 “我叫馨遥。”她微笑着啜了一口茶，“是唯一居住于这座於山上的人。”

　　（三）
　　“馨遥…馨遥…”
　　夜间惊醒，馨遥正疑惑是谁在梦中呼唤她，点上蜡烛，却惊讶的发现那个人——江离不见了！连同他带来的包裹一起不见了！
　　“人呢？”馨遥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了桌上的一张纸条——
　　“愿采药兮於山间，志降妖兮于林中。”
　　“降妖…”馨遥喃喃着“难道…难道…”
　　她狠狠地撕碎纸条，撒向窗外，纷飞的碎纸如同凋残的蝴蝶。她怔怔地看着，看着，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将一支青竹哨放入唇中轻轻吹响，陡然响起一声咆哮，灵兽赤豹背着伴友文狸从阴影中呼啸而出，馨遥跃上豹背，抱起文狸，又吹响了青竹哨。赤豹奔跑起来，如一道红色的影子划过漆黑的森林。馨遥坐在赤豹背上，两旁的树快速地从身边掠过，她紧咬着下唇，双眼溢满泪水。 “江离，我恨死你了！”
　　当月亮爬上碧落的时候，馨遥找到了江离，她永远也忘不了她所看到的那一幕：佾舞，那只整天和她开玩笑的蝶妖，被江离用桃木剑贯穿胸膛，死死的钉在了帝休树上，那对斑斓的蝶翅也被划得支离破碎。
　　“佾舞！”她痛心地抚摸着好友的脸颊，“不要死！”
　　“馨遥…”佾舞艰难地睁开双眼，“他们…他们…我们的…朋友们，都…死了…我…好恨！”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向江离，“他…他…”她愤恨地盯着江离，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为好友合上不瞑的双眼，馨遥环视四周各种妖怪的尸体，那些都是她的朋友，他们敬仰她，视她为於山的神女，而她，却害了他们……
　　“江离，为什么要这样做！”
　　愤怒与懊恼交织，馨遥用充满愤恨的眼睛怒视着面前的白衣道士。
　　“他们都是妖怪，有他们在这里，人们永远都无法上山采药，那些药，你知道吗？”江离怀着无限憧憬地说。“可以救活多少重病的人啊！”
　　“哼！人类都是些自私的家伙！”馨遥鄙夷地看着江离“为了自己，你们不惜毁掉我们妖怪的家园！”
　　“江离，你这个傻瓜，那些草药都是靠妖气的浸染才长出来的，就算你杀了於山所有的妖怪，你们也得不到草药！”
　　“你们妖怪？”江离迷惑了，“你…不是人么？”
　　“傻瓜。”馨遥冷冷地说“人会住在於山上吗？”
　　“可是，你…”江离疑惑地看着她“你身上没有妖气！”
　　“你是什么妖怪？”
　　“哼！傻瓜，你没有听说过於山神女的传说吗？”
　　馨遥嘲弄地说着，转瞬间变了样，乌黑的秀发突然疯长了起来，软软的跌落在脚跟。身上的衣服变成了薜荔与石兰编结的衣裙，系着女萝与杜蘅织就的带子。
　　“山鬼，你…你是山鬼。”江离愕然的望着她，“世上居然真的有山鬼存在！”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即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馨遥轻声念着，手中突然多出了无数带刺的藤蔓。“我要为佾舞，还有其他的朋友报仇！”
　　“馨遥…”江离闭上双眼，“你来，惩罚我吧！”
　　张开手中的藤蔓，急速穿行的藤蔓伴随着大风涌向江离，在瞬间将他包围。
　　江离紧闭着双眼，静静的等待着藤蔓穿胸而过的一刹那，过了好久，风停了，他疑惑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已被送往山下。
　　“馨遥…你终究还是没有杀我。”他望着於山，突然泪流满面。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即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山林里传来了清亮如夜莺啼婉的歌声。
　　（四）
　　“馨遥姐姐，这么多年来，你每天都站在这里，在等谁啊？”刚成精的小花妖扬起稚气的小脸问馨遥。
　　“我在等一个人。”她轻抚着手里的一株江离草，微笑着看着花妖。
　　“姐姐，岁月流逝，您何必苦苦淹留。”
　　“你还小。”馨遥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思绪飘向了远方，“岁即晏兮孰华予？思公子兮怅忘归…”
　　“江离，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下去，我会等着你…直到…沧海桑田…”
　　“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她微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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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即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艰险兮独后来。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留灵修兮憺忘归，岁即晏兮孰华予？君思我兮不得闲。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稀徒离忧。
　　——《楚辞.山鬼》

作者有话说

　　写的有点仓促...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