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鸳鸯怎生书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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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这样望着自己，剪水双瞳，如溪水般绿绿幽幽的，青翠而跳跃；那嫣红的小口，似漂浮在水面上的花朵，妩媚生姿，素玉感到一阵窒息，
“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大约只有明国戏文里华丽的词藻，才能描绘出二姐惊人的美貌；
“在我的跟前显摆你高贵的出生，还有与众不同的经历是吗？”二姐并不领情，冷漠的挑起削尖下巴，并且，一把从素玉的怀中抢过小猫，一双凤仙花染过的粉嫩嫩的指甲，掐在小猫的脊背上，疼的猫儿“喵呜、喵呜”的叫唤个不停；
“不就是从明国回来的吗？有什么了不起？咬文咂字的，没得招人讨厌，真是虚伪；”
“我不是这个意思；”素玉尾随在镶玉的身后，她转过身纤细的身影像一缕花枝拦在镶玉跟前，张开双臂说道：“姐姐把小猫弄疼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玩儿；姐姐长得漂亮，可是像玫瑰，真是扎手；”
“柔和的莲花是不带刺儿的，姐姐犯不着碰到什么都一阵乱扎；”
她壮着胆子一气呵出心中的不满，并紧盯着镶玉那张红红的美人脸，如她所料，镶玉果然抿着两片薄薄的红唇，蹙起两道弯弯柳叶眉，想来心中抑郁不忿，很不痛快；
碗口粗的乌木支撑起距离地面三尺高的小跨院，小跨院呈回字型，素色格子推门外铺就着杉木木廊，素玉懊恼的走在木廊上，不时低头扯弄着结成蝴蝶型的衣带，远远瞧着，像是一只调皮的蝴蝶落在她的身上捉弄她；
“真是的，真是的，哪儿有这样娇蛮的人儿，白生一张那么好看的脸了；”素玉撩起裙摆，盘着腿席地而坐，大声唤道：“书香丫头，我渴了，我要喝水；”
“啊哟哟！我的小姐，”书香不是丫头，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她圆圆的盘子脸生得和气，一双细眯了的月芽眼又不乏精明；她在木廊外的花架子底下拿竹剪子剪带刺儿的玫瑰；
“又是玫瑰，还刺儿的玫瑰；”二姐那冷傲的行容，像玫瑰上一根根突起的尖刺，狠狠刺在她的心口上，令她一阵生痛；
书香眯缝着月芽眼半嗔道：“您哪儿像个千金小姐，有您这么说话的吗？”
她伸出白如萝卜般圆圆的指头，扯了扯素玉乌黑光亮的辫子，又故作生气的板起团团圆脸道：“难道小姐就不能拿捏起小姐的架势，如此一来，她敢这么欺负您吗？”
书香听得素玉向她说起适才与镶玉说话的情形，她只当自家小姐，被那个傲慢的庶女给欺负了，很是忿忿不平，就要扔下竹剪子去找她理论；
素玉趿上鞋，一个跃挺，打糕似的粘在书香大婶软软敦实的身上，又是蹦又是跳，撅着小嘴道：“也不是那样的，人家画不出画儿，心里烦得紧???”
她像房梁上栖着的喜鹊与燕子，唧唧咕咕的向书香一阵埋怨；书香为了安抚她，便邀她一同去剪带刺儿的玫瑰，又陪她在花架子下捉蝴蝶，“咔擦、咔擦，”一提篮的玫瑰，还有在指尖呼闪着翅膀的蝴蝶，终于令素玉安定下来；
书香方微微欠身行礼道：“奴婢书香给二小姐请安；”
“书香，我应该是三小姐”素玉踮着小脚往她怀里直蹭，一面蹭一面亲昵的说道：“你不用跟我计较这些，你就像我的姨妈那样可亲；”
岂料，书香仍是恭敬，再无平日里随意之色，她郑重其事的向素玉说道：“二小姐，您是二小姐，这府里二小姐只有您一位；奴婢答应了夫人要将小姐调教成为端庄的淑女，也请小姐不要枉费夫人与奴婢的一番苦心；”
“书香，”素玉扭着小腰身，双手摆弄着腰间配挂的犀牛角银装刀，一阵拨弄，珊瑚粒串成的穗子“哗啦”一声散落了一地；
明黄的地板上，一地猩红；
木廊的地板一阵轻颤，紧跟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不断有镶着红丝线的细竹骨帘被府中的青衣丫环挑起，书香连忙一阵低呼，她急得跺脚道：“我的小祖宗，这可是大妃娘娘赏给您的，您就不能安份点儿，偏生这个时候夫人又过来；”
“不就是跟明国的红豆差不多嘛！”素玉从玉色锦缎荷包里一阵翻搅，扯出一串红豆串成的穗子，举在半空中得意道：“我觉得挂这个到银装刀上，还更好看呢！”
“母亲回来也不会说我的，母亲柔和的像莲花一样，才不像适才那些带刺儿的玫瑰呢！”
书香俯下身，一粒一粒小心谨慎的去拾珊瑚珠，“小姐，身为女子要贞静，守贞、静心，我们河城府院君府出了两朝中殿娘娘，那气度与风韵，请您以她们为榜样；”
细碎的珊瑚珠有几粒卡于地板的接缝间，见书香拾出吃力，素玉挑着葱管长的指甲轻轻挑着，笑道：“我哪能儿跟大妃姑姑和中殿姐姐相媲，明国回来的野孩子；”
“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呢！”
夏天还未曾到，仿佛就令人嗅道莲花清幽的香气，那是母亲朴氏温和的声音，素玉仰起小脸满心欢喜，连忙提着裙摆站起身，双手横于额前，轻巧的弯下腰，跪在木廊上向母亲权氏行礼道：“给您请安了！”
“啊！你，”母亲脸上露出惊愕的形容，她往后退了一步，险些一脚踩空，书香连忙起身扶住权氏，摁了摁权氏的手背，低语道：“夫人，想是地板上仍有珊瑚珠，您要仔细；”
这细节落入耳聪目明的素玉眼底，“母亲大人？”素玉见母亲一反寻常，非但不叫起自己，玉面淡拂的脸上闪烁着阴晴不定，心中疑惑道：“您这是怎么了？我的礼数没错呀？”
“错，呃，原是没错，”朴氏原本就粉淡的唇色，微微发白，她抽动着嘴角，想要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起来吧！”“母亲大人，”素玉就要腻歪在权氏的怀抱里撒娇；
而朴氏并未曾像寻常那样伸手紧紧搂着自己，贴在母亲的胸前，她的身子剧烈起伏着，即使隔着绸衣，能清楚的听到，母亲不断加速的心跳动，这到底是怎么了？
素玉睁大黑润的双瞳，紧盯着母亲，朴氏素来淡拂的目光如穿过木廊渐沉的阳光；
原应清辉亮彩，却因木廊的灰尘而变得浑浊；
“真是，真是，真是，那个，穿上绸衣，真是太像了，”权氏发白的唇色，没一丝血色，正午里被日光打蔫的白花儿，毫无生气；
“夫人，”书香扶着权氏信手拉开格子推门，上过桐油的推门，轻轻一推便露出简洁的内室，素玉猜不出母亲为何在瞬间变了脸色，只得抬脚迈进内室紧挨母亲坐在下首；
“是不是因为从前在明国，母亲大人都是见孩儿穿男孩子的衣服，看惯了，”素玉自作聪明的摆弄着绸衣，牵着蛾黄的衣袖说道：“孩儿也不习惯女装呢！”
朴氏的目光落在素玉的脸上一阵盈动，喃喃说道：“我早应该想到，早应该想到的；”
“夫人，”书香细眯了一眼，团团的圆脸收起笑容异常谨慎道：“小姐如今已是大姑娘了，这么多年跟着大人与夫人在外，是两位的贴心小袄儿；”
“恩，”朴氏定了定神，抚过盘发上温润洁白的玉钿，羊脂白玉镂刻的桔梗花玉钿与时令相宜，又理了理并不曾凌乱的衣襟，方淡淡说道：“是了，只不习惯素玉这孩子换上女装；”
是真不习惯吗？太像了？跟谁太像了？女儿不应该跟母亲最像吗？素玉感到心窝子里，像有一只小虫子，酥酥痒痒的钻着，想挠又挠不到，想要问个究竟，却又觉着难以启齿；
见朴氏与素玉母女二人相谈，书香便躬着身子退到外间，她端坐在木廊上，推门敞开，可以看到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针线，替素玉串珊瑚穗子，不时，她还探着盘子脸往里间一张望；
“是这样，”朴氏将裙摆均匀的遮敝于双腿，左腿横放，右腿微微隆起，挺直腰身，将双手叠放在右膝上，这是朝鲜女子最端庄的端坐之姿；
朴氏出身于名门中的名门，是前朝左相的孙女，家风与家教自不必细说，她素来严于律己；嫁给素玉的父亲弘文馆大提学金正勋之后只生了素玉这个女儿；
她们母女二人又随大提学长年外任明国，对于素玉，她的确是过于宠爱，疏于管教，将她宠惯成今天这个粗枝大叶的样子；
素玉微微颌首，按照礼教，长辈不曾问话之际，须敛息屏声，若长辈问话，方轻轻垂目以示礼敬；母亲虽是恪守闺训的女子，她们母女在一处，并没今日这般拘束的；
可因为，适才的情形，母女之间多多少少有了些许距离；
“用罢午膳之后，你的父亲便会从宫廷回到宅院，你收拾一下，跟着你的父亲一同外出；”
听得外出的消息，素玉喜上眉梢，黑润的双目像长了翅膀，已蹿出推门，擦着木廊涌向大门；
“素玉呀！”母亲又恢复了和煦的声音，温和的声音消减了适才的距离之感，见母亲凝眸望着自己，清辉亮彩的目光里似乎欲言又止，素玉微微张着小口道：“请母亲大人吩咐；”
朴氏一阵沉吟，她微微摁了摁左胸，若有所思的说道：“跟父亲出去，难免见着人与事，可要有礼有节，切莫失了分寸。
“书香，我走了，”素玉提着裙摆“咚咚的”一阵飞跑，她像梁间飞舞的燕子，捎着翅膀擦过木廊，掠过铺满鹅的园中小道，如果说素玉所居住的小跨院呈回字型，那么她的跨院只是这宅院里小小的一隅；
整个府院君府呈一个田字型，想要出府，便要从一个跨院走到另一个跨院儿，穿过细长而深幽的小道，书香体态丰谀，饱满而圆润的身子早已汗涔涔的，她一面从袖中掏出手帕擦汗，一面直嗔道：“小姐，您慢点儿，马车停在后门，不用去到前门；”
“是了，若非重大节庆，府里的大门是不是敞开的，连侧门也鲜少有打开，”
素玉迅速转过身，乌黑的辫子随之转动直奔向侧门，一路上急急的，惊了迈着细碎步子、头上顶着水罐的仆妇，惹得她们低声抱怨道：“这个二小姐，像个野丫头似的；”
“把奴婢的裙角都吹翻了；”
“撞到奴婢的肩头，头顶上的罐子差点掉下来；”
每每听到这样的声，素玉便扮个鬼脸，嘻笑道：“回头我帮你整裙子，我帮你扛东西……;”
“二小姐撩起我的裙子，绑了结系在后头，走路被绊着了；”
“二小姐上次打烂了水缸，害管家骂了奴婢三天；”
……;
一辆涂以黑漆的马车停在后门，素玉一眼就瞧见父亲，弘文馆大提学金正勋一身月白的绸衣外罩着黑丝缎坎肩，戴着高高的黑笠，手里握着折扇，人物风流，正冲自己含笑招手；
“父亲，”素玉的眼中不只看到温文儒雅的父亲，更看到书画的飘逸，在泼墨的清香里扑面而来；
“我的素玉长成大姑娘了，”父亲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比正午的阳光还要明亮，直视令素玉觉着睁不开双眼；
“我穿女装是不是很好看？”有别于中人喜欢在朱漆马车挂着四角铜钱，贵族的黑漆上马车，喜欢在车檐四角挂着如意平安结，红络子打的平安结上通常还拴着铜铃；
在一片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吱溜”声里，在四角铜铃不时飘来的“叮当”声里，金正勋摸了摸素玉圆圆的脑勺，一时百感交集，喃喃说道：“好看，真的好看，要是再穿上玄色的绸衣一定、一定庄重而妩媚；”
“为什么要穿玄色的绸衣呢？为什么非得穿上玄色的绸衣才庄重而妩媚？”原来父亲喜欢女子穿玄色的绸衣，素玉天真的想到，回去后让母亲也穿一身玄色的，好令父亲高兴。
这是一所宽敞的院子，桔梗花也开遍了院墙，远远瞧着与贵族所居住的瓦家无异；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鸳鸯怎生书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