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劫结》江波波

5、情谊

　　心下懊恼，突然间指出如风，闪电般袭向强生周身十四道大穴，强生左手轻抬，转瞬之间已将我的来势堪堪封住。我内力急撤，身体微倾，变指为掌，装作无意无害的去拍他肩膀，嘴里还贱贱的说道，“这么紧张做什么，衣服上沾了草叶，师姐好心帮你摘。”
　　强生身子微微一抖，却没有动了，任我的魔爪探上了他的肩头。
　　“啊，”我大叫一声，缩回我仿佛抓到岩石的爪子，抖了抖才恨恨的说道，“你个白眼狼，好好的将劲力凝到肩头做什么？”
　　强生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眼神中满是趣味，“苜，摘草叶就摘草叶，好好的用什么拈花化骨手？”
　　“我那是用拈花化骨手帮你摘草叶。”我清清嗓子，一副大师姐风范，“师傅教导我们说了，练功是第一位的，我这是将练习融汇贯通到生活的细微之处，你不懂就不要狡辩。”
　　强生微笑，上翘的嘴角带着一丝讥诮，“最简单的一招梅花落雪，苜出手用力都能错了三处，当真是要多练习了。”
　　我绷不住了，隔空踢了他一脚，“以圆润的姿态离开我的视线，不然我要你好看。”
　　强生不闪不避，捱了我一脚，脸上仍然挂着笑意，“老规矩吗？”
　　我双足发力，施展开身法，一道烟似的往后山奔去，声音一出，人已经在三十码开外了，“那当然。”

　　……
　　瀑布下，圆石上，我转过身，朝身后如影而至的强生挑了挑眉毛，“你输了，半个身长。”
　　“苜，你真是越发快了。愿赌服输。”强生依旧气息沉稳，只有琥珀色的眼珠灼灼光华，英气逼人。
　　“你也是啊，内功越发精湛啊。跑了这一路，气息一点都没散。”我笑嘻嘻的说道，“愿赌服输的话，我要……这潭里的鱼。”我眼珠贼溜溜乱转一通后，用手朝深潭一指，得意的笑起来。
　　“越来越像只狐狸了。”强生斜了我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言闭便纵身一跃，消失在圈圈水纹中。我乐呵呵的盘腿坐下来，小憩一会。跟强生打赌，除了偶尔闪失一回我几乎没输过，他傻乎乎的，似乎不知道我从来都是用强项对他的弱项，一次次输的不明不白，好玩得紧。
　　这是大宅的后山，一道瀑布跌落潭中，继而又在石缝之中蜿蜒流淌，潭边瀑下的崖壁上因为少见阳光而青苔遍布，把小涧染成一片绿色，衬托着飞流而下白练，岩石层迭，幽静清凉。
　　不过这四月天下深潭，有的这厮受的。
　　咦？强生已经下去一炷香的时间了，怎么还不上来。我有点心慌，趴在大圆石上朝潭中喊，“强生，没有鱼就算了。上来吧。”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于是用上了天魔音，就算水下十丈应该也能听到，“我不要鱼了，你赶紧上来，不要吓我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已经心乱如麻了。强生该不是腿抽筋了吧，那可怎么办啊，都是自己出的馊主意，这潭里水极清彻，哪里会有鱼。我越想越害怕，蹭得站起来，决定下水去看个究竟。刚一入水，眼睛还来不及睁开，就感觉一只强健的胳膊揽住我的腰，破水腾空而出，湿嗒嗒的落在大圆石上。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我在上边叫你，你听到没有。”我撩了撩额前的湿头发，还心有余悸，却正对上强生似笑非笑的脸，醒悟过来，“你不会耍我的吧……你，你丫竟敢骗我，信不信我戳死你。”
　　“给你，鱼”。强生将一条通体雪白的小鱼递给我，我正打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以消我心头之恨，却被这条怪鱼吸引住了。小鱼没有鳞片，甚至没有眼睛，五脏六腑在几近透明的表皮下清晰可见。
　　真新鲜，我兴致勃勃来回把玩，一不小心，滑不溜丢的小鱼竟又从我手指中滑落，“啊，啊，啊，又掉回去了……糟糕，我还想尝尝味道呢，哎，我自己下水抓吧。”
　　强生一把抓住我，声音中带着几分严肃，“苜，这怪鱼在水下玄冰暗无天日之处才有，你就算受得冻潜得下去，也不似我暗中能辩物。”
　　“啊？想不到还这么难抓啊，难怪从上面一点都看不到呢，那，那算了吧”。我耸耸肩，心有不甘的往潭里看了几眼。
　　“快回去吧，换了衣物免得着凉。”强生已经调息完毕，催发的内力将外袍蒸得半干，伏帖在修长健壮的四肢上，浑身上下冒着丝丝白气，把俊逸的脸上染上了红色。
　　咦，这厮怎么长这么高了？都吃了些什么啊？！记得去年中元节的时候才比我高半个头，怎么现在我勉强才到他肩膀了？！我的身量并不低啊，在女子中属于中等，跟云香云霄她们差不多，但面对如此高大的强生，我只有踮脚叉腰才能有些师姐的气势来。
　　我疑惑的摇摇头，待得想仔细打量他一番，眼睛却已经被两道眩目的金芒盯住。哎，又玩这套，我无奈只能撇开眼睛。
　　“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他警惕的问道
　　“刚谁耍我来着，故意猫在水下不出来，吓唬人，其心可诛。”我没用内力，抬手往强生的大椎穴戳去。他仍旧不闪不避，只要我不用内力，他都接受我的荼毒。
　　“我只是想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恩，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他眼珠已经变回琥珀色。
　　“死变色龙，你怎么在水里憋那么久？”我又狠狠地戳了他巨骨穴，他稍稍一僵。
　　“苜，你认穴怎么越来越没准头……”，他侧身避过我一招点穴手，“我无量诀到九层了，能够内呼吸，在水下一个时辰应该都是可以的。”
　　我见用武功怎么也占不了便宜，干脆跺跺脚，耍起了无赖，“不准动，让我拍你两掌泄泄气，不然我不走了”
　　最终迫于我的淫威，强生再次重蹈七年前的覆辙，“苜，你使了三分内力吧。我左胳膊好像抬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过一会就好，我给你买鸡腿吃。”
　　……
　　清晨一睁眼，窗台上放着一个木盆。我起来一看，十几尾白色的怪鱼游来游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有丝丝愧疚，这么深冷的寒潭，不知强生什么时候去摸回来的。
　　强生对人寡言少语，鲜有真性情流露，唯独待我不同，我喷他个七八句，他还能回个两三句，无怪乎云香她们说蓿少爷是皇帝的譜，绝对的金口玉言。我经常替强生辩解，毕竟他小时候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我很怜惜他，把他当做弟弟一般疼爱。
　　我天生有当人姐姐的潜质啊，虽然我弟弟朱小一一直抱怨我荼毒他，但他却在他的MSN上写道，“姐姐是我一生要感谢的人，不仅仅因为她常对我说‘我上你掩护’”他放弃保送复旦的机会，考到了北京的著名学府，就是为了每年寒暑假坐火车回家替我扛行李；他放弃了派驻美国的优厚工作，只因为我说舍不得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国外；他甚至放弃了他所谓的骄傲和尊严，替我去跟上岛咖啡男要电话，被人当做GAY的鄙视，汗。
　　强生比朱小一似乎更懂得感恩。随着他年纪渐长，身量渐足，特别是武功远超我之后，我越来越觉得他反过来把我当成白痴妹妹一样疼。什么样的无理要求，甚至我心里想的没说出来的，他都会毫无怨言的满足。有的时候连宠我的美女师傅都看不下去了。
　　“小蓿，你宠得小苜越发无法无天了，她三伏天要吃什么刨冰，你就用凝冰掌费了十层内力给她结冰砖；她要做羽毛笔，你就拔了这满山珍禽异兽的毛；她的滑翔机，拿你去试飞，她绣的这一堆麻雀，就你说是百鸟朝凰……什么时候她要这天上的月亮，你是不是还上天给她摘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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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苜小姐，玉门主让拾掇一下，明日就动身去汴京。”云香的声音将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云佩、云霄她们几个还嚷着要跟着去呢，呵呵，说是舍不得玉门主，这玉门主平日里下山一去半个月的，也不见舍不得，八成是舍不得蓿少爷。”云香嫁人以后，果然关注的事情不一样了。
　　“云香你自是不会想跟着去了，你舍不得的是李护院，嘿嘿。”我贼笑着说。
　　“苜小姐，你尽瞎说。”云香的脸飞快的闪过一丝红云。
　　“还脸红呢，都嫁过去两年了，小两口恩爱得紧。要是你真跟我一起去，李护院还不急得跟什么似的。”
　　“小姐你就取笑我吧。等你嫁了蓿少爷，看我怎么……”
　　“云香”，我正色，提高了声调，“别乱说啊，我和强生情同手足，绝无男女之情。
　　云香被我一顶，脸色灿灿的，不过她犹自不服，“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蓿少爷对小姐的心思。你知道云霄问蓿少爷，要是小姐要这天上的月亮，他会怎么办？你猜蓿少爷怎么回的。”
　　“我会提这么白痴的要求？”
　　“哼，小姐无理取闹的时候还少了？！”云香白了我一眼，扳回一局的得意，“蓿少爷冷冷的说，要是能摘，自然摘了给小姐。月亮孤零零挂在天上，又有什么意思？”
　　“我什么时候无理取闹了？我那是在搞发明创造。”我有点来气，听了云香的话，心里又有点乱，很多事情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去想，“强生小时候受过很多苦，我怜惜他他自然真心待我。还有什么劳什子人形参，让他觉得亏欠于我，你都瞎想些什么啊，我只把他当师弟看。”
　　“小姐，你就装傻充愣吧。”云香好像比我还气，“蓿少爷心智果决，坚韧非凡，武功绝顶，长得更是，唉，连李大爷都说没见过比他长得更出色的男子了。云佩云霄她们几个一见蓿少爷就笨手笨脚，缩头缩脑，要是能说上一句话，梦里都会笑出声来。都说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
　　“够了，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片子。”我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扭过头去，“这么诬蔑我和强生纯洁的男女关系。你们就乱嚼舌根吧，待我找把剪子给绞了去。”
　　“都男女关系了，还纯洁个屁！”云香一甩手，走了。汗，早知道就不给她唱改编版的大学自习室了。总之，我这小姐，当得越来越没范了。
　　哎，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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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好像划拳般谈恋爱，每次都是猜，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小苜，你这是在瞎哼唧什么”美女师傅在前面的白马背上扭过头来，语气虽严厉，但脸上并无不悦的神色，“一会儿打尖的时候，你少给我惹事。昨天闹得实在不像样子。”
　　“谨听师傅教诲”，我拍马上前作一辑，满脸堆笑，“只不过机会难得，小苜实在不甘心啊。”
　　“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弟子。”美女师傅早已对我无可奈何，一扬鞭，快马而驰。
　　“我觉得我昨儿个挺帅的啊，你说是不是？”我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强生。
　　昨日傍晚路过西昌城，正逢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们纷纷结伴出游，遇见心仪的男子就含羞向其抛送柳条，暗喻可凭之上门提亲。强生刚一进城就成了众矢之的，柳条像暗器一样争先恐后的砸将过来，搞得我猝不及防，挫败不已。
　　从白云山动身的时候，我央求云香给我做了两套男装，方便赶路打尖。当我捆上裹胸布，梳好男子髻，华丽丽的出现在强生面前时，满以为他会夸我两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话，不料他只是淡淡的扫我一眼，“不用捆扎得这么麻烦的，套上男装直接就是个小厮的模样了。”
　　我愣了半天才吃过味来，他，他，他实在是太气人了！！！最终这番冲突以他受了我的一通老拳而落下帷幕。但在西昌城里，我不得不承认，站在他身边，我就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跟班小厮——强生的相貌实在是太出色了，尽管他只是冷若冰山的牵着马走在我的身边，但他几乎酿成了柳条引发的血案。
　　“这西昌城里的柳树可是遭了大罪了，还有你，扔过来的柳条还没砸晕你呢？”我垂头丧气的朝强生唠叨，“想不到你这么受欢迎，为什么姑娘们都选择忽略我呢？我长的也挺风流俊俏的啊？不就是比你矮小瘦弱了一点吗？”
　　“你确定只是矮小瘦弱一点吗？”强生好似无意的上下打量我一眼，气得我众目睽睽之下不好飙起——我还怕西昌城里的姑娘对我群起而殴之。
　　沮丧恼火间，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暴喝，“站住。”
　　我不以为意的继续往前走，这里哪会有我认识的人，一抬头，惊愕的发现我跟强生居然被一群家丁打扮的男男女女给挡住了前方的去路。怎么回事？我疑惑的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身着短打装扮的年轻女子盛气凌人的大踏步的走来，“叫你站住，还走什么走？不把我凌家大小姐放在眼里吗？”
　　凌家大小姐？好上档次的称号啊，不过人长得太抱歉了，一脸横肉不说，身材跟个男人差不多，套上男装直接就是个屠夫了，我心里嘀咕。
　　“还发什么呆，本小姐看上你了，跟我回凌府吧。”女屠夫一挥手，好似国家领导人接见上访群众一样。
　　我脑中瞬间黑压压飘过一群乌鸦，“抢亲”两个字有如鸟屎一样纷纷朝我砸落，让我幡然醒悟，用胳膊肘朝强生捅了捅，低声说道，“亲亲强生，师姐不管你了，你自求多福吧，给人当上门女婿去，哈哈哈哈哈。”
　　然而我的奸笑没能持续超过五秒，我惊愕的发现那些个膀大腰圆的家丁居然撩着袖子朝我走来，惊呼，“弄错了吧，你们抢他抓我做什么，哎哎，我跟他不熟的，啊……”
　　“叫什么叫，我们大小姐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一个粗暴的声音仿佛炸雷般响彻耳膜。
　　强生知趣的往后一步，“我跟他不熟的，你们自便。”
　　我浑身哆嗦起来，真的，是激动的……呜呜，终于有人看上我了，呜呜，我太高兴了，女屠夫那张饼样的大脸在零点零零秒间变得可爱亲近起来，因为她跟我有着一样的恶趣味啊——梦想成为豪强千金，家有良田万顷，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带着一帮如狼似虎的丫鬟，上街调戏良家秀才……
　　我一番激动，YY的吃吃暗笑起来，甚至忘记了角色互换，化身为良家秀才乖乖的让人抓着往豪强千金方向拖……直到强生上前抓住我的另一支胳膊，我才反应过来，激动的大叫，“不要啊，你放开我。”
　　我挣扎起来，当然，我反抗的是强生，我等了这个机会足足等了一个时空，我容易吗我？
　　“刚才一通傻笑，现在又是一通傻闹”，强生皱眉，面无表情的将一干家丁扔得干干净净，然后利落无比的将我扔到马背之上，“还不走？”
　　“不走”，我一招幻影移形飘回女屠夫身边，急切的抓住她的胳膊，对上她呆愣的眼神（她肯定是吓到了，她的爪牙被强生像稻草人一般扔得七零八落），声音热切，“我喜欢你的做派，我让你抢啊。”
　　“苜，还闹？”，强生终于不耐烦了，一招天魔掌直接抓向我的后衣领。
　　“总算是有人看上我了，你嫉妒。”我哪里是强生的对手，转身敞开门户，笑意盈盈的看着强生。
　　强生收了势，恼火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又一招幻影移形飘到他身后，足尖在他身上一个借力，翻到马背之上，“你看上了凌大小姐，我让给你，哈哈哈哈。”
　　我一夹马腹，疾驰向前，“老规矩，看谁先出城，谁输了谁打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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