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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较量 ...

  •   我身体一僵,血液瞬间停止流动,咯吱咯吱的在血管里凝结成冰,耳朵里全是轰鸣之声,眼睛不敢睁,一任心脏砰砰砰砰的响若擂鼓,再深的深呼吸也压制不住我身体的微微颤抖……好半天,我才调整好心脏的速度,缓缓的转过身子,漠然的看着墙角上站立的男子,“多谢提醒,想好了,摔坏了也得跳。”
      “你以为我会眼看着你摔断腿?”韩清扬他静静的站立在墙的另一侧,离我不过三丈远,长身玉立,姿态闲适,沉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更不知道他此时出现究竟意欲何为,继续哄骗我?废品再利用?还是以我为饵胁迫强生?
      无论如何,他来了,一如既往的突然,一如既往的难以捉摸,一如既往的鬼魅无边。
      “眼看不行,那你还打算怎样?摔不断的话,难不成你还要补上一脚,踹断了不成?”我冷哼一声,言辞锋利。
      韩清扬暗夜无边的黑瞳里浮现出一种我不太熟悉的情绪,混合着惊诧、愤怒、责怨以及——怜惜。他的黑瞳锁住我的眼,低调然而霸道的气势悄悄压过来,“如果腿断了,你能不跑的话,我觉得可以一试。”
      他的话让我不禁挺直了事实上从未间断疼痛的脊背,尽量以一种淡然的语气说,“腿断了还有手,手折了还有肘,哪怕只有一口气,我爬也要爬去伏龙山。”
      “就如此想念你的宝贝强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韩清扬眸子更深了,整个人似乎都暗沉下去。
      “他伤势如何?心肺倒底损伤何种程度?”我选择性忽视韩清扬的怒意,坚持问道,只不过不再敢看他的眼睛。
      寂静,半晌,还是寂静。
      我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韩清扬,心下不禁一怔,因为他脸上满是前所未有的霜寒之色,黑色的眼瞳倒映着漫天的星光,似冷似炽,似浓似烈,宝光流转,容光绝世……我强令自己移开眼睛,几乎是用耳语的声音说,“强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与你誓不两立,他,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关心的人,也是最关心我的人……”
      “说够了没有?”韩清扬突然火起来,声音变得奇怪而沙哑,“难道你满心满眼只有宝贝强生一个人?其他的人是不是都不值一提,贱如草芥?他为你做的任何事,你都放在心口之上,而别人为你做的所有事是不是都是理所当然,情所应该?”韩清扬说着说着,居然停下喘了喘气,语气却更加尖锐,“他武功盖世,心狠手辣,谁当真能伤得了他?你怎么不问问我的人怎么样?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
      我抿抿嘴,小声说道,“你阴险狡诈谁能伤得了你?你不去害人就谢天谢地了。”
      “你……”韩清扬气结,突然手拂左胸剧烈咳嗽起来“你,你不知道你的宝贝强生有多嗜血?黑骑士除了青影,没有一人能活着回来,我要不是拼着潜龙拳的溜字诀,这条命怕也是交代在那里了。”
      “你……”我强吞下询问他伤势的冲动,一时心乱如麻,仓促间只得故作冷淡的说,“那也是你招惹他在先,活该。”
      话虽如此,心里却填满了疑问号和感叹号。韩清扬所说的都是实情吗?他受伤应该不是很严重吧,潜龙拳不是号称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吗?虽然月光下气色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他还能出言讽刺、朝我发脾气,可见是无大碍的吧?应该是无大碍的,他身经百战的,一定如此!!!还有,强生他,他怎么这么强悍,这么生猛,这么——暴虐!!!三十多条鲜活的人命啊,说没就没了,原来江湖上魔主嗜杀的传言确有根据。
      “当真如此恨我?”韩清扬的黑瞳中掀起滔天巨浪,遮掩了原有的淡淡哀伤。
      “那还用说?”背上的疼痛和赌气般的快感让我斩钉截铁的回答,“三,不,四年前,你如何对我,你自己会不知道?死人脸!!!”
      “你只记得这些?咳咳……”韩清扬又开始咳嗽,竟咳得垂下了眼帘。
      一阵酸楚涌上心来,然而内心阴暗的毒蛇却盘旋着占了上风,我咬紧下唇,“我还记得我是搭帮谁的福分,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彻夜疼痛,生不如死。”
      “所以你绞尽脑汁,欺骗青影,只为离我而去?所以你对我不假辞色,冷嘲热讽,只因我越痛你越开心?要不是青影每日将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飞鸽传书给我,你是不是打算永世不再见我一面?”韩清扬终于飚了,终于不再装,终于扯下了他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假面具,朝我厉声吼道。
      “是!是!!是!!!”我也飚了,埋藏在心里大半年的怨气、伤心、愤怒一股脑发泄出来,仿佛压在地底下的石油,一旦找到合适的机会便蓬勃喷发,势不可挡,“你个骗子,大骗子,至始至终都在骗我,骗的我武功尽失孤独寻死,骗的我遭人凌辱苟且偷生,骗的我万念俱灰行尸走肉,我恨你,恨你,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给我滚,我不要见到你,不要见到你……”
      韩清扬身子一晃,已经欺到我的眼前,长臂一探将我紧紧搂住,眼底红色,声音颤抖,“当真不肯原谅我?”
      “滚开。”我的小火山正喷发着,根本收拾不住势子。我极力扭动着身体,想挣脱开来,无奈韩清扬锢的太紧,我动来动去反而被他越搂越紧。他身上那股混着檀香的天山兰味道一下子萦绕在我周围,让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往事刹那充溢在我的脑海中,他纯阳刚的男性气息就这么散发在我的额前、鼻口之间,让初涉男女之事的我不禁开始慌乱,我已经能感到我的身体抵在他极为精壮的腰腹之上,丝丝密合,温度遽升,竟然不是面对赵天烈般的厌恶,天哪,我不是应该痛恨的吗?
      惊慌任性间,我竟然运了一口气想挣脱开来,不料丹田一麻,喉间一甜,竟然喷出一口血来,溅洒在韩清扬的衣襟之上。韩清扬大惊,一把松开我,剑眉紧蹙,神情复杂,摸蘸鲜血的长指轻轻的颤抖,脸色慢慢的暗如死灰,“宁可自残,也不要我碰你?我就那么让你厌恶?”
      我自知身体无甚不妥,只不过是妄用了内劲后的小小损伤,这点伤比起之前的毒冰掌真是九牛一毛。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突然生起恶意的报复意图,“我遭人凌辱后,已经不能接受任何男人的触碰。”
      “什么?你身体现在怎样?”韩清扬脸色更差了,几乎跟之前的死人脸一般了,嘴中喃喃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狭长的凤目中满是痛惜、自责和悲哀。但是这次我没有觉得痛快,反而有些心疼,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不能再跟他这般僵持了,我怕自己会心软。他伤得我体无完肤,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和念想去再来一次,因为我不会那么好命,不会每次玩火都不送掉小命的。再次看到他,欣喜和痛恨交织,无力和绝望并存,我于是乎积攒全身的力气,轻轻的说道,“让我走吧。”
      对面虎躯巨震,韩清扬的眸子仿佛被抽去生气一般,居然有点呆滞,声音也是那般僵硬冰冷,“好,朱一一,我给你选择——要不留下要不离开——如果你现在走,我们之间就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他的话如此决然冷情,一如他的人,让我的心一凛,原本蠢蠢欲抬的双腿竟然跟灌满了铅一样,怎么也动不了。但现在已呈骑虎之势,我不仅把他逼到绝境,更把自己置于尴尬旮旯之中——要不和他相忘于江湖,要不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但无论是走是留,我都无法说服自己的内心,无法坦然接受任何一种结局。
      突然间背心奇痒,我刚欲抬手去抓,却见韩清扬身子一动,已经将我从墙上一带而下,低沉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本的精悍霸道,“我替你做了选择,你是我韩清扬的女人,我跟你缘定三生,这才是第二世,你——逃不掉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说让我自己选择的吗??怎么是这么个出尔反尔的男人???
      三日后,长乐城郊一座隐蔽的大宅。
      “想知道你宝贝强生怎么样了吗?”窗边负手而立的韩清扬突然开口。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将手中的茶杯重重一放,极为粗鲁的回答道。
      韩清扬嘴角不可察觉的微微一翘,不再言语,转身走到书桌之后,摊开宣纸,蘸足墨汁,竟然运笔如飞的练起字来……
      自从那晚围墙上的谈话之后,韩清扬极为坚决的将我软禁在他身边,日常起居都跟他安排在一处,只是他再也没有哪怕碰我衣角一下。韩清扬戎马多年,生活起居极为简洁,除了饮食稍稍精致讲究之外,其他方面与赵天烈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就算是强生也要比他更挑剔一些。
      不过他对仆从士官以及暗人倒是极为随和,而我除了不能离开之外,也享有充分的自由,进食沐浴休息一概随心所欲,来往畅通无阻,因为哪怕是军机事务,韩清扬也没有对我避讳。每当有人在汇报重要事务而我恰巧在旁边的时候,韩清扬总是淡淡的一句“且说无妨”打消来人的疑虑,而我大部分时间也懒得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不仅没兴趣,而且听不懂,什么地名人名行军安营,一听头都大了。
      不过刚才那名风尘仆仆的暗人在交谈中提过几次“魔主”的字样,声音也压的异常的低,让在另一看书的我不禁生出几丝好奇和期盼,但是我在被软禁之后从未主动搭理过韩清扬,所以极力忍住了开口询问。可精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见他越写越带劲,丝毫没有告诉我的意思,实在忍不住,大声说道,“强生现在在哪里,倒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没见过这种说话说一半的。”
      韩清扬写完最后一笔,随意将毛笔一扔,懒懒的坐在桌后,似笑非笑的说,“我告诉你,你给我什么好处?”
      我恼火他这副样子,但也不能真跟他急,因为从这几日相处中来看,韩清扬貌似受伤不轻,每日需早晚一个时辰运功疗伤,汤药针灸更是从不间断,医者脸上的忧虑之色让我暗自着急,但又抹不开面子仔细询问,只能在言语中稍加注意,免得他动肝火,于是道,“人都被你囚禁了,还要什么好处?”
      “可惜我又不能碰你,不然……”韩清扬轻笑一声,凤目不还好意的上下打量我一番,然话锋一转,“还是给夫君绣个香囊吧,当日在护国寺许诺过的。”
      “你……”,我恨恨道,“我朱一一不似某小人,出尔反尔,不就一个香囊吗?”
      “图案我要凤求凰,比翼双飞。”韩清扬来劲了,凤目中的笑意渐浓。
      “给你绣个乌鸦打架,麻雀开会。”我使劲白了他一眼。
      韩清扬凤目一扬,嘴角含笑,“你确定你能把乌鸦麻雀给绣出来?”
      我气结,“不要拉倒,赶紧告诉我强生怎么样了?”
      “三千王府精兵撑不过一个时辰,留下的几百口人,一个都没剩下”,韩清扬微微的摇头,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真是够利落狠毒的。”
      “什么?强生又杀人了?”我大惊,“难道魔教要与官府为敌了吗?”
      “哼,为了你,我看他与全天下为敌都未尝不敢。”韩清扬黑瞳闪着复杂而奇异的光芒,声调低沉缓慢,“这一次魔教八部齐结,三日内将我汝阳王府夷为平地,朝野皆惊;血洗东灵山隐湖,从掌门到最年幼的弟子,除青菲在外办事之外无一活口,江湖震动。果然应了那句话,这世上惹了谁都行,千万不能惹魔主。”
      “那,那你干嘛还要这么做?”我一边吓得背心冰凉,一边心急如焚,口齿都结巴了,“强生他,他怎么待我,你也知道,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心里却在暗自祈祷,强生啊,你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以杀人为乐趣吗?我知道韩清扬在你面前生生将我带走,你必然报复,青菲对我痛下杀手,你也绝不会坐视不理,但滥杀无辜、迁怒旁人的确不是我记忆中的强生会做出的事情。真的没想到平时里对我百依百顺、微笑俊朗的强生,脾气竟如此火爆躁烈,行事决绝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当然不会。”韩清扬微微一笑,眉头却紧紧纠结,“魔教已悬赏三百万两黄金寻找你的下落,所有江湖人士都闻风而动,我已成万夫所指。三百万黄金啊,魔教吞下去的朱公宝库全吐出了还不算,甚至搭上了老本,他可真是疯了。”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为谁担心,急的直跳脚,“你也疯了不成?你知道这世上没人能伤得了他,他要是举魔教之力,找不到我誓不罢休,难道要躲躲藏藏一辈子不成?又或是拿淮兴帝来压你,我看你怎么办?”
      “不就是与全天下为敌吗?我也想试试那滋味。”韩清扬凤目微眯,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起来,“你是在替为夫担心吗?”
      “我管你死活”,我再白他一眼,急急辩白,“我只是不想为了我,让强生再背上太多的杀戮之名,嗯,那,你打算怎么办?”
      “呵呵,还说不管我死活?”他似乎很开心,语气里却满是凝重,“不过还是比不上宝贝强生在你心里的地位。”
      “难道眼睁睁看着强生为了找寻我,四处杀戮吗?”我急道。
      “这世上,他恐怕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了。”韩清扬重新站起身子,仔细端详起刚才所写的字。
      我无奈的点点头,说,“所以你还是让我回到强生的身边吧,我能阻止他。”
      “休想。”韩清扬用两个字干脆的打消了我煞费苦心的谈话。
      他将宣纸反转过来,只见白纸黑字满满一篇,赫然是我的笔迹,是那种用我特制墨笔才能写出来的细细的肥萝卜字体,圆滚滚的卧倒一片:
      “强生,你怎么样啊?当日受的伤都好全了没有?不要带伤与人争斗,不要再起杀戮,不要穷凶斗狠,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你,我也会替你担心的。我被韩清扬带走之后,虽然自由受到限制,但是一切都好,他不能把我怎么样,所以你放心,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请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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