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飞翔 ...
-
“强生他真这么说了?”我心里涌上一股辛酸的甜蜜。
“不错,我觉得这天下除了你,没有别的任何事情能够动摇他心弦半分。倒不是公公受了魔主恩惠才这么说的,他对你用情之深,实在罕见。至于那韩清扬,虽然老夫不喜欢他,但的确得承认他乃人中龙凤,他听闻你前往长乐找他,脸上喜悦之色不似作伪,之前你受他蒙骗,倾心于他,现在你要想好了,不能再错了。”
“我还能做什么想法?只要能离开这东安王宫,我就回碦原,一辈子守着公公和哥哥。”
“傻丫头,这都说的什么傻话。你的强生要是知道了,肯定疯了不成,之前输给了韩清扬还好说,现在输给一个公公,你让他的脸面何存。”
我脸一红,正想辩解,却听“嗤”的一声,一道黑色流矢让我眼前一花,几乎是贴着润福公公的鬓角擦过去。润福公公脸色急变,一个矮身,躲开了接踵而至的攻击。久经变故的我立刻明白怎么回事,在暗器钉在柱子之前,就权衡好了当下的形势——润福公公不一定是莫问的对手,更何况敌众我寡,润福公公要是带不出去消息,我就等着老死在这东安王宫了。
我一跃而起,用身体挡住润福公公,大声说道,“莫问,你不想让莫谈送命的话,就给我住手。”
惊鸿一般从殿门飞进来的莫问止住了势子,苍老的声音透着些许情感的波动,“你说什么?莫谈他……”
对润福公公这种级数的高手,争得就是这片刻的差池,他身子一晃,已经消失在窗外的浓稠黑夜中。莫问刚想动,我立刻喷他,“他若是回不去,你弟弟也别想活了。”果然,莫问脸上再次露出犹豫的神色,看来我猜的不错,莫谈既没有隐湖的活命丹帮他续命,又不是阉人可以用葵花心法压住九制圣丹的毒性,只能继续留在魔教当卧底。
“她骗你的。”赵天烈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闻言莫问身子一震,大鹏般从我脑袋上空掠过,窜出窗外,也消失在黑夜之中。
我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赵天烈他也来了?怎么还躲在门口?他怎么知道我在骗莫问?好奇暂时压过了我对他的恐惧,我颤声问,“你鬼鬼祟祟干什么?我没有骗莫问,要是他弟弟丢了性命,可怨不得我。”
门外的赵天烈似乎被我激怒了,所幸看不到他的脸,他每次生气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仿佛是大型食肉动物看待食物链的低层一般,让我从脊梁骨渗出凉意来,“鬼鬼祟祟?你这丫头,狗嘴吐不出象牙,要不是我说过三日之内不见你,我一定将你,哼。”
“难道你嘴里能吐出象牙?”我听他似乎现在拿我没办法,大胆起来,“吐一个试试?”
此时一阵细碎急速的脚步声传来,“回王上,刺客出了朱雀门,不知去向,已经让凯赞循踪迹去追了。”是莫问的声音。
“身份可知?”赵天烈的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了,谢天谢地。
“依稀是十年前大内第一高手——润福公公。”莫问认识的人还挺多。
“这润福定是打探消息而来,若真是魔主知道她在此,来的应该就不是一个公公了。”赵天烈反应真够快的啊,我的谎言这么快就被拆穿。
“王上英明。”
“刚才你本不必担心莫谈的性命,现在嘛,可不好说。”赵天烈语气严峻起来,“传令下去,调城备精锐营,劲弩营,火工营尽数入城,将东安王宫层层围住,昼夜不歇,灯火不息,连一只苍蝇都不能进不能出。还有,所有的暗人都给我守在这凤仪宫。”
“王上,这是为何?您的安危?”莫问不解。
“从茯州到这,快马加鞭不过两日的脚程。”赵天烈兀自低语,不答反问,“你可做好准备?三日内,恭候魔主大驾。”
此言一出,群情耸动。很快,守在凤仪宫的侍卫退潮般散去,周遭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起来,好像只剩下我一人留在在空荡荡的殿中,甚至能听到烛火跳动、烛花爆裂的轻微声响……我知道,所以的寻常侍卫都已经被换下,现在守护在这凤仪宫的人,都是顶级的暗人,这些人又岂是我能感知的呢?
我不怀疑赵天烈的话,强生若是知道我在这里,他一定会来的;我不惊异于赵天烈的安排,魔主亲自过来找碴,无论怎样防备都不为过。但我却忍不住深深担忧,就算强生手眼通天,但以一己之力,如何能敌得过这一国之力呢?若是只有他一人,潇洒如风,来去自如,我信;若是我没失了武功,我俩杀出重围,逃之夭夭,我信;但是他要带我出去,毫发无损,平安无恙,我不太信。尚不提这数不清的暗人高手,单是东安王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弓箭手,万箭齐发,管你什么神仙妖怪,都难逃一死。所以,我内心激烈的天人交战中,一方面希望强生能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今后随他去了;另一方面,我又害怕他来,我怕他会陷入危险,怕他杀戮太多,更怕不知道怎样再次面对他——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男子。
明日就是册封大典了,朝堂之上我只要被赵天烈亲手戴上凤冠,我这东安王妃的身份就算昭告天下了,重婚的罪名就算坐实了!天哪,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真的要成为赵天烈的女人吗?真的要老死在这东安王宫吗?我不甘心啊,在见到润福公公之前,我本已认命,但是现在我心中的澎湃希望,简直能冲出胸膛,直飞云霄,但是这种希望又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迫切和渺茫。
在紧张的防备中,三日间均无异动,我如坐针毡般不时探头往外察看一番。赵天烈真是豁出去老本了,几乎把能调动的军队全部召来围守,明晃晃的刀剑,黑黝黝的箭弩,猎猎飞扬的旗帜,来回穿梭的号令,乍一看还以为是在集结军队准备起义,谁会想到会是东安王的大婚。
我一直以为赵天烈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直到昨日看到草拟的诏书才知,他已过而立之年,但不曾立后,更没有任何子嗣。由于太后早丧,没有人敢劝诫说一不二的赵天烈,所以这次突如其来的册立,反而让一干礼部官吏高兴得不知所措。尽管赵天烈不准闲杂人等靠近凤仪宫,但是大婚前三日都是预庆典,总有喜形于色的老臣过来探访,高唱赞歌,搞得我尴尬不已。
“哎,总算都走了。”我一头倒在软塌之上,四仰八叉,“比□□的领导难对付多了,罗罗嗦嗦,夹杂不清。”
“□□是什么?礼部的别称吗?”赵天烈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在旁响起。
我吓了一跳,他怎么总是这样,正想爬起来,却被他一把摁住,起身不得,“不是说三日内不见我吗?你,你这是,要,要干什么?”
我的结巴换来他的一声嗤笑,“还是不能接受夫君的宠幸吗?放松,慢慢就熟悉了。”
我正待极力反抗,刚想乱挠乱蹬,却感到他松开了手,身形一晃,已经与我并肩躺在软塌之上,“好好跟我说会儿话,别总搞得我要凌辱你一般。”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吓得我一动不敢动,四肢僵硬,缓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这人向来都是打蛇随棍上,给点颜色恨不得开染坊的,见他难得的心情放松,便忍不住嘲讽起来,“难道不是吗,你我打从一见面,你就不停的轻薄我。”
“你难道就没有轻薄我吗?见我生得美丽,反反复复叫我姐姐,还要看我穿肚兜,你这分明就是起了歹念。”显然我的半嗔半讽迎合了他贱人的风范,他将双手随意枕于脑下,姿态潇洒,语气轻松,身上的龙涎香味淡淡的萦绕在我鼻尖。
“胡说,”我大叫,“长得美的我见多了,不差你一个,别把我说的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似的。”
“韩清扬吗?”他支起半边身子侧卧,脸朝向我,“他长得不如我好看啊。”
“哪有男人这般夸自己相貌的,哼,你不单是个自恋狂,而且审美情趣存在很大的问题。”我不理睬他侧身对我的威胁,干躺着使劲翻白眼。
“我倒觉得是韩清扬审美情趣存在很大的问题。”赵天烈复又躺下,“居然会为了隐湖的青菲舍弃了你,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说到青菲,老娘火气“噌”的就上来了,也顾不上个说话对象是哪个,只管嘴上痛快,“有什么不可思议的,青菲那副不染烟尘的模样,任何一个俗世男子都恨不得把狼爪子放上去,将仙子拖到人间欲海之中。哼,一骚二媚三清纯,男人就吃这一套,别跟我说你不是男人,fuck !”
赵天烈轻笑起来,“这么了解男人?说得还一套一套的。那你说你自己是骚还是媚还是清纯呢?”
我气结,“我又骚又媚又清纯,行不行?”
“还真是,你什么都沾不上边,但什么也都说得上,”赵天烈大笑起来,“看起来不经世事,清澈无辜,说话行事却精明老到,惊世骇俗,满肚子坏水蝇营狗苟,让人防不胜防,但其实什么都不懂,白痴一个。”
“你才白痴呢,既然我什么都不懂,你个白痴还非逼我当王后,就不怕我当个恶婆娘,把你的后宫搅成一锅粥?”
“只要你愿意当我的婆娘,整个后宫随你搅,”他的声量不大,却异常坚定,“我说过的,我只要你为我诞下子嗣。”
“呃,这个,生孩子的事情,现在讨论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我脑门开始冒汗。
“我已经六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了,你说还是不是为时过早?”
“你现在改好男风了?”我惊讶。
“你……”赵天烈一把搂住我,咬住我的耳廓,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我-喜-欢上-你-了,我-只-想-要-你!”
我尚来不及作任何举动,只听一声巨响,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顶上竟露出个黑黝黝的大洞,飞尘四溅,噼哩哗啦往地面掉砖头木屑,激起一片灰雾,身旁的赵天烈则一跃而起,拦在我身前。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快,快得我几乎看不清楚,只觉眼前一道黑色影子遽然而至,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掠过赵天烈,然后我眼一花,身子就腾云驾雾般升空,勉强知道是被人拦腰抓住,从之前看到的那个殿顶大洞穿越而出……
一接触外界冰冷的空气,我立时清醒过来,宽厚温暖的怀抱,树木般清新的气息,超凡绝世的武功,还能有谁?还能有谁?只能是我的强生啊!他来了,他来了,他终于来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我激动得唇齿哆嗦,口不能言。当然现下决计不能跟他说话,会让他内息稍岔,影响全力施为。明知尚在龙潭虎穴,但整个心却刹那间安静如水,什么狗屁禁军、精锐营,劲弩营,火工营,所有担忧害怕在我心中都迅速退去,满心满脑都只有强生完美刚毅的侧脸,拥有此时此刻,就算我与强生不能活着出这东安王宫,我也死而无憾。
强生抱着我在宫檐围墙上飞驰,速度却并不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有所减缓,快得我几乎要闭上眼才能保证不要眩晕。前面传来瓦砾的轻响,眼角一扫,瞥见十几条黑色的人影跃上屋脊,看身形速度就知道是顶级的暗人。糟糕,被绊住的话,后面莫问一干高手追上来,再加上赵天烈的军队,我不敢往下想了。
强生再厉害,他只有一个人,单一个莫问就相当棘手,更何况倾巢而出的高手。再加上众多的禁军精锐营,虽说不一定是武功高手,但作为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知道的是如何整齐划一,团队作战,可不是一般乌合之众能够相提并论的。只要合围之势形成,源源不断地补给,全城警戒的火光,上万全副武装的兵士,纵有天大能耐,我和强生都难逃一死。
我虽然头脑清楚的很,心里倒不害怕。我都是死过这么多次的人了,不在乎多一次,这次可比上几次遭人暗算要体面豪迈的多,此外还有世上最疼我的人全力呵护,值了!强生他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尽管十几个暗人同时出手向我们袭来,他的速度不但不减,反而加速往前,以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直直奔去……我闭上眼,开始不太虔诚的祷告,却感觉身体猛然向上一蹿,下方传来一阵哀号之声,我勉强睁开眼,惊异无比的发现我跟强生落在足足十余丈之远的朝天凤檐之上。再伸脖往后一看,十几个暗人全数到地,痛苦的抽搐着身体。这不过两三秒之间发生的事情,强生他怎么办到的?他还没出手呢,怎么就over了,他的双手抱着我,一直都没有松开过啊?
不过,看样子强生也没打算跟我说明,他没有丝毫停顿,又一个十丈远的腾跃,我们便立在另一个宫殿的脊上。好吧,至少这个动作解释了一个我刚才的疑问。
强生的速度真的快得超乎我的想象,让我觉得他是不是被吸血鬼咬过,不然怎么会在身体机能达到人类极限的同时,脑子反而不太好使了呢?因为我发现,强生他没有朝离宫门最近的地方跑,却闷头跑到了冷宫,这,这,可以理解为——他迷路了吗?
强生终于停下来了,我郁闷无比的发现,他居然带我来到了之前我被赵天烈囚禁的住所,那个偏僻的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小院。强生有点踌躇起来,好像在极力思索什么东西,脸色出现一丝极罕见的迷茫。我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光,听着越来越清晰的呼喝及脚步声,心下焦躁,大声喊道,“人都快追上了,还在想什么呢?”
“这里应该有口井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悲哀。
情势危急,我顾不得别的,脱口而出,“没错,在右后侧门那。”我在这里住了半年,自然熟悉不过,更何况那口井水清澈甘甜,我甚是喜爱。
强生一震,好像突然从仲怔中回过味来,身子一晃,就已经掠至井边。他将我双腿缠绕在他腰间,双手则拉至他的脖颈,低声道,“抓紧。”我尚来不及发问,就感觉眼前一黑,往下坠落,天哪,强大爷,投井自杀也先跟我说一声吧,不要每次都整的这么突然。
不过,下坠之势很快就被止住了,原来是强生双足抵在了滑不溜秋的井壁之上,离泛着微光的水面不过三四丈高,阴冷的空气让我忍不住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强生很强很暴力我知道,但厚厚的青苔让我怀疑这个姿势坚持的长久性。亲爱的强生,你是来救我的吧,不是我的对手派来阴我的吧,不然不赶紧走为上计,反而来这里躲猫猫,真不像是你的为人。好歹咱们轰轰烈烈的打一仗,死也死得壮烈啊!!!
只见强生双手在井壁上寻摸了一阵,突然间,我后颈一凉,强生弯腰一动,周围就漆黑一片了,任凭我如何睁大双眼,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干燥的空气告诉我:我已经离开口那个寒冬腊月凉意渗人的古井。
又是一个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