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死在和离二年》觉冰簪沙

39、再相逢

　　“你知道吗？薛小姐也出宫了！”

　　杨言之还在练剑，但却因为听到了薛采芳的名字动作一滞，他的玩伴，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郑月堂没有意识到杨言之的不对劲，还在一个劲儿往下说：“奇了怪了，别人都说这薛小姐就是为了嫁给你，所以死乞白赖留在宫里，不肯去薛府住着，怎么现在转了性了？”

　　郑月堂喋喋不休，杨言之的脸色却已经难看了起来：“我说过，不要再妄议他人。”

　　杨言之收起了自己的长剑，慢慢擦拭着剑身，心里的想法却渐渐乱了起来：她为什么突然回去薛府？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来回擦拭了好几遍，动作久到郑月堂都看出来不对，凑过来问：“七殿下，你的剑已经很干净了，你在擦什么？”

　　杨言之猛然回神，站起来往外走：“我出宫一趟！”

　　薛府。

　　凝视着这块牌匾，薛采芳却迟迟地不敢下马车。

　　记忆之中，最后一次见到薛府的牌匾，已经是在一场大火之后，那时候，她早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祖父祖母，却没想到，连这个承载了她许多童年记忆的所在，最后都化为焦土。

　　宫人们努力在废墟之中找寻，最后也只找到了被烧得只剩半边薛字的木匾。

　　薛采芳缓缓闭上眼睛，将回忆驱散。

　　“芳儿，你终于回来了！”

　　迎上来的是祖母欢欣的笑脸和温暖的怀抱，薛采芳一踏入薛府大门，立即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她的眼泪也随之滑落，积攒了许久的情绪汹涌而出：“祖母，我好想你啊！”

　　祖孙二人相拥哭泣了好一会，还是老夫人先止了眼泪，又拿帕子给薛采芳擦泪，一面笑说：“傻孩子，怎么好端端哭这么一回？瞧瞧，这眼睛都哭肿了！可是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说着话，老夫人眼中便有暗光闪过，状似不经意地提及：“想来也是，你在我们家里是娇惯着长大的，你几个哥哥都疼你，可偏偏去了宫里，那日子怎么是好过的呢？你又性子倔，偏偏要用你自己的一片心意去……”

　　“祖母，我就是离家里太久了，有点儿想您和祖父，”薛采芳狼狈地用手背擦掉了眼泪，勉强挤出笑容，打断了老夫人的话，“祖父呢？他老人家没休息吧？”

　　老夫人叹了口气，也不计较薛采芳的打岔，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这孩子。罢了罢了，你来找你祖父，想必是想和他说点儿什么。你可算是来得巧了，你大伯和大哥在边关立了大功，要不了几日，你大哥就要押解俘虏进京面圣，这几日，你祖父心情可好。你去找他，有什么求他的，他定会答应……”

　　薛采芳的心绪被老夫人带来的话语所激起了层层惊涛，她脑海中飞快地浮现出过去的听闻。

　　大哥身为薛家军的副将，打败北狄之后，奉命献俘上京，本是风光无限的好事，谁知，却成了大哥的催命符！

　　大哥入京不久，还未来得及面见皇帝，就被人诬告，说是通敌卖国！当时皇帝还不打算打草惊蛇，欲要小心查探此事，却不知何故，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迫于无奈，皇帝只好先将大哥收押，年少成名、英勇无敌的少将军，一夜之间便沦落为通敌卖国的奸细，人人唾弃。

　　一夕之间，薛家也从权倾朝野之势，落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之中。

　　薛采芳当时困在宫中，不顾阻拦去向皇帝求情，求来了皇帝细细查看，绝不轻易使得薛家蒙冤的保证。

　　可谁知，少将军无缘无故死在了大牢里，德高望重的老薛大人，曾经的太子太傅，居然活活被人烧死在皇帝御赐的薛家大宅之中！

　　薛家上下，上至七十一岁的老太傅，下至两岁的幼童，无一幸存。

　　“……芳儿，芳儿你怎么不动？”

　　祖母有些焦急的声音响起，穿过了重重的阻碍，将沉溺在痛苦回忆当中的薛采芳一下子拉了出来。

　　薛采芳重重喘息了几口，感受到胸腔里的憋闷总算是好了一点儿，这才煞白着一张脸对祖母颔首：“是我，久久未归，有些，有些情怯了。”

　　“哼，你这小猴儿，居然还说起这些文绉绉的话来了？还不快进来！”

　　屋里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掷落，带着不容错认的欢欣和宠爱，薛采芳听着这声音就已经是红了眼眶，待得迈进去，看见了祖父那张熟悉的面庞，更是再也忍不住，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重重叩首：“不肖孙女，叩见祖父！”

　　“起来吧。”

　　良久，薛采芳只觉得自己胸腔里的空气再度因为即将出口的话而被一一抽走，然而，她还是艰难开口道：“祖父，孙女此番前来，是有要事——”

　　“老爷，七皇子殿下求见！”

　　杨言之安之若素地等在外面，似乎毫不介怀自己被人拦着，反而是他的从人愤愤不平：“实在是太过分了，您好歹也是皇子殿下，外面的人居然对您如此轻慢，实在是不把我们皇家威严放在眼里！”

　　杨言之不置可否，但薛府的家丁却阴阳怪气地说：“我们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呢？不过，我们大人最是疼爱小姐，小姐难得回来一趟，大人需要和小姐叙话，想来殿下定然不会几脚那么多的，是吧？”

　　从人被薛府家丁气的不行，然而杨言之却开口喝止：“行了，你出来一趟，若是还这么不懂的规矩，要同人别苗头，再有下次，便不必随我出来了。”

　　这么一来，从人便不敢言语，呐呐退下。

　　好在薛府毕竟没有真的把皇子拦在外面的逾越举动，他们恭恭敬敬把杨言之迎了进去之后，杨言之才有闲心打量这座府邸。

　　相比起其他大人的府邸来说，薛太傅的府邸，简直是有些寒酸了。这和权倾朝野的薛家来说，不堪匹配。

　　杨言之的打量没有持续很久，就被随着薛大人一同出来的女子吸引了目光，她杏眼桃腮，生得艳丽非凡，任何人看了，都会被她的美貌晃晃神。可偏偏杨言之的目光，却只停留在薛采芳红肿的双眼上：“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