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死在和离二年》觉冰簪沙

18、和离前

　　这句话落下，嘈杂吵嚷的房间忽然间变得死一样寂静，连始终哀哀哭泣的贵妃都仿佛一下子被人没收了声音，哭都哭不出声了。

　　薛采芳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去看苍明帝，果见苍明帝脸色冰寒，颊边的肌肉狠狠抽动两下，显然是怒到极点：“好，好得很！看来朕这两年还是太过宽和，才让你成了如今这副德行！”

　　薛竹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贵妃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挡在薛竹身前，拼命叩首哀求，连一直引以为傲的仪态都不顾了：“陛下，陛下我求您，您就原谅小竹吧，小竹是糊涂了，他以后再也不会说了！”

　　苍明帝阴冷的目光落在贵妃身上：“你的儿子，没教好，你以为你能逃得过么？”
　　“传旨下去，贵妃与三皇子禁足宫中，为太后祈福。”

　　苍明帝宣布了旨意，薛采芳才缓了口气：只是禁足，还不算太糟糕。
　　然而贵妃却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岁一般，颓然倒在了薛竹身上。

　　皇帝此时对这母子二人再没了一丝怜惜，命宫人将贵妃二人架走，他发了这么一通火，转过来对着薛采芳的时候，也还勉强挤了个笑出来：“明珠，你别怕，以后有谁欺负你，你直接告诉皇伯父就是，皇伯父一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你的。”

　　薛采芳乖乖点头，脸上盈出充满信任的笑：“明珠知道，皇伯父对明珠最好了！”

　　看着她纯粹的笑容，苍明帝愣了愣，牵起嘴角：“明珠，皇伯父有时候会后悔，或许，不该把你一直留在京城。这样吧，你若是想回家……”

　　“皇伯父是嫌我烦，想赶我走了吗？”
　　薛采芳故意曲解苍明帝的意思，装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你骗人，你之前还跟我父王说，一定会对我很好很好，现在您为了小竹，要赶我回去了？”

　　薛采芳不是不想念父亲，但想到父亲对自己总是那么冷淡，再想想近段时间杨言之的反常，她不得不想方设法留在宫中。

　　这点小花招往日里骗不过心细如发的苍明帝，但现在苍明帝心绪大乱，竟然真的被哄了去，当即就要为自己辩白：“明珠，皇伯父绝不是为了薛竹迁怒你！你要是不信，皇伯父就再去打薛竹一顿，给你出气！”

　　薛采芳本就是随口找了个理由，又不是真的对薛竹怀恨在心，闻言忙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皇伯父，您可放小竹一马吧，就他那细胳膊细腿，连我都打不过，又怎么能扛得住您的一顿打呢？您就当是，就当是看我的面子，别生他的气了。”

　　薛采芳越是大方，越发衬得薛竹不堪，苍明帝恨得扭过头去：“你对薛竹那畜生这么好，偏偏他还一点都不肯念你的好！明珠，听皇伯父一句，之后这畜生肯定要来求你，你只管当没听见，不许去见他，听见了吗？”

　　薛采芳乖巧答应，又被苍明帝好好叮嘱一通，赏赐无数珍宝方才离开。

　　等到苍明帝一走，小圆就得意地笑起来：“郡主，先前还有人说您坏话，现在好了，看见陛下这么疼爱您，我看他们还敢不敢说您的不好了！”

　　薛采芳却抿了抿唇，催促蓉儿：“蓉儿，你出去一趟，告诉言之哥哥我受伤了，让他回来陪我。”
　　蓉儿答应下去，小圆却一边搅着玉碗里的药汤，一边气鼓鼓地说道：“郡主何必巴巴地让蓉儿姐姐去说呢？但凡王爷有心，也能知道，闹了这么久他还没来，想必是不打算来了。”

　　一句话，便将薛采芳眼里隐约闪动的希冀神色打得稀碎，像是一株芍药，在风雨中苦苦支撑，却被枝头落下的一捧水砸了个花叶凋零。

　　蓉儿于心不忍，柔声安慰：“都是宫里发生的事情，如何能那么快便传去外面？郡主莫听小圆这丫头口无遮拦，奴婢这就出宫，去寻王爷回来。”

　　小圆也看出来薛采芳的伤心失落，忙改口道：“呀，是我说错了，郡主，王爷虽然总是惹您生气难受，但对您的安全还是上心的，他若是知道您受伤，定然不说搬出去的话，回来陪您！”

　　在两人的安慰之下，薛采芳的脸色才稍微好转，她的目光里重新积聚起一点希冀，望向窗外——
　　言之哥哥，会回来陪她的吧？

　　“王爷说了，在外面住，这段时间，还请郡主不要来打搅。”
　　王府的属臣如此不近人情，便是性情温婉和顺的蓉儿也冒了火气，她将伞往肩上倾斜，微微提高了音量：“难道郡主受了伤，王爷也不打算管吗？”

　　但属臣依旧冷冰冰地将人拦在外面，不放人进去。
　　蓉儿见实在无法，只得退了出来，她没立即回去，而是在附近寻了一处茶馆，盯着王府门口看，打算在外面直接把杨言之截下来。

　　岂料没见到杨言之的身影，却见到了苏秀秀从王府里面走出来。
　　她虽然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出来就在王府属臣的护送之下钻进马车，但以明珠殿众人对苏秀秀的了解，只惊鸿一瞥，就足以确认苏秀秀的身份。

　　蓉儿脸色煞白，她的手紧紧抓着伞柄，心乱如麻。
　　王爷果真是为了出来与苏秀秀私会！

　　这个认知让稳重的蓉儿也坐不住了，这样大的事情，按说应该告诉郡主，可是，以郡主和王爷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若是告诉了郡主，郡主真的能忍得了么？

　　夜间。
　　蓉儿匆匆返回，一进门就被小圆挽住手臂，抱怨她：“蓉儿姐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郡主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就是等你和王爷呢！咦，王爷还没进来吗？”

　　随着小圆的声音落下，蓉儿也不得不抬头去看屋里面的人，只见贵妃榻上的郡主已然起身，一对秋水明眸蕴着期盼地望过来，却渐渐又黯淡下去：“他不肯来，是么？”

　　这声音实在是过分凄楚，蓉儿听得心里一酸，开口解释：“不是的，郡主，是奴婢办事不力，这次并没见到王爷。”

　　然而这样的解释显然也不能安慰薛采芳，她仰倒回贵妃榻上，双目望着头顶，冷冷笑开：“是啊，他好不容易摆脱我，又怎么会因为我受伤就回来这个地方呢？”

　　“这宫里，是最难熬的地方，他不想回来，也没错。”

　　听着郡主的话，小圆替她委屈，便道：“郡主，陛下不是说您想回南郡，便可以回去么？您如今在京城都待了五年了，要不，您回去一趟，也晾晾王爷，省得他以为您离不开他！”

　　薛采芳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语调苦涩：“你没说错，是我离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