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烟雨》十八子秋

27、第 27 章

　　金秋十月，圆月当空，天气微寒。院子里的银杏叶落了一地，密密一层，脚踩上去，碎碎响。
　　九王爷来回走着，屋内传出痛苦的叫声。
　　叫声戛然而止，产婆突然跑出来，慌道：“王爷，王爷，不好了，王妃大出血！”
　　九王爷抓住苏逸川，声音有点颤：“逸川，逸川……”
　　轻拍他手安慰：“放心，我进去看看。”
　　仿佛过了很久，九王爷脸上微微冒出了汗。
　　苏逸川出来，脸色有点重，九王爷试探着问情况怎么样。
　　轻轻摩挲着他手背，苏逸川道：“卓丹，还是孩子，保哪一个？”
　　松开了手，有点无措，问：“只是一个吗？”
　　“对不起，我尽力了。”
　　九王爷止住他，道：“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永远都不要。如果我救了卓丹，她会不会恨我？”
　　苏逸川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
　　九王爷吩咐：“叫马槽的依丹过来。”
　　依丹是一个很健壮的小伙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月亮一般明亮清澈。见到九王爷，跪地叩头，九王爷道：“免了，进去吧，见她最后一面。”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声，产婆欢喜出来叫道：“恭喜王爷，恭喜王爷喜得千金！”
　　九王爷长松一口气，扶着苏逸川只道：“我赌赢了，我赌赢了……”
　　苏逸川若有所思看他。
　　依丹出来，脸上似有泪痕，对着九王爷行了三个大礼。
　　九王爷道：“依丹，你可以带着孩子离开，从此隐姓埋名。”
　　依丹道：“孩子在，两国邦交便在，战事便可避免。依丹不是自私之人，王爷的大恩依丹今生无以回报。”
　　九王爷警觉：“你要做什么？”
　　血顺着依丹的嘴角流下来，依丹笑：“依丹一命换孩子一命，替依丹谢过皇上。”
　　九王爷伸手扶他，凄然：“我不知道皇上会如此。”
　　依丹道：“孩子就托付给王爷，我和卓丹的灵魂会守护王爷，依丹斗胆请求王爷将我和卓丹的骨灰撒到草原，那里才是我们的家。”
　　站起来，往屋内走，每一步都很艰难。
　　九王爷一脸伤悲，自语道：“皇上明明答应我，只要是个女孩就既往不咎的，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为什么……”
　　苏逸川扶住他，轻声道：“帝王事，从来不容私情，他没有做错，他只是皇帝而已。”

　　粉嘟嘟的小人抱在手里，九王爷小心翼翼，道：“逸川，说到底，如果没有你大抵也不会有这个孩子，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苏逸川温柔地看他，说：“这个孩子长大是要叫你爹的，还是你来取吧。”
　　九王爷看他，道：“从今日起，她不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苏逸川走过来，说：“好，我们的孩子。”
　　九王爷说：“不如自你的名字里分一个字给她吧，不过，川字是本王的，本王不让。”
　　苏逸川笑：“那就取一个逸字吧。”
　　刘逸，宁王府的小公主，就这样来到了这个世界。
　　三月的微风吹，九王爷躺在草席上晒太阳，小刘逸趴在他身上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流着哈喇子。
　　苏逸川走过来，轻笑，将小人儿抱起来，拿帕子擦她的口水。
　　九王爷伸手拉他，苏逸川重心不稳跌倒，抱着刘逸，略带责备道：“摔着咱家小公主。”
　　九王爷拿他的胸口做枕头。
　　小刘逸冲着俩人咯咯笑。
　　九王爷抱她，威胁：“爹爹睡觉呢，安静！”
　　咯咯，笑得更欢。

　　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雪白。
　　九王爷在屋内批着折子，扑一声，窗户纸破了，一个雪团飞进来，正落在九王爷的额头上。
　　九王爷出去，叫道：“刘逸，你给我站住！”
　　五岁的刘逸在院子里跑，后面跟着追过来的九王爷，府里的人看着这一天好几出的闹剧，偷笑。
　　拐进了一个小院，刘逸冲进来，叫道：“苏爹爹，爹爹又欺负人啦！”带着一身寒气扑进苏逸川怀里。
　　苏逸川微笑，伸出手暖她冻红的脸颊。
　　九王爷进来：“刘逸，别以为有你苏爹求情就行了，在这王府里，我才是王爷！”
　　刘逸躲到苏逸川身后，九王爷追过来抓，两个人围着打转。
　　苏逸川拉住九王爷，道：“一天闹八次，逸儿是小孩子，你又不是。”
　　刘逸瞅着这个空，跑了。
　　九王爷道：“你总护着她！”
　　“她还是一个孩子。”
　　“那你也太偏心了！”
　　苏逸川笑，拂掉他身上雪，道：“好了，今晚陪你下棋。”
　　“真的？”
　　“真的。”
　　“不准刘逸进来捣蛋？”
　　“等她睡了，我再过去找你。”
　　九王爷得逞的笑，拉住他双手，道：“手好冷，给我暖暖。”

　　秋风吹着嗖嗖的冷，大厅里，跪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头发有些乱，脸上也不知道抹了什么，黑黑的两道。
　　九王爷走过来，半是赞许半讥诮：“行啊，翅膀硬了，敢打人了？”
　　刘逸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道：“他该打！”
　　九王爷气：“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叶家的小少爷，老侯爷的命根子，皇后捧在手心里的宝”
　　刘逸问：“难道逸儿不是爹爹的宝吗？”
　　九王爷一听，乐了：“你当然是爹爹的宝，但是，人家脸都快被你打开花了，你说你让我这个王爷的脸往哪放？”
　　刘逸道：“他活该，这次算他跑得快，下次——”
　　九王爷气道：“还有下次？！”说着轻轻在她头上扫了一下。
　　刘逸突然哇哇哭了，边哭边说：“他说我是没娘的野种……”只这一句，九王爷的心顿时凉了，蹲下来抱她，拿袖子帮她擦眼泪。
　　这泪珠跟泉水似的，越擦越多。
　　九王爷哄道：“逸儿是爹爹的宝贝，谁都不准欺负我们家逸儿，叶家小子是坏蛋，逸儿才不是没娘的孩子，逸儿的娘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逸儿是爹爹最爱的公主。”
　　刘逸慢慢止住哭，抽泣着，肩膀一抖一抖。
　　九王爷问：“你拿什么打的叶家小子？”
　　刘逸道：“爹爹书桌上的砚台。”
　　“什么？”九王爷一惊。
　　刘逸问：“怎么了？”
　　九王爷只好道：“没，没什么。”
　　抱着刘逸，九王爷坐在大厅前的台阶上，苏逸川从外面进来。
　　笑道：“咱们家王爷和公主这是怎么了？”
　　看刘逸脸上还有泪痕，问：“怎么回事？”
　　九王爷道：“咱们家公主把叶家小子打了。”
　　苏逸川问：“严重吗？”
　　九王爷道：“你知道她用什么打的吗，她竟然用你送我的那方徽研，当初你找了三个月才找到啊。”
　　苏逸川道：“再送你一方便是，叶家少爷怎么样了，要不要过去探望？”
　　九王爷冷下脸：“他竟敢说逸儿是没娘的孩子——”
　　苏逸川也坐下来，良久，道：“小孩子童言无忌，你莫要生气了。”
　　“我们纵是再好，但有些东西，终究是给不了，是不是？”
　　刘逸醒过来，叫了一声，苏爹爹。苏逸川掏出帕子，擦她的小花脸。刘逸从九王爷怀里出来，一手揽着一人，道：“逸儿什么都不要，逸儿就要两个爹爹永远陪着我，逸儿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子。”
　　九王爷说：“逸儿长大是要嫁人的。”
　　刘逸问：“爹爹也长大了，但爹爹为什么没有嫁人？”
　　九王爷笑：“因为爹爹是——”，话锋一转，“爹爹也嫁人了，爹爹嫁到了苏家。”
　　刘逸转过头问：“苏爹爹，是这样吗？咦，苏爹爹，你怎么了？你的眼睛好红，像大白兔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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