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烟雨》十八子秋

16、第 16 章

　　苏家师徒四人又搬回了以前住的小院，九王爷下面的主要统领也搬了进来，让平日里太过安静的宁王府多了几分人气。
　　入夜，苏泽敲响苏沐的房门，没有应答，苏泽便直接推门进去。
　　房内烛光亮着，苏沐和衣躺在床上。睡着的苏沐少了平日里的嬉笑和不屑，有几分恬静和稚气。
　　替他掩了掩被子，苏泽吹灭了灯，出去。苏沐翻过身，拉住了他的衣角。
　　房内昏暗，苏泽还是看清他已经醒了。苏沐那双眼睛透亮，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样子。
　　开始窸窸窣窣的脱衣服，脱掉了外套，脱中衣，脱到最后连最后一件也没留下，光着膀子。
　　光着上身的苏沐看他，说：“非礼勿视。”
　　苏泽走过去，拉起被子包住他，片刻，说：“自从城门上下来，你就一直躲着我，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苏沐裹着被子，专注地看他，问：“苏泽，一直以来，我是不是都将危险的事情留给你去做？你出镖回来，好几次带着重伤；这次，这次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黑夜里苏沐的眼睛很亮，闪着光。
　　苏泽用手指轻拂他的眼角，温热湿润。
　　说：“我不会有事。”
　　苏沐说：“不管以后发生了任何事，不管我们彼此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不要躲着对方，瞒着对方，好不好，不要像——”
　　苏泽问：“像谁？”
　　“不要像师父和九王爷那样相见争如不见。”
　　“师父和九王爷？难道真的曾经相识，但为何……”
　　苏沐答道：“宫中皇上遇刺，唐军大举攻城，师父和九王爷虽然言语不多，但几乎寸步不相离。他们之间的交流只用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那种默契是从心底发出的。他们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是由岁月慢慢积淀下来的，什么都不用说，只看着对方就可以了。”
　　苏泽道：“九王爷只是曾经拥有那块玉佩而已，只有这一点便肯定他是师父的故人，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苏沐道：“人都会变的，可能连最亲近的人都认不出了，但无论怎么变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变的。就算师父认不出故人，但故人的感觉是不会变的。就如在千军万马之中，我一眼就能感觉到你。”
　　苏泽帮他紧了紧被子，没有说话。
　　苏沐问：“老三呢？”
　　苏泽答道：“说是去找林大哥了。”
　　苏沐笑道：“转眼间，老三也长大了。”
　　苏泽道：“林大哥跟我讲过，他只是将苏旭当弟弟。”
　　苏沐晒道：“稀罕，老三有咱两个哥哥还不够。”

　　唐军帅帐里，一灯残豆，唐守平低着头研究桌上的行军图。
　　猛抬头，按住了腰侧的长刀。
　　林枫道：“将军，请听林枫讲几句话！”
　　唐守平保持警备状态，问：“九王爷派你来的？”
　　拿出一封信，递到桌子上，说：“王爷的话都写在信中，王爷只是想提醒将军，将军和皇上都被一个人利用了。”
　　唐守平问：“谁？”
　　林枫问：“请问将军你手下可有三人隶属影子杀手？”
　　唐守平道：“影子杀手？不曾听说过。”
　　林枫道：“这三人是前八皇子刘易仁雇佣的杀手。”
　　听到刘易仁三个字，唐守平脸色有了些变化。
　　林枫道：“刘易仁肯定也找过将军了，但将军可曾想到刘易仁现在正密谋夺取你在边关二十万大军的兵权。”
　　唐守平心中诧异，仍是说道：“我如何信你？”
　　林枫道：“影子杀手中有一人称鬼空子，善隔空掌，可以不损害人的肌肤而致对方内脏受损，唐七少爷虽然受了苏旭一拳，但苏旭毕竟年轻内力不足，绝不可能令唐七少爷内脏俱损。身体肌肤没有痕迹，但内伤过重而亡，正是鬼空子的手法。”
　　唐守平心中震动，一掌打在桌子上，问：“你所说可是事实？！”
　　林枫道：“边关二十万大军已在皇上手中，正在回京的路途中，王爷没必要欺骗将军。只是不想将军还在刘易仁的骗局中，唐七少爷也不会瞑目的。若将军即刻退兵，皇上保证让将军安然还乡！”
　　噌，一支箭射在了桌子上。
　　一个女人的声音，呼道：“捉拿刺客！”
　　是昨日在城下射箭的女人。
　　女人进来，拉弓对着林枫。
　　唐守平道：“住手，本将军——”
　　话没说完，女人弓上的箭已经射出去，林枫跃起，道：“将军，如今可相信林枫的话了。”
　　身份败露，林枫闯过层层拦截，身上也受了不少外伤。听见后面的马蹄声，箭刷刷地射过来，林枫伏在地上，待前一阵放箭过去，起身奔走，耳旁又传来风声，侧身躲，箭还是擦着皮肉过去。
　　前方有马嘶鸣声，身体一轻被拉上马。
　　苏旭道：“林大哥，我来帮你！”
　　林枫惊，问：“你怎么来了？”
　　苏旭答道：“我去找你，看你悄悄出了城，就跟着。见你进了军营好久都没出来，本想进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林枫心里吸一口冷气，幸好苏旭没有闯进大营。
　　手中的梅花镖甩出去，打落身后利箭，快马加鞭到了城下。苏旭本善轻功，带着一个林枫也是身轻如燕，在房顶跳跃，不消一会便到了宁王府。
　　林枫道：“我先去向王爷汇报情况。”
　　苏旭说：“你身上还带着伤呢。”
　　林枫看他，说：“不碍，我待会去找你。”
　　刚走出几步，听见后面扑通一声，林枫转头看见苏旭倒在地上，后背一片血迹，插着一支箭。
　　林枫扶起他，急道：“苏旭！苏旭！”
　　苏旭醒来，道：“我忘了自己中箭了，叫师父……”
　　将苏旭背到小院，苏泽正从苏沐房里出来。
　　林枫叫道：“苏旭中箭了！”
　　苏沐裹着被子从房中跳出来。
　　将苏旭身上衣物层层撕掉，检查伤势，苏逸川放下心来，未伤及要害。拨了箭，上了伤药，包扎，替苏旭擦拭后背的血迹。
　　哐当一声，林枫手中的水盆掉在地上，九王爷进来。
　　看趴在床上的苏旭，一身伤的林枫，明白过来。
　　苏泽将盆捡起来，看林枫脸色不对，劝慰：“林大哥不用担心，苏旭没事的。”
　　林枫的目光从苏旭后背转过来，表情很复杂。
　　苏逸川帮苏旭盖被子，中间停了一下，苏旭后背上有一颗胎记，少见的三角状。
　　九王爷看了苏逸川一眼，没说什么，叫了林枫出去。苏沐和苏泽也被苏逸川打发回去睡觉。
　　过了不久，林枫又推门进来，苏逸川还在房中，坐在桌边。
　　示意他坐下，苏逸川倒了一杯茶。
　　说：“我第一次见到苏旭时大约七八岁，看他的样子已经在外面流浪了很长时间，一切好像都记不得了。那个胎记，自那时便在了。”
　　林枫突然起身，扑通跪倒在地，道：“苏先生对我兄弟二人大恩大德，林枫，林枫——”
　　苏逸川忙扶起他，道：“亲人相逢，我也替你们高兴，万不可如此。”
　　林枫道：“我与他失散时，他只有三岁，自然是记不得许多事了。不知道那几年年他是如何度过的，我这个做大哥的有愧啊……”
　　苏逸川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苏旭，苏旭之前叫什么名字？”
　　林枫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让他叫苏旭吧。”
　　房门突然又被推开，苏沐裹着被子，后面跟着苏泽。
　　苏沐笑道：“我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文章！”
　　林枫道：“多谢俩位这么多年来对苏旭的照顾！”
　　苏泽笑道：“这是哪里话。”
　　苏沐道：“师父，不如你也收了林枫吧，按咱们的规矩来，先来先得，让他做老四。”
　　苏逸川喝茶。
　　忽有人来报，唐军大营里出状况了。
　　登上城楼，远处大营里一片火光冲天，激烈的厮杀声不断。
　　苏泽问：“是哪一路大军在同唐军对战？”
　　林枫道：“刘易仁的阴谋已被揭穿，唐守平怎能放过他。”
　　城下杀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只见一片狼藉。
　　唐守平脱了铠甲，一个人慢慢走向城门。
　　城门大开，九王爷出现。
　　唐守平说：“我要见七儿的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