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棉球

4、[ 4 ]

　　俞月月其实吃过饭了，可妈妈还是给她热了碗饭，陪着小炒青菜，又现烧了个香菇肉丝汤。俞月月看着她忙活，不忍心拒绝，才吃了没几口，妈妈又端了碟腐乳出来，这是家里自己做的，俞月月突然发现好久都没闻到的各种气味突然都凑到自己面前，有些儿愣神。腐乳的香气，厨房里一点油烟的味道，筷子还是黑的磨得有些光了的木筷，瓷碗还是蓝边儿的看着很复古的瓷碗。

　　爸爸捻灭了烟。“瘦了嘛。”

　　俞月月低下头嗯了一声，又抬起头来急急说了句。“我过得也蛮好的。”

　　妈妈嗐了一声打断俞月月的辩白，一样急促的语气，“说什么呢，吃饭吃饭。”

　　俞月月和爸爸都没有再说话。

　　其实爸爸不是不喜欢陈郁，他只是不放心。就像以前不放心俞月月的各种小事情，什么衣服搭配不正式啦，出门迷路啦，工作找得不称心啦。表面上他很开明，什么都听俞月月的，从选专业到恋爱都是，实际上却揪心得要死，心痒痒地总是要参合几句，评头论足一番。这是家长的“通病”，俞月月以前嫌烦，现在渐渐也懂了。懂了他说的事，听上去不好听，却总是实话。爸爸知道她和陈郁在一起后，对陈郁也是很好奇的。说是说着你找老公你来挑，好坏自便，转个身又开始问东问西了。他平时喜欢做什么呀？成绩好吗？有没有什么就业方向啊？人品怎么样？

　　这就是爸爸。

　　俞月月就着回忆下饭，竟也吃光了一碗。好久没吃家里的饭了，很香。她起身收拾着碗筷，开着好久没开的水龙头，想起以前她最讨厌洗碗，现在却好久不洗了，跟陈郁一起住的日子，有时想起自己的妈妈，她喜欢洗碗吗？怕也不喜欢吧，可她洗了好多年呢。

　　“月月啊，今天在家里睡吧？怎么啦？是不是跟陈郁吵架啦？”

　　“没有。”俞月月转过头去，给妈妈一个放心的微笑。“秦珂要结婚了，我要去参加婚礼，来家里找条裙子。而且，很想你们的啊，回来住一天，明天还要上班。”

　　她的事，简略的在每周的电话中都会跟爸爸妈妈说，他们知道自己找到了工作，也高兴了一阵子，却又不敢说太多，怕自己女儿不开心。俞月月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酸。收拾好了厨房走到自己房间去，发现摆设都没变，比她住的时候还干净整洁，打开衣柜，衣服都挂得好好的，全然没了以前老被妈妈训做“乱得像被狗扒拉过一样”的模样。

　　妈妈早就走到她前面，翻出一条裙子来。“你看这件可以伐？”

　　俞月月试裙子的时候，和妈妈说到了秦珂。秦珂长得漂亮高挑，刚进大学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追，可一直看不上眼，也谈过一两个，很快就分了。“没感觉啊。”她总是这么说，于是俞月月以为，她一定要等到一个有感觉的人，才会心甘情愿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何况是结婚呢。

　　“在五星级酒店呀？可是我记得她家也不是很有钱啊，那看来是嫁得好了。”妈妈帮她系着背后的蝴蝶结，顺口说了一句。

　　“不知道啊。”俞月月心里有点烦躁，她知道这不是怨也不是气，更不是嫉妒了。只是烦躁。她知道妈妈说话没有恶意，可这一句话，戳中了她一直不敢面对的心事——有钱的老公，算嫁得好。

　　她倒也不是觉得不平衡。如果说真的有一份不平的话，是为了陈郁。她心里陈郁那么优秀，那么能干，那么肯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却因为一时的拮据，让人评点着“小姑娘嫁过去感觉不太合算啊。”——俞月月总是很愤恨这种论调，嫁女儿像卖女儿似的，有意思没？

　　妈妈见俞月月好一会儿不说话，反应过来是自己说得不好了，讪讪地说，“不过陈郁也蛮好的，我还等着你们回来跟我说结婚的事呢，这样才算定下来了。”

　　俞月月平复了心绪，一些愧疚又涌上来。妈妈竟然对自己这么客气，这么小心翼翼，她这女儿，当真是做得不好。“等攒多一点钱吧。”她佯装专心地摆弄裙角的花边。“还年轻呢，不急的。”

　　妈妈笑了，以前总是她担心俞月月早恋，最常说的话就是你还年轻呢，不急不急，这会儿轮到自己女儿说这句话了，还真有点百感交集。

　　俞月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腰身减了两寸，当真是瘦了。妈妈主动说你洗个澡先睡吧，我去帮你后面收一收，俞月月点了点头，把裙子换下来，拿了睡衣去洗澡。□□熊的睡衣，有洗衣液的味道。

　　真是久违的感觉，熟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