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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三姑,我们要去的长白山还有多远?”华荣小道上,两骑黄膘马缓缓而行,左边那马上的人一顶防沙斗笠遮了个严严实实,问话的是右边十二三岁的少年郎。

      “小蓝你倒比我还心急啊”戴斗笠的人并不正面回答这自己也不太清楚的问题。

      “三姑的病不是要那山上的灵药才能根治吗?”那孩子转头微笑,他们的马近了些,脸上的轮廓方才显露了出来:长眉凤目,高鼻薄唇,脸上绒毛未褪稚气未消,眼里却已经有了少年的神采,身形也开始成长成少年的挺拔,五官并不甚出奇,充其量也就是英挺,只是他这一笑,不知道怎的,那分明很普通的五官一下子活了起来,那眉尖微挑,象鱼儿入了水那般委婉自如;那双眼在微眯之下,才让人发现眼底是眼波流动,脉脉不停;那唇角象蝴蝶展翅微象两边翘起,若是更开心了,还隐约可见瓷样洁白的牙齿。这样的笑若是在阴天里见着了,你会觉得是不是太阳微微开始露头了?若是在夜里见着了,你会以为是月牙儿瞬间成了圆,不吝啬地铺洒光辉。。

      这两人一色石青的棉布长衫,腰上系着普通的青峰剑,背上的包裹也不见如何鼓胀,这要让靠山吃饭的盗贼看了肯定会皱眉说是两只瘦不拉几的瘦羊。

      这是三姑与戈蓝,小时候不甚出彩的孩子,长大了却别有一番风致,隐隐地流露,虽不明显却也不可忽视,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流露出来的韵致,只默默的跟着旁边的人。

      原来是这样,三姑无声地微笑了,这孩子,不管受多少挫折,爱护别人的心只见冷了却不见减少,她不禁想起两个月前的戈蓝:

      两个月前的戈蓝,一身店小二的打扮,头上扎着白色头巾,手里努力向上举着托盘,嘴里还麻利地抱着菜名,若不是那一身虽然比记忆里更加破旧但仍是眼熟的褐色棉布衣服,三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没有取下斗笠,只在嘴里轻轻地喊“小蓝。”

      戈蓝把头转了过来,他扫视店里店外,这才把眼投向看不清面目的三姑,嘴巴动了动“是三姑么?” 手上的东西一点也没倾倒。

      三姑一直坐着等,桌子上茶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浊黄的茶色沉淀得越发的深了。偌大一个店里只有戈蓝跟另外一个跟他一般大小的伙计,听店主人呼来喝去骂他们懒,离得近了更是一脚踢过去一巴掌打过去,他们也只是默默的低头做事,三姑没什么感觉,眼也不曾抬起,只是不自觉的,茶杯把木桌子压出来一个印子。

      等店里打烊了,戈蓝才有时间过来,把发生了很久的事再讲一遍,除了谢府里的事,还有戈蓝离开后如何被抢了包袱,如何到了这家店的,还有些戈蓝没有讲,比如没了包袱以后戈蓝曾经饿到跟一只狗抢食吃,那是半个发黑的馒头,那馒头滴碌碌滚到一个人的脚下,再被那人一脚踩下,戈蓝扑上去抢不及,连手也被踩了下去。还有跟乞丐窝在漏雨的草棚下,被倒塌的草棚压了半天才被拉了出来等等等等,戈蓝没有说。

      戈蓝没有说,但是三姑却能看,那手上除了有火泡子冻口子还有狗牙引子,那额头上乌青几分还有木砬子划伤的痕迹,她说“走吧,跟我一起到长白山去吧。”幸好,幸好我回来了一趟。

      戈蓝呆呆的看着三姑,三姑又重复了一遍,他才点点头说好,转身去收拾包袱时三姑假装没看见他拭泪的袖子,然后不管是三姑带着戈蓝离开那家店,还是三姑带着戈蓝去买衣服,或者是他们又碰到大少爷跟二少爷时,戈蓝都没有再哭。

      三姑不会哄孩子,她只能装做不知道,而事实上,戈蓝碰到的这些事,也不是哄可以安抚的,她问戈蓝“你恨吗?”戈蓝沉默很久摇了摇头,他只是伤心,一种被伤害的感觉,毕竟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少爷,他也知道二少爷实在是怕,怕极了才这样的。三姑没再问,也许这样也好,若不是这件事,以戈蓝的性子也不会走出谢家。

      戈蓝以为自己眼花了,当他看见站在跟前的谢晴喧而谢晴尹扑过来死死抱住他,戈蓝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他没有看错,他抬头看看大少爷,还有那个痛哭的人,悄悄地叹了口气,纵然有什么话想问,过这么久也忘了。

      他们到茶馆里坐定了,谢晴尹看着比几个月前明显瘦黑了许多的戈蓝,心里的悔恨排山倒海般几乎把自己淹没,自己都做了什么啊?

      被禁足的自己哪里也不能去,更不能去看戈蓝,而自己一闭眼都是戈蓝那天震惊的表情和失望的眼神,终于再也不能隐瞒下去,向爹爹坦承是自己做的事时,才听说戈蓝已经被赶出去了,而谢晴喧也白了脸,原来这才是真相!谢晴尹求谢老爷找戈蓝回来却被训斥“只是个下人何必如此劳师动众!”他咬咬打算私自出门,谢晴喧却对谢老爷说二弟也大了应该一起出去闯闯世面了,借收帐的籍口把谢晴尹带了出来。

      他们沿路仔细探寻,每次他们看见路边有乞儿或浮尸时心头总不由的猛跳,谢晴尹更是会冲上前去细看,即使不是也留下铜板,好象这样就能帮助戈蓝一样,如此这般一个月,谢晴喧出门的期限也快到了,正当两人都觉得绝望之时,竟然看见戈蓝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晴尹每天在夜里都会的梦呓今天终于说了出来,眼泪也不由跟着滚了出来,他哇的一声抱住戈蓝大哭,这是他第一次尝到后悔的滋味,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背叛人的滋味,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有些事一旦做过了就永远不可能弥补。

      戈蓝没有动,那样伤心的哭声本该是他发出的才是,怎么会这样呢?许久,他才扶起谢晴尹的肩“二少爷,没事,我不怪你。”我只是被背叛了而已。

      真的!“那你跟我回去,跟我回去好不好,戈蓝?”谢晴尹不敢相信这样被原谅了,真的可以原谅吗?

      “可是二少爷,我已经答应三姑要跟她到长白山去。能再见你们我真是太高兴了,但是我不能回去。”三姑的手没有离开戈蓝的肩膀,这让他很安心,然后他对上了谢晴喧的眼:歉疚的温暖的。

      “二少爷,以后你还是跟大少爷好好相处吧,好好用功好好练剑,我跟三姑回去时会去看你们的。”戈蓝终于还是做了决定,错误即使原谅,伤害却不能避免,戈蓝的心里结了个活疤,在以后的日子里,偶尔触到了仍会抽痛,即使已经痊愈。

      戈蓝跟三姑送着抹眼泪的谢晴尹和一直没有发声的谢晴喧离开,很远了,谢晴尹还回头来,戈蓝,对谢晴尹而言本来只是关系普通平常的一个人,因为一个偶发的事件,因为自己一个怯弱的念头,从此深深地刻在谢晴尹的心版上,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包括他自己,现在的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只是听从哥哥的话放戈蓝离开,而用悔恨的泪水洗过眼睛洗过灵魂,对他的未来会有好处。

      然后三姑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戈蓝沉默了半晌,还是摇头说没有,三姑问他不想回家看看吗?戈蓝别过头
      “娘已经死啦,爹爹也不在,我回家要看谁去?”

      于是两人就踏上了要往长白山的路上。路上戈蓝问三姑为什么要去长白山?三姑才告诉他因为那里的药既奇又珍,也许有药可以治三姑时好时坏的肺病,至于从南走到北要多长时间,戈蓝是没有概念,三姑是想让戈蓝散心忘掉不愉快的事情,所以一路上也不着急赶路,松缰而行。

      眼尖的戈蓝突然勒停了马,指着不远处的柳树“三姑你看,有个孩子在那树上,这方圆十里都不见人烟,怎么会有个孩子呢?我去看看。”说完就打马向前,三姑也来不及制止,不过想想两人一身穷酸,按理来说要财要色都不该被找上才对,也就放心让戈蓝去了。等戈蓝回来,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孩,穿是绫罗绸缎,戴的是珠宝玉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还看那孩子,长得虽是粉雕玉琢,三姑却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属于成人的恼怒与狡诈,不由心中一凛:这孩子不简单。

      戈蓝正柔声问那孩子家在哪里,三姑跟那孩子一对眼心里就觉得不安宁,便冷冷对戈蓝说“问了那孩子是哪里的,就送他回去!我们还要赶路呢!”

      也不知那孩子是被吓着了还是怎样,反正一问三不知,只死死抱着戈蓝不放,也不说家在哪里,也不说怎么会在树上。戈蓝看着这孩子就想起当日的自己,心头又软了,转头央求三姑“怎么办?他不知道家在哪里,怎么送他回去?要不,姑姑,我们带他走吧,反正一个小孩子也吃不了那么多。好不好?”

      三姑是百般的不情愿,但前后看看确实没有人家,也不得不依,就这样,三人一同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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