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蓝花开》游弋

42、番外

　　番外：

　　熙熙攘攘的杭州城迎来了又一个春节，街上辞旧迎新的对联红得叫人满心欢喜，来来往往的人纵然行色匆匆脸上却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是了，过年了，是团圆呢。

　　仁心居里，一个穿深蓝色厚棉袄得人正专心埋头分药，却被接连不断得爆竹声扰得不得安心，不由抬头看看满大街都是花花绿绿的炮纸，见行人个个喜气洋洋，唇边也绽开一缕微笑，回头对着还在铺子里打扫的红衣小仆招呼“红儿，不要做了，我们出去逛大街。”

　　一听逛街，看上去很勉力工作的人立刻扔了抹布，一个轻盈的翻身就跨过柜台“真的吗？真的吗？”生动的五官上笑逐颜开，看得叫人失笑，穿蓝衫的人一边摇头一边收拾桌面“你看看你现在都是什么样子了。”红儿一挑眉“那也是主人的错。”若叫魔宫的人来看看他们的影卫居然会这样强词夺理嬉笑怒骂，恐怕会先吓倒一大批人。

　　“不是跟你说过别再叫我主人了吗？”红儿很不耐地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只给戈蓝一个脊背看。

　　这人正是戈蓝，凭借一颗仁心一手医术，他终于遂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开个药铺。几个月后，在一个下大雨的晚上，红儿突然出现在他窗外不肯离去，不得已把她收留下来，心却微微起了波澜，也许那个人，也会出现吧？

　　若是他来了，自己是见还是不见他呢？自己几日的辗转反侧似乎显得没有必要，因为莫刑一直没有出现，一直到一年之后的今天，自己再想起，只有泰然却没有了忐忑，自己果然是个冷清的人呢。

　　戈蓝含笑看欢呼的红儿雀跃地关了铺子，再想想两年前她找到自己时的模样，不由想：也许真该反省自己是不是把她的本性还原过头了呢。

　　街上的热闹自不必说了，吃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红儿欢天喜地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可怜的未曾经历过的童年在戈蓝刻意的纵容下渐渐体味起来，戈蓝所幸的是自己已将钱袋一骨脑拿给她了，否则一个大男人陪她在胭脂水粉间挑拣可真是再痛苦不过的折磨了。

　　昨是今非，一年年依旧这样过去，陪伴身边的人却已经不可能是他了，戈蓝觉察出自己的一丝黯然，忙又振作，这样的生活未尝不是快乐呢？

　　人多自然拥挤，戈蓝只能退到一边等红儿带着一大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挤回来，今年冬天不算得冷，不多时红儿便挤出一头大汗来，她兴奋地红着一张俏脸对戈蓝说“我还买了酒，我们晚上好好温一盅。”然后不待戈蓝回答，她便把手上一堆东西往戈蓝身上一塞，回头又杀向小摊子去。

　　戈蓝正自哭笑不得，手上却是一轻，回头一看不由大喜“江兄！！！”江渔子洪楹还有白之印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后，江渔子温温地拍拍戈蓝的肩，白之印帮戈蓝卸下手里的东西，洪楹的眼光却随着一蹦一跳的红儿溜了过去，口中嘀咕道“看不出来这丫头逛起街来这么可怕。”

　　戈蓝观颜察色又听他这么一说，实在忍不住要笑，又看洪楹耳根泛红眼神温柔不由忍了下去，便和江渔子使了个眼色“正好正好，晚上红儿下厨，我们好好喝一杯。”洪楹眼神一跳，又高兴又不好意思“哼，那丫头会做饭，怕不要烧了厨房。”

　　这下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白之印拿空着的手搭上洪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啊，不是我说你，喜欢女孩子不是这么个喜欢法的，当心惹恼人家小姑娘。”洪楹一下子面红耳赤“谁说我喜欢她了，那丫头又凶又刁蛮。。。。”话音未落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谁刁蛮了？你这个吃饭只知道长个子不知道长脑子的大笨牛。”红儿气势汹汹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洪楹怀里一堆“拿着，仔细小心了，弄坏了你赔。”

　　白之印在一旁挤眉弄眼，戈蓝忍住笑“行了行了，东西也办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往回走时，不知道是不是戈蓝的错觉，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回头张望却不见踪影，叫戈蓝暗笑自己疑心生鬼。

　　红儿的厨艺是这一年才开始锻炼的，自然只能是一般般，那洪楹可威风了“出去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说着轮起菜刀的架势颇有几分师傅的味道，终于让红儿难得的敬畏了一下，嘀咕着跑到戈蓝身边“那个大个子到底会不会做菜啊。” 江渔子一听是洪楹做菜精神可来了“洪楹的手艺没得说，就是难得出手。今遭可算是赚到了。”白之□□领神会，起身一本正经地向红儿鞠躬“这说起来还是要多谢红儿姑娘啊。”红儿瞪他一眼，却不反驳，只得意地抿嘴乐着。

　　细如飞絮的雪开始零落下了起来，戈蓝正出去要多准备一个火盆，出了屋子却看到一个裹着宝色银鼠毛大氅的人正站在房前的檐角，听见戈蓝脚步声才回头微微一笑，原来是他，戈蓝也还一个微笑“堂堂木蓝宫的宫主站着听壁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相请不如偶遇，进来喝一杯如何。”

　　木尹摇摇头“我已久不捧杯了。”戈蓝知道他说的是当年，只能沉默以对，木尹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温柔“我只是路过，况且”他看看屋内的笑语晏晏“多个我你们也未必尽兴。”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泥封的小坛子“这酒据说不比盈歌酿的差，就当给你们助兴吧。”戈蓝收了，木尹看看渐渐转大的雪势，无声地叹口气，回头深深看了戈蓝一眼“我，走了。” 说完便腾身而去，戈蓝目送他的背影时却看见一件大氅飞了过来，正是木尹身上的那件，分毫不差地裹在戈蓝身上，木尹的声音远远送来“好自珍重。”

　　戈蓝捧着兀自温热的酒，觉得眼角有些发热，低头片刻却轻笑起来，转身回了屋子。

　　洪楹已经做了几样菜出来，红儿尝过之后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江渔子见戈蓝另披件衣服进来只咦了一声，看到戈蓝手上的酒却是大声叫好，从戈蓝手里抢过坛子宝贝似地念叨“天哪天哪，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沧海明月心啊，我不是做梦吧我不是做梦吧。”戈蓝笑着递上杯子“是不是做梦喝一杯便知道了。”

　　酒酣人醉倒，已是夜半时刻，送完东倒西歪出去的江渔子他们，戈蓝也觉得耳炀眼热有几分困倦，吩咐红儿早点歇息，自己也回了房间。

　　轻轻合上门，房间中间那张小圆桌上的油灯忽明忽灭，映得坐在桌前的人脸色如梦幻般不真实，戈蓝略略点了个头“你来了啊。”一面在对面坐下，桌上备着两个熟悉的杯子，对面的人温柔地笑笑“既然你已有了三分酒意，这一杯还是我代你喝了吧。”说完一仰头便喝下一杯，戈蓝轻声笑了笑，拿着空杯把玩“美人恩，君子杯，最难消受美人恩。如此美酒，我怎能错过。”取了壶斟上一杯，感觉着它在手里变暖，才慢慢喝下，然后说“果然是好酒。”

　　对面的人神色温柔，视线不曾稍离片刻，戈蓝扶着额头笑“白天是你。”对面的人点头承认“是我。”看着你在人群中笑的有些落寞，终于不能克制自己，还是来见你了。

　　戈蓝却不再说了，举杯邀他“莫若不醉不归。”

　　一夜无话，酒入相思更缠绵，到最后戈蓝终于醉了困了，朦胧间似乎看见有人立在床头，那眼神里带着的无尽温柔叫人心安，不由沉沉睡去。

　　酒醒清晓，日光一样绕过窗棂进来，红儿在厨房练习昨日学到的手艺，一切并没有不同，好像昨夜的一切不过是梦。

　　戈蓝有些迷茫地起身，却在看见床尾搁着的披风时不由笑出声来，那个人啊，把木尹的大氅扔了，换了他自己的银狐腋坎肩。

　　推开门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戈蓝微笑起来，也许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