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格拉的信徒》苏木辞

45、百部洞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老和尚和小和尚，老和尚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什么呢？从前有座山……”
　　“你的嘴真真不能有片刻消停。”温凉听得脑袋大。

　　“消停了消停了，也该去会一会这位白泽神尊退休之前加持过的仙子了，你才她下一个会对付谁呢？”
　　“我猜是你。”
　　“没劲，她才不会对付本神，本神岂是她敢动的。”

　　温凉好心提醒：“她是不敢动你，可她身后还有，身后是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了。”
　　风岸假作被吓到：“这么吓神啊？那咱们走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还没大婚呢……”

　　“停，大哥你一个和我签契的神，怕什么，我死不了你就死不了。”
　　“啊，忘了和你签过契了，可我说姑娘啊，你这签的契太多了，生灵间处处都是你的契灵吧。”

　　温凉没有理会，只是提醒道：“伏一我摸不清来路，但如果真是他们我会出手，阿骨图你倒是可以注意一下，你久在地府，他又装做知南多时，他的气味你应该不陌生，他们之间有缝隙，只要有缝隙就有机会。”
　　“这话你刚才说过了，放心吧。”

　　温凉不好说放不放心，只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她或许应该好好了解一下伏一，也不至于这般被动，可没有时间容她回一趟洛格拉了，只期盼翎枯身后的势力不是伏一，这样翎枯还有救，这一山的生灵也还有救。
　　她期盼着，殊不知伏一已经迫不及待要吃那苍鹰的心肺了。

　　-
　　项游这次来之前找族中老者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有凶有吉，逢凶化吉，那老者说他的凶祸来自自己，而吉象则是外来。
　　项游很聪明。
　　这一行大多是生面孔，每一族每一年都会有生瓜蛋子来送自己的翎羽，少有一些领头的从前见过，只是这些或生或熟的面孔，保不齐谁就能起异心，进而给自己带来灾祸。
　　但有一位不同。

　　项游从未在七日宴上见过风岸。
　　风岸是神，还是一位“好”神。

　　当然，单论风岸，那千年的造谣诽谤与打磨并没有谁会祈盼他能是个良善心肠，可他跟错了神，他既跟了温凉，那全天下最心软最循规蹈矩的神，他自然也就没了犯罪的可能。
　　所以，将生命赌在他身上是个必赢的局面。

　　又当然，翎枯是仙子，去过洛格拉见过神的仙子，据说还同席吃过饭，难说真出了什么事情风岸会不会向着翎枯。
　　他几次三番，三番两次的在风岸面前说起翎枯说起百部山，他觉得风岸和翎枯之间似乎也就那样。

　　他觉得他赌赢了。

　　项游中宴上吃了不太好的东西，此时正绕着自己族民住的房子飞，试图让那不好的东西往下走走，晚宴吃不吃不重要，可肚子总不舒服就有些麻烦。

　　“长老，长老。”
　　下面有族民唤他，他又盘旋一阵才落地。

　　“何事？”
　　“翎枯仙子听说您有恙，派手下送来药饮。”

　　项游看着族民手里那琉璃做的药盏，不觉有些慌乱。他不舒服的事情只告诉了同行来的医师，医师不会告诉翎枯，那翎枯是怎么知道他有恙的？还无需看脉无需问诊，这药饮就端来了，这药谁敢喝。

　　“你放那边石桌上，我等下就喝。”
　　“是。”

　　项游盯着那药饮看了一阵，又扑棱扑棱翅膀飞向高空，飞得高看得远，万一窥探到些什么，也不算有亏。
　　只是腹中绞痛，实在有些痛苦。

　　风岸将这一幕幕尽收眼底，他还笑着和温凉说：“那苍鹰一族也算聪明的，可聪明成那样不还是被翎枯盯上了。”
　　温凉说他没心没肺：“你觉得翎枯给他下毒？”

　　风岸摇摇头：“不好说，不过不排除，可以肯定的是那只苍鹰现在不好过。”
　　“去看看吧，别出了事就晚了。”

　　“好，我去看……小凉凉，你看。”
　　“什么？”

　　风岸所指是褐林鸡族，此时他们正在院子里站成一排练歌喉，一只也没落下。
　　“你是想告诉我褐林鸡族都是真鸡，是吗？”
　　“那还不真吗？有几个族能有那高亢嘹亮的歌喉。”
　　温凉微微一笑：“你也不差。”
　　风岸差点跑去和鸡族来一场比拼。

　　风岸隐藏身形去了苍鹰一族的栖身之所，先是看了看桌上的药饮，风岸没什么察觉，温凉倒是嗅到了蛊虫的味道，阿弑确定之后她告诉风岸。

　　“蛊？那这么说的话幕后黑手就是那两位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风岸对自己的武力值有着清晰的认知：“等会儿要是打起来，小凉凉你不露面我真的会凉。”

　　“翎枯和阿骨图交给你，阿骨图受伤，加上之前在地府分身时受到过压制，他不是你的对手，翎枯只是虚像，你对他们两个没问题。”
　　“自然没问题，有问题你会来救我，但那个伏一咱们都不清楚，这地方应该还有不少喽啰，你想清楚了？”

　　温凉似乎是心有成竹：“你知道地灵吗？”
　　风岸想了想：“不知道。”

　　“地灵生活在地表以下地府以上的地方，是一种灵物，不久前我拜托他们帮我四下留意一些不正常的事情，你休息的时候我问过，翎枯没有多少手下，生灵都不傻，伏一和阿骨图想要策反不容易，所以才寄居在地府，翎枯她虽然是仙子，但既没有家族也没有什么实权，伏一不能露面，也不会露面，所以有什么事情只能是翎枯自己解决，她的手下多半是傀儡，我只是好奇她对付这些生灵是为了什么。”
　　“你是真行了，暗探都用上了，为了什么不为什么等会儿看看就知道，你可要护好我这一身毛，毁了再长出来很难的。”
　　“知道啦。”

　　那碗药饮项游压根没打算喝，只是腹痛越来越严重，振翅是不大可能了，真能下来休息，谁知他刚坐下翎枯便赶了过来。
　　“项长老如何了？身体好些没？欸，这药怎么没喝呢？要是凉了恐怕就不管用了。”

　　项游惺惺假笑：“仙子厚爱，还麻烦仙子为我煎药，仙子请坐。”
　　翎枯笑的比项游还要假：“这有什么可谢的，你是我请来的客，哪有来客受伤我这做主人的不露面，那多难看。项长老要不先喝药？”

　　“放一放吧，我这会子还不太需要……啊……”项游不需要是假的，但凡翎枯不在，他都能昏死过去。
　　“项长老，您快喝了吧，这眼看就要晚宴了，晚宴之后再喝第二副药，药劲也好连得上。”

　　项游不想这么和翎枯产生冲突，他没信心能全身而退，可那药傻子都能看出来肯定有问题，翎枯这么着急喂他药，难说是不是断头的，喝了就能去地府告状了。
　　正当项游思索如何做才好的时候，忽然感觉腹部一阵暖意，紧接着一股气力注入，他居然不疼了。
　　这让项游既惊喜又疑惑，不过很快他便将眼下的局势做了个分析，就算他安然无恙，也不好说是不是能将翎枯和她手下那些喽啰制住，可他要是身体好了，翎枯是会逼着他喝药还是能有所拖延呢？

　　也只能这么做了。
　　“仙子，你看我没事了。”
　　许是怕翎枯不相信，项游还起飞环游一圈：“仙子，我真的好了，应当是吃坏了肚子，仙子的药饮竟不需饮下去，闻一闻就能痊愈，仙子堪当神位啊。”

　　翎枯绝不相信项游能安然无恙的痊愈。
　　项游是吃坏了肚子，可那不是寻常的烂菜，而是伏一专门熬炼的腐肠药，一口下去肠胃会从内里慢慢腐蚀，对伏一而言就像是从内部开始腌制一样，等这一碗掺了蛊虫的药饮下去，不多会儿就入味儿了。
　　绝美的一道菜啊。

　　这下轮到翎枯慌了。
　　翎枯将那碗药端走，不过脑地和项游寒暄了几句话，出了院子才将那碗并那碗里的药全都摔扔出去，匆匆回殿。

　　“蛊虫，要不要跟上去？”
　　温凉让阿弑细细辨别过，才和风岸说：“你千万小心，只求自保，这里的生灵我救得下。”

　　风岸无比轻松地笑出声：“你放心吧，我一向是贪生怕死的，没有比我更会苟命。”

　　这话也只有风岸自己才会信，浮山一战温凉独扛天街，是风岸将她带回洛格拉，云知南堕神，阿初阿弑只是护法，当时诸天神明只有风岸“厚着脸皮”跟在温凉身边，说什么都要去浮山。
　　风岸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又或许他分对谁。

　　翎枯回到殿内不多时便传来动静，风岸趴在外面头盔，见这院落四四方方还算高贵，只是居然没有一个仆从在侧，虽说没什么尘埃，也显得过分冷清。

　　“她没办法找仆从来收拾庭院。”
　　温凉同意：“就算是傀儡，也会有混进生灵的时候，最好就是不收拾，反正这百部洞一年只开一次，生灵们来了西山也甚少会来翎枯的殿，这么说，西山应该是伏一的第三处藏身之地。”

　　“地府和这儿，还有哪儿？”
　　“东疆。”
　　“东疆？”风岸惊诧，“你是说伏一藏身东疆？”
　　温凉摇摇头：“伏一在不在那儿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阿骨图在，东疆怎么了？”
　　“东疆，”风岸看向殿内宝座之上的伏一，喃喃道，“东疆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