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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偷渡”手机(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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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一片最大的厂,就算是维修,要偷出来也绝不简单,定有人予他们方便。”
见霍闻点头,赵栖路接着说:“每天都有保安值勤,或许他们真有什么方法能将手机偷渡出去,但保安亦存疑。这么多手机,他们是以什么名目归到自己手里?亦或同流合污?”
“他们每天两班倒,七点钟下班,也就是交接班,去守着,准点捉人。”霍闻一锤定音。
“霏儿,去修板子不?”
“好啊,正好跑完这趟也快下班了,五点半了,天都快亮了。”
“行,我下去找你。”周栩之将听筒扣回去,记录好每个板子就推着小车准备到二楼汇合。
“嘿霏儿,今天的脸蛋又嫩了,给咬一口不?”
“唔好痛啊,神经病啊?”
郁霏霏猝不及防被张暄捏住了脸颊,啪地将他的手打下去。
“这个坏人,天天占人家便宜,霏霏过来,咱不理他。”孙器坐那吐着和蔼慈祥的词,语气、表情跟肥壮的身材却给人截然相反的感觉。
“太嫩啦,一捏还滑溜溜的,霏儿,”待郁霏霏看过来,他才坏笑地接着说:“给咬一口不?”
“神经病啊?不跟你们说了,我玩我的游戏。”
周栩之淡笑看着,将板子一一放到他们对应的位置,也坐下玩起了手机。
上夜班管得不严,五六点钟是最困的时候,郁霏霏每回都是玩会儿手机就开始睡觉,其他人修好板子也会一起眯会儿,只有周栩之,打多少哈欠都坚持与手机热恋,烫手那种。
手机闹钟响之后,几人就相继抬头,眯缝着眼睛。
郁霏霏揉了揉眼睛,准备把板子捡好回工位,两边一扫都没看到,又去看自己的小推车。
“你都帮我放好啦?谢谢!”她对周栩之说。
“客气什么,走吧。”周栩之说。她将木门扒开,率先推着车出去。
“等会有板子也别拿下来了啊,留给白班修……”张暄喊。
“如果没有自然就不拿啊。”她避实就虚,避重就轻。
“拜拜!”
“拜拜!”
两人在电梯到达二楼时分手,周栩之等着电梯到三楼。
挺好,工位旁的箱子空的,说明产线拉长也在偷懒,不想这会儿拿板子来。她将电脑解锁,打开excel,将桌子上各产线拿来的表格填上去。没人过来,电话也没响,她有点无所事事。六点五十了,产线白班的人已经过来,正排队准备开会。她从电脑上抬起被防静电帽封印的头,与她交接班的人正打了卡从窗户旁走过,神情怪怪的。
没一会见她晃进大门,却是小跑着过来。
“之之,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到警察把老雷他们都带走了,而且外头围了好多警察。”
“啊?怎么回事?”周栩之嘴巴张大,话的声音却不大,她往后看一圈,两人又抵着头悄声说起来。
“不知道,你说会不会……”对班没说完,却看向一旁盆里放着的PC板,周栩之跟随她目光。
两人聊了一会儿,不好过于喧哗,如往常交接好就去排队打卡准备下班。前头排了长队,过了三四分钟才轮到她,她打了卡,去柜子那将防静电的装备一应脱了叠好放柜子,换回自己的鞋。
“之,走啊!”
有同事经过轻拍了拍她。
“好,马上,你们先走。”她锁上柜门,三两步追上去。
“食堂吃早餐吗?”同事问。
“你们要去吃早餐啊?我买的紫米面包还有,我回宿舍吃面包。”周栩之说。
{今天所有人都不能离开厂区,外宿的就找相熟的同个床位挤一下,实在找不到的就过来找我,一起分配。没有什么事,警察不过是来例行检查,望大家不要肆无忌惮地讨论,若造成什么谣言,领导处分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刚出了厂区楼梯,工作群就响了起来,是拉长发的。
周栩之是直接归课长管的,但发这条消息的却不是课长。要说车间里面最可能是清白的,只有产线拉长,因为无论板子怎么流动,最后都不会到他那。每个板子都有单独的编码,pass的板子他得包装入库待出货,报废的板子得归入报废站,判定报废与否也非他。他的板子一经周栩之的手,再经驻厂维修的手,维修判定报废后再经周栩之的手,送到报废站,或者,驻厂维修说“报废”,由他们去找报废站谈。
联想到被抓的老雷等人,怕不是这么简单,若真为那事,抓的人只多不少。
“霍队长,多谢体贴,车间如常工作,不至于造成更大的损失。”“管理不严,笑话了……如你所说,那外头的人都拿到几百上千个,可见他们干的时间不短。究竟有多少人同他们一起脏了手,还要劳烦霍队长和兄弟们加紧严审。”
“职责所在,耽误李董的时间了。”“这几天还希望李董多多安抚下员工的情绪,切勿造成更大的恐慌,有什么问题我们也会低调进行,只一点,谁都不能出厂区大门。”
“明白明白,已经嘱咐下去了,所有人都暂且住宿舍,只说是例行检查,我自然更不希望引起什么恐慌。”李董说。
“那不耽误李董时间,我们就先走了,审问也得抓紧。”霍闻敬礼。
“是,霍队长慢走,二位慢走。”李董欲送。
“李董留步。”钱图朝他说完,转身跟上霍闻。
抓了六人回来,得抓紧审问,意料之中,所有人都不承认。霍闻锐利双眼盯着这个年纪最大的,孙器,油锅似的,光有人证,没有物证,拒不承认。
“孙器,不仅买通了光奥保安,自己公司的顶头上司也贿赂了不少红包,利诱光奥普通管理层,同流合污,□□,你想否认哪一点?”眼神摄人,语气不轻不重,是笃定。
“哪一点我也没干过啊警官,清清白白,光凭他们几个的嘴,我可以告他们诽谤的。”事实上又不是做得滴水不漏,孙器强行让自己冷静,可眼底的恐慌,又如何逃过警察的法眼?
不过有一点,对方却说错了,他根本没有贿赂什么保安,也不是从保安那运板子,当然,几根烟几瓶水算不上什么贿赂,从保安眼皮底下出去的,不过十指可数的数。他贿赂的,分明是公司真正大门的前台。
“光奥的维修老大,新得的房子,听说你赠送的?”
“什么?根本没有。”他的慌乱延伸到四肢。给张先礼送的房子算秘密也不算秘密,因为他还想不知不觉让别人羡慕,继而接住他的橄榄枝,又不能明目张胆喧哗,就是私下传的流言。是谁松嘴了?
宿舍里住了八个人,另外五个上白班,周栩之在内的三个上夜班。她洗了澡正吹头发,另外一只手去够充电的手机,准备一边吹头发一边刷手机。打开□□,聊天界面却躺着一句话:到办公室来。
当天收到这条消息的有不少人,先是聚集到了办公室,又到了警察局,皆是与他们六人有直接接触的。
互相猜忌总好过亲眼所见,每个人到警察局直接被分到不同的地方询问,周栩之坦然,却紧张,警察问她什么都说不知,有没有收授贿赂,她说:“没收。”
霍闻说:“是不收?”
周栩之点头。
“嗯,也就是贿过……”
“我没有收,连微信都没下载。”她急道。
“也就是贿过,但没成功。”霍闻讲完剩下半句。
周栩之刚才急辩的神色冷了下来,闭上嘴巴不再开口,手握着,无意识摩擦骨节。
“公民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协助调查。其实这些事他们做得漏洞百出,不可能逃得了的,别人早已指控他们了,孙器名下的房子也不正常,你不必担心被报复……把你们传唤过来只是想搞清楚更详细的案件过程,不是因为你们的话才给他定罪,你既没收钱,就不用担心。”
定罪?已经定了?她小心打量眼前这个高大冷厉的警官,似分辨他话里的真伪。
“我所有都是道听途说,雷兵给我□□发过红包,我没收,过期红包现在还能看到。不管是□□还是给别人发红包亦或给别人送房子我都没有亲眼所见,我知道也就这么多。”
“他都给谁送了房子?”
“张先礼,光奥维修老大。”一旦开了口,细节便没有隐瞒的必要,更何况知道的人不止她。
“还有吗?”
……
“他付完全款的前一天,就是你给他打了十万,你一个搞维修的,名下却有几套房子,还都是上档次的,你是要告诉我你有点石成金之术?”霍闻坐椅子上,双手伸开撑着桌沿,眼神将对方盯得快要丢盔弃甲,砌缝而逃。
“那钱是他借我的……”
“哦?之前给的几次也是他借你的?请吃大餐是为了要债?”
狡辩无果,挣扎无用,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挖就是这么多内贼,这起案子,三家工厂,该罚的罚,该拘的拘,该坐牢的坐牢,可流入市场的手机和法盲或知法犯法的人却还得进行追查和教育,且有得忙碌。
连君顾是挺忙的,白天琴行上班,晚上重拾酒吧驻唱的工作。周一到周五唱到十二点,周六周日唱到一两点,其实在他那里,琴行是副业,唱歌才是主业,不过为了出专辑,一份工不行。他白天卖力跟顾客推销各种琴,晚上的驻唱时间,反而跟休息似的,唱得很轻松。于客人的附和声中,轻松转换高低音,静谧与燃爆,伤怀或甜蜜,皆由他引领。不过一直这么连轴转,写歌的时间反倒被挤掉了,他在酒吧唱的都是先前写好的,有些甚至唱了几年。头一次出专辑,他想以更慎重的态度打造出更好的。得再分点时间出来写歌,他写的歌有很多,但就年龄和阅历而言,有些太幼稚或者,直白,其实也不算无病呻吟,可又有那么点吟,这部分的还是压箱底吧。但一张专辑只能放得下十五首,他得多写,再精挑细选。
“老板,你这么大个老板,就没有朋友要买琴吗?一天才开一张单,你那堆发票都蒙灰了。”连君顾一屁股坐琴凳上,开始日常嫌弃老板模式。
“该买的都买了,琴是玩具吗?弹阵儿就坏了?”老板睨他一眼,说完又摆弄起手机。
“那,我去发发传单?”业绩半生不死,专辑无望啊。
“不,有损格调,我打造的是深巷酒香,闻香而来的。”“你要出专辑啊?要我捧场不?”
“不要。你要不要找个琴看看最有损格调的是你还是你的营业方式?”琴行这种默认高雅的地方你却发型跟彩虹媲美,服装叮铃铛啷,这种香,也不知顾客闻不闻得来。
老板选择性忽略他的拉踩,把手机倒扣桌上,只问:“为什么不要?制作得太少了,只够熟人分一分?那更得送我了,这场地腾了专放你的。”
“这倒是哦。”这倒是没有想到的,给老板属于暴殄天物,呃,自夸有点过,但放这就合适不过了。
今天是周四,连君顾下午六点就下班了,吃了个晚饭,七点到酒吧驻唱,唱完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二十分,算周五了。他背着琴从酒吧出来,手上签子串着块西瓜,调酒师给他的。冰糖西瓜,汁多且甜,他稍微弯腰咬一口,把西瓜拿远一点,免得汁水滴到衣服上不好洗。
“唔……”他正弯腰吃西瓜,视线突然一片黑,还被拖着走。西瓜扔地上踩得噗响,他抬着施展不开的两条胳膊去撞身旁的人,想挣脱掉麻袋,那上头不知是什么灰,簌簌掉,糊了他一脸和满嘴。可对方不止一人,估计是把他拖到了酒吧后门对面的陋巷,他被打得根本没有呼救的时间,况且这个点哪有什么人。他试图用滚来规避袭来的无影脚,没去武术馆系统学过,电视总是看过的,他挣起来就一套乱打,对方兴许收着点力道,他已经把麻袋挣到了肩膀,打得那叫一个用力,对方闷哼几声,打中的不止一人。他又想打回去又想脱麻袋,还得躲挨打,难免顾此失彼,感觉一脚被踢到了胃部。
“啊!”他用手捂着,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操!”
不同脚步声渐远,让这帮孙子跑了,估计是怕打重了。他艰难扯掉麻袋,抹了把脸上的灰,但愿手机没有壮烈牺牲,他忍着疼痛将腿伸直,从口袋掏出手机,套着手机壳,屏幕不知是在哪一脚就被踢碎了。来不及怜惜,先拨打了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