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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往事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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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到宫外的一家酒楼,这里平时就汇集了各路花天酒地的官老爷和公子哥。
这难道就是古代红灯区?······这俩是要干嘛?
越几缘觉得需要敲打一下独孤芳。
越几缘:‘色鬼,我还在呢。’
独孤芳:‘玉兔啊~你这就不对了,需求都是有的~’
越几缘:‘不,你有不等于我有!’
独孤芳:‘我有难道不等于你有吗?’他顿了顿,又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没有吗?’
越几缘:‘······’
独孤芳:‘总之,我解决就是你解决,放宽心吧。’
越几缘没法向这个老鬼解释,高中僧在青春时期基本都是禁欲系。
可这时旁边走过了两个杏脸桃腮、前凸后翘的美人。
独孤芳:‘哎呀~我说玉兔~你脸怎么这么红~’
越几缘:‘······我的脸首先是你的脸。’
独孤芳:‘玉兔,你真应该适应一下,这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里,感觉也是相通的。’
越几缘:‘······什么感觉都是相通的吗?’
那边沉默的一会儿。
独孤芳:‘你没必要知道。’
怎么没必要。
越几缘心里冷笑,自从他见了这家伙的交际圈,这个老鬼对他的感觉,就已经和在现世不一样了。他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像是防备,却也称得上敌意。
越几缘:‘怎么没必要?’
独孤芳那边微微有些停滞,随即道:‘你想说什么?’
越几缘:‘如果我们的所有感觉都是相通的,那我们应该也能够知道对方的意识,但我们只能通过这个‘玻璃’交流。’
独孤芳点头:‘啧啧,是这样。’
越几缘:‘那么,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独孤芳忽然有些阴冷的笑了一下。
独孤芳:‘你想打探的还真不少啊。’
越几缘顿时感到有些生气。
越几缘:‘你我是萍水相逢,我也无意介入你的世界,你也不用怀疑我有什么……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些基本的信任。’
独孤芳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你把这称作萍水相逢?’
越几缘:‘嗯,毕竟和你来到这里就是一场意外。’
那边停滞了一会,才见独孤芳道:‘那既然这样,我之前有些话的确没明说。’他顿了顿,玻璃上缓缓漾出一行字来:‘我们这些魂魄不全的‘魂体’,的确可以在很多时空游走,但如果没有强大的外力干预,是绝对不会回到自己的生前的。’
!
‘这样胆小啊,那我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吧,’独孤芳笑了笑,‘我们在这里交流的每一句话,都正被那个干预者看、着、呢。’
独孤芳没有再回话,他正赶着去和他的阿霍哥喝酒呢。
两个魂体随着躯体快步走过酒楼的花厅,最后来到了一个小隔间。一方檀木桌上,两个小凳,熏香、插花与字画配的都很典雅。
这······倒是个饮酒的好所在,看来越几缘是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了,但他还是对方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为什么话题会被转到这个地方。
霍去病显然没有察觉到两个魂体的异样,依然和独孤芳说说笑笑。他生性大方豪爽,又对这个小兄弟极为疼爱,早已经点满了一桌的酒菜,应该多半是独孤芳平时喜好的食物,越几缘都能感觉到独孤芳的哈喇子了。而身旁那两坛酒,更是芳香异常。这个年代的酒度数虽然不高,但灌下肚去,这俩人也该倒了。
于是,两人推杯换盏之间,越几缘静静的感受这逐渐上头的醉劲儿,似乎体会到了为什么有人会喜欢。
两个人的识海都有彼此参不透的东西,而那层玻璃也无法打破,既然如此,就让这酒,在其间翻江倒海,也是好的。
这酒楼生意火爆,尤其是晚上,也不知道主要业务是什么。外面人影浮动,烛光摇曳,昏暗的地方,是最容易让人忘情的。
“哎呦!”
这也不知是第几个闯进来的花花公子了。
这人衣着浮夸,打扮的甚是华丽,又是左拥右抱的,又是酒肉满肠,简直算是“顶配”了。
“公子!您的房间不在这里!您快随我来!”
“哎~慢着······呦!这不是霍公子和芳公子吗~怎么······你们白日里一个作诗、一个习武的,到了这时候······也来享受生活啊~”
这人不知好歹的拿起酒桌上的酒杯,就要往怀里的美人嘴里灌。
若是换个别的公子,估计玩笑一下也无妨,这毕竟是酒楼里常见的风流韵事。可今日偏偏撞在了霍去病这里。
“出去。”
霍去病的心情明显很不好,但他不想因为这些烂事起冲突。
“哎呀,别生气嘛~你原先是家奴之子,没见过这些,现下都是半个宗室了,也该入乡随俗~”
那人见霍去病不动声色,竟更加变本加厉,说着说着把怀里的美人推了过来。
霍去病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便也不再讲什么情面了。他突然指尖扣起一粒花生米,直往那酒杯上砸去,只听“咣啷”一声,那杯忽地碎裂,碎片混着残酒,零零碎碎掉了那公子哥一身。
霍去病悠悠起身,单手把那美人扶住,往那赶来的老鸨身边一送。
“还要继续看吗?”
方才围过来的一些看热闹的人们顿时像水波一样散开,那公子亦受了惊吓,直直的瞪着他们二人,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好不狼狈。
“······切!不就是仗着皇后和大将军吗!他、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啊?还不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
那人走了。门重新关上的时候,越几缘听到那人开始漫骂了。
几人的兴致不由被扫了大半。霍去病看酒也快要饮尽了,想是这酒席再进行下去也是无益,于是吃了一会小菜,便与独孤芳离开了。
越几缘起身时,脑袋十分眩晕,身体也晃悠起来,他虽然还有些记恨独孤芳对他莫名其妙的态度,但此时也早已在醉酒的状态下翻篇了。
‘你······醉的厉害吗?’越几缘问道,毕竟他自己酒量是不太行的。
越几缘本以为那边不会有回应。可那玻璃瞬间传来了一句话。
‘遇上那种家伙,再醉也不都清醒了么~’
独孤芳说话倒不似是生气,反而像是调笑。似乎是对方才的瓜葛淡忘了,似乎也是——对这种垃圾人见怪不怪了。
霍去病的的姨母卫子夫是中宫皇后,舅舅卫青是大将军,但在那些迂腐贵族的眼里,这两人都是靠武帝扶持的,霍去病也算不得根正苗红的公子。
但也许就是因为他不是什么“正牌”公子,他才没有与那些花花公子们同流合污。他本可以享受宫廷的豪华生活,可他偏就喜欢厉兵秣马的风云故事与帝国战略。
这么说,独孤芳也真是一股清流了。
越几缘不觉对这个老鬼另眼相待。
离开酒楼,霍去病没有送独孤芳回宫里。两个人来到了霍去病在卫青大将军府里的居所。
“收拾出来一间房,芳公子今晚在这里留宿。”霍去病吩咐道。
独孤芳顺道打发了小厮,告诉宫里,今晚不回去了。
可只是这样的小事,居然惊动了这府上的主人——卫青。
他原来就是那日寿宴,对司马迁说话的那人。
身处其平时熟背的历史,越几缘深觉,自己实在是——当局者迷。
卫青甚至来不及等待侍从掌灯,就匆匆走了出来。他们几人的身周顿时围上来了一排带刀剑的士兵,在寒冷的月色下,显得阴森森的。
“跪下。”
!
越几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霍去病和独孤芳二人齐齐跪了下去。
TMD膝盖硬生生磕在一块不太平整的铺路石上,可独孤芳一声也没吭。越几缘也生生忍住没吭声,要不然这个老鬼又要笑话他丢脸。
这位卫大将军的脾气似乎不如生日宴时那般好。几个人谁也没说话,周围慢慢走来了掌灯的侍从,灯光映着明晃晃的刀剑,显得这府邸就像修罗场。
然后,越几缘眼睁睁看着身边站过来了两个执棍的士兵。
!
完蛋了,这是算逃学的旧账呢!
“孽障,可知错了!”
“是!”两个人干脆的回答道。
······
都不反驳一下的吗。
“一人二十棍子,给我打!”
逃个学就上刑?妈呀这罪刑一点也不相适应啊!这人治就是罪恶!越几缘正暗暗叫苦,可转眼就被扒了上衣。
“一!”
额啊······
“二!”
······
才挨了没两下,越几缘痛的几乎就要倒下了。
可落在身上的棍子突然没了知觉。难道是独孤芳居然没被打够二十棍?
但越几缘感到自己的身体依然直挺挺的跪着,随着那棍子带动的风声一晃一晃的——似乎仍在挨打。
难道是两个魂体的缘故吗?
‘老鬼,什么情况?·····我好像感觉不到疼了。’
‘那样正好,省的趴地上哭爹喊娘的给我丢脸。’
······
越几缘不想理会这老鬼了。
一旁的霍去病的脊背也挺得直直的,竟生生挨住了这刑罚。他背上有许多旧时的伤痕,在此刻,有些已经裂开了。
这些人下手真够狠的。
······
“二十!”
打完了,两个人麻利的拉起了上衣。越几缘感觉独孤芳的后背似乎也见血了,衣服贴在后背上有些粘湿。
越几缘微微抬起了头,却见卫青盯着独孤芳,好像已经看了他很久的样子。
“日后读完书,就回宫,像今日这样,不得再有下次!”
这是对着独孤芳说的。
“诺。”
独孤芳似乎是很怂的应了。
卫青撤了侍从,这俩熊孩子便跟着他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可一退了众人,卫青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关了门,叹了口气,又递给了他们两瓶什么东西。
“疼不疼?军中的棍子可不是好受的。”卫青看着独孤芳,似乎是有些心疼。
不是您让打的吗。越几缘暗暗吐槽道。
“别怪舅舅狠心,最近口风严得很······你也学乖觉些,别在举孝廉前出什么乱子。”
?
难道方才的挨打,是表演给什么人看吗?这“打戏”可真是货真价实。
两个少年没有说话。
卫青忽然向霍去病道:“你回去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另外,这几日不得让他饮酒。”
霍去病点了点头。
“今日,发生了什么喜事?”卫青继续道,“你们俩能喝成这样。”
霍去病干脆的回答道:“今日我和阿芳在军中与新兵习武,陛下正巧来巡视,便教导了几句。”
“······见到小芳了?”
卫青忽然改了称呼,没头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他的语气有些意外,也莫名有些——紧张。
霍去病依然干脆的回道:“没有,当时军中人多,未曾让瞧见。”
卫青点了点头,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他对霍去病道:
“你没问题的,不枉舅舅培养你,日后更要好好习武。”
霍去病沉默的点了点头。
“回去把这个敷上,便早点休息吧。”他说着转过便身去。独孤芳微微行礼,就要退下了,可他见霍去病仍直直的站着,
“舅舅,”霍去病忽然道,他的情绪从饮酒后就变得有些激动。
“你和姨母,是要把阿芳困到什么时候?”
!
这话,是什么意思。
越几缘感觉到,独孤芳表面的平静下,涌起一丝波澜。
可卫青并没有发怒,他依然很镇定,似乎已习惯了——霍去病的直率与机敏。
“你年纪尚浅,还不知我们的考虑。”
“可阿芳本来也是将帅之才,为何不放他去军营?”
卫青沉默片刻,他皱了皱眉头。面对这个近年来愈发直率的少年,他忽然觉得,该让他知道一些事情了。他慢慢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平静的说道:
“你觉得,天子身边,容得下两个犀利敏锐的将军吗?”
!
霍去病看着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舅舅,忽然想起了即便是生日宴上也朴素内敛的姨母。原来他们也说得出这样的实话。
“记得小光吗?在刘氏的宴会上,他祝颂什么宗族!他要祝颂的是什么宗族——卫氏,还是霍氏?!”卫青平静的脸上泛起一丝冷酷,他的语气平静了下来:“阿霍,你要知道,我们的荣耀——都是陛下给的。”
霍去病睁大了眼睛,他很想反驳。但这的确是他最应该接受的事实。他的姓氏,为他提供了上升的机会;他的家族,为他铺好了前进的道路。他纵是天降英才、不可一世,也应该明白,他的道路从一开始——就缠绕上了的卫氏的裙带。
霍去病看了看独孤芳。但小芳他——他看起来很平静。
越几缘能明白,作为老鬼的他是早已接受了什么的。重生过一次的人,早明白了其中关窍。但这个满脑子都是理想、满胸腔都是热血的少年,他再初次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
一边沉溺着,一边又抱怨着。听起来真是叛逆,真是不懂事极了。就像小孩子吃到了一颗甜糖,就忍不住想要第二颗。
其实出身什么的,也无所谓,上天让你生来拥有了一些东西,也注定要你失去一些东西。人生在世,不过是顺势而为,与自己所处的环境和解。幸运一些,便是像霍去病这样,好风凭借力。像独孤芳这样,算是逆风而行了。
越几缘有时候真觉得,独孤芳真是浪费了他这个好出身。但他若没有了这个身份,只做一个普通百姓,他反而可以放开一切去从军了。也许独孤芳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身份,他只是想像一个普通的新兵一样,马革裹尸罢了。
人终归是渺小的,顺应着、依附着,甚至是被捆绑在庞大的局势之中,尽尝着身不由己的滋味,再伟大、再幸运的英雄,都是痛苦的。
卫青看着两个沉默的少年,也知不必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嘱咐要他二人好好休息,便也回房睡觉去了。
霍去病默默跟在独孤芳的身后,来到了他的房间。他们坐定后,却是相顾无言。
独孤芳似乎是有些讨厌看到他的兄长这个样子,他莫名感到有些烦躁。
“哥,给我上药吧。”
霍去病有些欲言又止,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独孤芳背对着霍去病,脱下了他的上衣。他的后背不同于霍去病,因为没有常年在军队训练,他的后背很光洁白皙,但仍然可见结实的肌肉。那几道棍痕此刻完全暴露在霍去病面前,青青紫紫,有些已经见了血。
“阿芳,疼吗。”
“还好。”独孤芳勉强笑了笑。
霍去病的手指有些颤抖,轻轻触碰着独孤芳的伤口。他平日里给自己上药习惯了,他自己也能忍,下手便也不知轻重,但此时却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伤着了这个少年。
“哥手重,你忍着点。”
独孤芳没有说话。他感到了伤口的刺痛,药膏的微凉,月光软软,照得人间的轮廓是那样的柔和,舒适的晚风能够吹平眉间的烦恼。周围是那样的静谧,直到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那个少年不平稳的气息。他忽然有些烦躁,他猛地回了头。
“阿芳······”这一下牵动了独孤芳的伤口,霍去病的手指不小心划到了一处,一道刺目的鲜红顺着那白皙的皮肉淌了下来。
但他忽然反应过来,霍去病的声音微微带了些颤抖,他抬眼,正对上了霍去病那双泛红的眼睛。方才的二十棍都没让这位少年英雄软弱一分,但此时,他却变成了这样。
这是些什么事儿啊。
“你,别哭啊。”
霍去病英俊的脸庞上写满了悲伤。
“我们从小不就是这样么。”独孤芳无力的笑了笑。
“可是,我们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并肩而行呢。”霍去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独孤芳忽然有些维持不住这脸上的平静了。
苍白的现实总是不好面对的,但对于已经接受了他的人来说,难道就真的不痛苦吗。
但那又能怎样呢,抛开一切来说,谁又能真的没有一点痛苦呢。
“哥~”
独孤芳勉强笑了笑,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等会儿我给你上药,然后若是不困,陪我下局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