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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 ...

  •   野牛群被铁索拦截,为首的几头皆被绊倒,骑在牛背上的荻国士兵有的勒不紧缰绳,从牛背上摔下来,还没来得及动弹,便成了牛蹄下的亡魂。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牛群都显得慌乱起来,位于阵中的头领苏木争双目猩红,仰天吼道:“都给老子坐稳了屁股,杀啊!!!”

      天朔重骑兵提枪开路,与冲在前面的野牛鏖战。
      野牛中为首的那一头似是疯了一般,直直往前冲,失控的速度与颠簸的牛背让其上的荻国士兵慌乱起来。
      重骑兵王九找准时机,一□□去,正中荻国士兵心脏,士兵感到疼痛的一瞬间,甚至没能看一眼胸前的伤口,便因为缰绳从手中脱落摔了下去,成为一具尸体。
      王九骑着的马匹也正面受到了疯牛的撞击,倏尔倒地。
      王九仰天躺在地上,还未起身,后头的野牛便踏上了他的胸骨,他瞬间听到骨头断裂又插入内脏的声音,咸腥的血液从他口中涌出。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长/枪插入了方才那头野牛的后腿,继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被刺中的野牛因为疼痛,奔跑的路线发生改变,被后面的同伴撞上,原本只是插在腿上的长/枪彻底刺穿了大腿,野牛闷声狂吼,奔跑的速度慢下来。后面的几个同伴因它突然的变速皆被被绊倒。
      就这片刻,牛背之上又有两条荻国士兵的性命葬送了。

      野牛群竭力冲撞着,但因为天朔士兵不顾生死的抗击之法打乱了阵脚,甚至有几头不知是彻底疯了还是萌生怯意,驮着荻国士兵绕开天朔的军队,朝未知的方向奔去,任士兵如何呼喊命令都不停歇。

      禹靖央的坐骑照夜和慕容槐序的坐骑破阵已经观望许久,它们看准了野牛阵中暴露出的缝隙,从左右两路同时驮着各自的主人朝野牛阵冲过去,它们的目标是相同的——野牛阵正中的苏木争。

      孙景风见禹靖央和慕容槐序已打算深入野牛阵中,便于马背上吼道:“诸将听令!列太极阵!掩护主公将军!!!”
      “得令!!!”
      所谓太极阵,是天朔北境军平日苦练的阵法之一。是指尽最大可能从外围将敌军包裹起来,再由中路深入阵中,将敌军的兵阵分解开来,一一包抄围剿。
      骑兵们得了指令,立即由群攻裂作几路,将汹汹而来的野牛阵切割开来,包了饺子。

      苏木争见状不好,怒发冲冠,肝胆欲裂:“撞他们!冲出去!”
      可是天朔的骑兵列阵组成的并不是软绵的饺子皮,而是鳞片做的铁甲。野牛力量固然是大,可是每当他们撞开击倒了几颗“鳞片”,便会有新的“鳞片”立时补上来。野牛宛如困兽,无论如何挣扎,都挣不脱天朔骑兵的包围。

      苏木争这头也已无暇他顾,他身边只有寥寥几个护卫,前方有一白一棕两匹飞马朝他们杀将过来,这两匹马跑得飞快,身形灵活,躲开了前方所有野牛的撞击。
      马背上的两个青年亮出了他们的兵刃,一剑一枪,锋刃在清冷的月光下发出寒光,苏木争甚至有一瞬间的错觉,他此刻迎面相交的并非是两个敌人,而是两道闪电。

      距离苏木争仅有五丈距离时,禹靖央与慕容槐序摇摇相望,对彼此点了点头。这是两人从幼时便有的默契。

      禹靖央和慕容槐序同年出生,槐序得禹无妄赏识,幼时便教养在宫中,同禹靖央习文练武皆在一处,师承同门。
      教他们练武的师父不止一人,都是禹无妄从江湖各地招揽的侠客。禹无妄之所以没有从军中将领为他们二人挑选教习师父,最大的原因,便是怕军中之人太过顾及君臣本分,对禹靖央的指点里掺了逢迎。侠客便就这一点最好,他们懂一个道理,茫茫江湖可不管你是什么出身,要想闯出名堂,就得有点真本事。

      所以禹靖央从初初习武便知,他在武学天赋上是远不如槐序的。而且二人天赋的差距,绝非勤奋二字可以弥补。
      两人练了几年基本功,到了选兵刃的时候。师父们讲话直白得很,百般兵器,剑法为尊,槐序这根骨,不学剑法就是暴殄天物。到了禹靖央,师父们便说,君王也好,君子也罢,当有佩剑,但如若深耕,可另择其他。

      禹靖央从诸多兵刃里选择了红缨枪,自古以来,红缨枪都是沙场军士的好帮手,他知道,他总有一天用得上它。
      那日散学之后,慕容槐序觉得师父们话说得有些太过,上前安慰禹靖央,让他莫放在心上,都是划拉人的东西,谁说剑就比枪高贵。
      禹靖央转头看一眼慕容槐序,笑着说道:“槐序,即便我不能练剑,你也会成为我、成为天朔手中最锋利的剑,对吗?”
      慕容槐序怔愣了一会儿,继而笑着回答:“当然,我会成为您和天朔手中最锋利的剑。”

      从那日起,两人除了修习自己的兵刃,也不断设想着各种对敌的场景,磨炼二人的配合。日复一日,苦练了十数年。
      慕容槐序游历各国,有江湖第一高手之称,甚至有些说书先生在将他编排在自己的故事中时,会称呼他为当世剑宗。
      可是只有慕容槐序知道,他的剑法最为精妙之处还从未得以现世,因还缺一刃长/枪的加持。

      禹靖央和慕容槐序已来到苏木争周围。
      苏木争的几个护卫已在他身侧形成护势,用弯刀指向禹靖央和慕容槐序。

      禹靖央却并不多做思忖,径直出枪,他的招数来得突然,荻国护卫们反应也不慢,弯刀相抵,可是当他们想要同禹靖央过一过招时,便发觉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是因为,禹靖央出枪的速度太快了……收放之间全无犹豫,明明只有一柄枪两只手,却宛若长了三头六臂一般。
      然而就在他们眼花缭乱无暇招架之时,更让他们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他们发现,游走在他们各个要害周围这柄红缨枪,并不仅仅想要取他们性命。它还在做着导向,在为一柄长剑做导向。
      黑夜之中,慕容槐序手中的长剑偱着枪刃之光,迅速与它会和,继而又在它的指引下,找到了荻国士兵的咽喉和心脏。
      红缨枪和长剑像是游走在空中的冥府判官之笔,红缨枪是挥毫的主宰,长剑是泼墨的余韵,红缨枪提笔书写,长剑落笔成峰,这一提一顿,一笔下来,便是一个人的生死。
      就这样,苏木争周围的护卫一个个倒下去,脖子上的缰绳松了,野牛便也不再受控,四散跑去。

      终于轮到苏木争,苏木争已经看清禹靖央和慕容槐序的配合,他知道长剑是红缨枪的影子,他要对付的是慕容槐序的长剑,而非禹靖央的红缨枪。
      正当苏木争打定主意准备迎敌时,原本会和的慕容槐序和禹靖央又分开来,照夜和破阵在苏木争周围不断游走,不变的是,它们一直分列在苏木争两侧。

      就这样,长剑不再追随红缨枪的招式,而是同它互为镜像,朝苏木争发起进攻。
      很快,枪势与剑势成为一张包饶在苏木争周围的网,这张网越缩越紧,将苏木争紧紧困住,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苏木争的弯刀无法同时抵御红缨枪和长剑的进攻,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他看准枪剑进攻的缝隙,不再执着于与他二者交锋,而是挥刀朝照夜马砍去。
      然而也就是这一瞬的弯刀离身,慕容槐序便得了机缘,立即提剑跃至牛背之上,站在苏木争身后,狠狠提起他头上的辫子,苏木争刚要挣扎,一道亮光就从他目下略过,他颈前一凉,便有血液从他脖子上喷涌而出。
      他发不出声音,可手中的弯刀已经回到了身侧,距离慕容槐序的腰际不过三寸之距,然而下一弹指,就有一刃红缨□□穿了他的手腕。
      弯刀落地,发出铮然响声,于此同时,慕容槐序已将苏木争的首级割了下来。

      慕容槐序飞身跃回破阵之上,提着苏木争死不瞑目的脑袋在阵中狂奔。
      “已斩贼首!!!全歼敌军!!!”

      慕容槐序下了命令,众将士见到苏木争血淋淋的头颅,士气大振,荻国的兵士则萌生了惧意,本就慌乱的野牛群再也不是天朔骑兵的对手。
      不消一个时辰,一百荻国野牛骑,除却几头逃走的野牛,其他皆成了草原上的尸殍。

      杀声渐熄,东方此时泛了白。
      脸上和身上都沾了血迹的禹靖央和慕容槐序同时朝远处的天空望去——朝阳初升,天光既白……

      “主公!!!将军!!!”未等二人休息太久,方才未归的四名斥候带来了消息:“有敌情!!!有敌情!!!”
      四人越过满地尸身,跪在禹靖央和慕容槐序身前:“主公,将军,三十里地外,还有一批野牛骑。”
      禹靖央心下一震:“多少?”
      “约莫三百。”斥候答道。

      禹靖央目光如冰,双拳紧握。
      这一战虽然赢了,但并不轻松,满地尸体里,也有不少天朔的弟兄。而且经此一战,体力消耗极大,再战如何,已不可知。

      慕容槐序也是一样的看法:“主公,恐怕要尽快动身了。”
      孙景风对阵荻国多年,知道这些蛮子喜欢穷追猛打的作风,开口提议道:“主公,此时走了,野牛骑定会追击,不如兵分几路……”
      “不可。”慕容槐序打断:“之前我们从未如此深入草原,兄弟们不熟悉地形,兵分几路未必皆能到达会和地点。而且后头还会遇到何种敌情尚未可知,分散开来恐怕白白葬送兵力。”
      “那就这么让那野牛追着打,也不是个事儿啊!”

      “他奶奶的!”正当众人焦灼时,提着流星锤的李大锤骂道:“主公!我等留守,您和将军带兄弟们先走!”
      还没等上级们发话,李大锤就朝军士们喊道:“冲锋营弟兄何在!!!应声出列!!!”
      话音刚落,军中便有接二连三的应答声。
      “冲锋营裘三!”
      “冲锋营崔六!”
      “冲锋营赵十二!”
      “冲锋营宫十九!”
      “……”
      “誓死保护主公!!!”

      李大锤趁着众人应答之际,已从负重兵手里夺过了毒蒺藜和连弩。
      携着冲锋营众人来到禹靖央和慕容槐序身前。
      不必多说什么,禹靖央和慕容槐序看着李大锤手里的东西,便知道他要做什么。心下动容。

      李大锤咧嘴一笑:“主公,说好了的,立了功,跃升三级,赐爵位。您可不能食言啊。”
      禹靖央看着李大锤,郑重说道:“跃升三级,赐爵位。孤乃君王,一言九鼎。”

      “哈哈哈哈哈。”李大锤得了这句承诺,很是开怀,冲锋营的其他弟兄也大笑起来。
      禹靖央,慕容槐序,以及在场的众人都专注地看着他们。
      李大锤等人笑完了,便齐齐跪了下来。
      “臣等!恭送主公!!!”

      禹靖央脸上依旧肃穆,只有微红的眼眶微微透露出他此刻的情绪。
      他转身跃上照夜马,坐定片刻,终于下令:“拔营启程!!!”
      众将上马,奔腾而去。

      李大锤望着他们的背影,收起脸上的笑容。
      将手中的连弩分发下去,又给他们讲了毒蒺藜的作用。
      “到时候如果真的没招了,咱就把毒蒺藜往自己身上戳,然后跑到野牛阵里。”
      “明白!”
      李大锤看一眼年纪最小,只有十七岁的宫十九:“弟娃子,怕吗?”
      “怕啥!”宫十九昂首答道:“不就是一条命?只要能让这帮蛮子死!一条命有啥舍不得!死后见了俺家祖宗,还能跟他们吹牛,他们谁都没俺厉害!”
      “这就对了好小子!”

      远处渐渐有牛蹄声传过来。
      李大锤赶紧招呼众人:“弟兄们!连弩架起来!兵器掏出来!让这帮蛮子尝尝咱们冲锋营的厉害!!!”
      ……

      太阳已经升至半空,阳光普照在草原上。
      天朔的骑兵在他们君王的带领下朝荻国最后的大本营奔腾而去。
      他们身后,是十数个冲锋营兵士,迎战三百铁牛骑。
      他们临死之前,都用最后的力气将毒蒺藜刺在敌人抑或自己的身体上。
      在最为高大的士兵倒下之前,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他看到远方,有狼群和猛虎朝他们狂奔而来——这是他们用鲜血,为敌军引来的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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