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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八十章 ...

  •   庆国,鹿王府,三皇子将几天前收到的密信又拿出来端详。他身边站着的是他最信得过的幕僚。
      这幕僚是个道士,名叫坐隐,或许求道之路终究太苦,便想在最艰险处一份富贵,做道宗里最尊贵的人。他三年前一眼看中庄捷,此后为他效力。一边用道观卦象在佳成帝面前为庄捷说好话,一边又为佳成帝进献一些“长生不老”的丹砂。佳成帝如今日渐消沉,缠绵榻上,便是得益于这些丹药,这便是长生之路上须得付出的代价。

      坐隐道人也是见过贺眉的,柔柔弱弱一个小姑娘,容貌才华尽不出众,登不得大雅之堂。
      三王爷当年同她缔下白首之盟,无非因她是长宁侯府嫡女,王爷七分想要利用侯府声势,三分顾及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
      后来王爷用贺眉换得一个亲王之位,这枚棋子已是用到了极致处,本以为已经无甚所图了。
      可天朔国君这封密信,略过皇帝和太子,径直送到了鹿王府,这便值得玩味了。

      再说这贺眉,这丫头自打入了天朔,越发让人惊喜。
      半年不到,专房之宠,没有子嗣,便册为贵妃,距离王后之位不过一步之遥。
      若说她有什么本事,坐隐是不信的,他又不是不认识贺眉。若说是天朔国君就好这清汤寡水的一口,情不知所起,他也是不信的,这世上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谁又会不喜欢美色呢?就凭贺眉?不可能。

      坐隐断定,贺眉在天朔的际遇,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从一张棋盘到了另一张棋盘上,只是不知,天朔国君要用这枚棋子换些什么。

      “王爷在想什么?”坐隐问庄捷:“可是在疑虑天朔贵妃此番回来的目的?”
      “道长呢?从方才开始默然良久,心中可有何头绪?”庄捷没有回答,反问道。
      “依在下之见,无论天朔国君打什么算盘,他将筹码压到贺家小姐身上,实在太过愚蠢。”坐隐悠然答道:“贺家小姐自幼同王爷相识,最是柔弱温婉,区区一介女子,如何成事?”

      “道长可知,为何当初本王向父皇进言让眉儿和亲之后,他便封我为王?”
      “因为王爷解了陛下燃眉之急,保住了陛下亲生的公主,可以承欢膝下,不必骨肉分离。”
      庄捷冷笑:“父皇连本王这个亲生儿子都可以交给别人抚养,折损一个女儿,难道他会眨一下眼睛吗?”
      “那是……”
      “他如此嘉奖本王,是因为本王彼时所做,让他想到多年之前的他和澹台青璧。”庄捷的眼神一派冷情:“当年,他也是用一个女人,换了储君之位。”
      “澹台家……也曾是钟鸣鼎食之家啊。”坐隐感叹道,在庆国,再怎么避世林中,也不可能没有听过澹台一姓。
      “可后来澹台青璧跟禹无妄生了情,背叛庆国,断了庆国在天朔的大半眼线,致使我大庆吞并天朔无望。”庄捷面露不屑:“一个女子,能让家国陷入此种境地,也只有父王这般的多情之人才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您是担心,贺家小姐会重蹈澹台青璧的覆辙?”坐隐问道。
      庄捷不置可否:“禹靖央这般宠爱她,不过是想复制澹台青璧当年种种,为天朔再谋数十年生机。可他实在是鲁莽了一些,他老子禹无妄也算是有些本事的杀伐之君,也从未敢让澹台青璧重回庆国。”
      “那王爷打算如何做?”
      “将计就计。”庄捷将密信握在手中摩挲一番:“眉儿有眉儿的好处。胆子小,守规矩、听话。若她愿意为庆国做事,待事成大统之后,本王会许她一个淑媛的位子,也算全了多年的情分。”
      “王爷胸宽似海,在下佩服。”坐隐躬身行礼。

      于此同时,长宁侯府,贺展眉并不知道庆国的三王爷已经给她部好了这样一条“康庄大道”,她正同长宁侯夫妇共进午膳,倚靠着灵魂里原主的孺慕之情,享受着穿越以来第一回天伦之乐。

      贺展眉看着满桌琳琅菜色,心中感动,古往今来,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离家久了的孩子回家看看,父母便给张罗一大桌子菜,尽是孩子爱吃的。
      贺展眉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上大学一年级时,第一个寒假,当时回家,父母也是这样做了一大桌子菜。

      天朔也有庆国风味的饭馆儿,贺展眉多少有些贪嘴,禹靖央着人去宫外给她买过各路酒楼的菜肴。
      庆国地处南境,是鱼米之乡,甜菜也种得好,饭菜多是带些甜味儿的,贺展眉并不十分喜欢。
      可是说来也怪,风味没有变化,可今日的饭菜,贺展眉觉得极为可口,这大概就是酒楼和家的区别。

      “囡囡慢点吃。”侯夫人看着女儿大快朵颐嘴角流油的样子,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囡囡啊,天朔的国君,对你还好吗?”
      贺展眉抬头,看见侯夫人眼中的泪光,心里也有些泛起酸来,她用帕子擦了嘴角:“他对我很好。母亲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侯夫人低头擦一擦眼角,旁边侯爷见状言道:“你说你,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这般样子,她心中该多难受。”

      埋怨完夫人,长宁侯又转头对女儿说道:“他对你好,就好。囡囡啊,爹爹知道,你自小就是有些执拗的,认准一个人,一件事,就不容易放下。但你听爹爹的话,女子在世,本就不易,千万不要想得太多,夫家对你好,你自己过得痛快,才最要紧,其余的什么家国之事,那是男儿的包袱,你千万莫要揽在自己身上,也不用顾及我和你母亲,明白吗?”
      长宁侯这番话贺展眉听得真切,做父母的,真是时刻为子女打算,他这番话,是在让她只顾过好自己的日子,庆国的一切政/治命令都不必理会,也不用顾及长宁侯府的安危。
      贺展眉喉头像被什么东西梗着,既感动,又酸楚,她只含泪点了点头。

      吃完一餐饭,又歇宿一晚,贺展眉便打算做些正事了。
      她做的第一个决定,便是找原主的父亲,也就是长宁侯谈一谈。

      她自打回了长宁侯府,许多脑海中模模糊糊的过往细节都逐一清晰起来。
      这位长宁侯,表面看去是位生性旷达不争、没什么实权但逍遥快活的闲散侯爷。
      但是一个侯爵,于朝中无职,远离各种党争,仍能保一份平安富贵,且当年方士进言庄捷不祥须送出皇宫择人抚养,京城里公侯遍地,可佳成帝独独就选中了长宁侯。
      这位侯爷,是有些为人处世的本事在身上的。

      因他是原主亲生的父亲,也因他这份独善其身的能耐,贺展眉此番回来的目的,并不想瞒着他。
      如若侯爷足够聪明,本也是瞒不过的;最重要的,不瞒着他,也是为了能让他有个准备,若是将来有个万一,他能早早给侯府备一条退路。

      打定主意之后,第二日,她便叩响了长宁侯书房的门。

      长宁侯见了女儿,脸上浮上温情笑意:“长途跋涉,本应好好休息,囡囡今日起得这般早,找爹爹是有要事吗?”
      贺展眉有些赧然地点了点头:“父亲,我想见三王爷一面。”

      长宁侯笑意淡去,意味深长看了女儿一眼,抬手示意她座下,自己也坐在太师椅上。
      “为何?”长宁侯问道:“莫非囡囡,心中还有他吗?”
      贺展眉摇了摇头:“我想跟他谈一桩生意。”
      “生意?”
      “嗯。”贺展眉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赌注一般,沉声说道:“天朔打算举兵讨荻,此番,想问庆国借一块地。”

      长宁侯神色一凛,盯住贺展眉的眼睛。
      默然许久,他叹息一声:“为父最怕,是你步澹台青璧的后尘,你可明白?”
      “女儿不会。”贺展眉对长宁侯的注视没有回避:“女儿不会留恋负心之人,也不会做负人之事。”

      长宁侯又是一阵沉默,良久过后,又是一声长叹:“短短几月,你便长大了。为父……便再多问你一句。”
      贺展眉做好了应对各种问题的准备,却没想到长宁侯问的是:“眉儿此番举止,是单纯遵循本心,还是对庄捷存了报复之心?”
      贺展眉摇摇头:“庄捷只是舍了女儿,换自己认为更值得的东西。女儿心中有过伤怀,有过怨恨,但还不至于舍了自己,只为报复他一二。”

      长宁侯看着女儿,她眼底澄澈坦荡,说得当是真心话。
      长宁侯有些黯然,虽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眉儿终究还是在故国与夫国之间做了选择。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早就被故国与昔年的心上人当做弃子了,不是吗……

      被当做弃子的又何止是她,犹记得多年之前澹台青珏兵败绮澜河,被霜城太守拒绝入城,只能率残兵遁走,彼时朝堂皆言澹台一族叛逃,理当治罪。长宁侯却深知澹台青珏为人,想进宫为其说项,可前脚刚踏入议事堂,嘴还没张开,便听见内侍宣旨,道澹台青珏军前失策,背叛家国,至亲流放,九族贬为庶人。钟鸣鼎食之家,一朝覆灭,当中缘由,竟连半句解释和辩驳都容不得。
      那时长宁侯便明白,庆国的朝局已经烂到根儿上了。

      后来庄捷提议让眉儿和亲,长宁侯心中竟有些庆幸,他也是男儿,怎会看不出庄捷眼里对眉儿的算计和利用,只是禹靖央……

      “眉儿……”长宁侯试探问道:“你心悦他吗?”
      贺展眉看到长宁侯眸中担忧神色,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禹靖央:“是,我心悦他。”
      “他呢?”长宁侯又问:“可也心悦你。”
      “是,他亦心悦我。”
      长宁侯审视贺展眉许久,点了点头:“好。你且休息两日,两日后我差人到鹿王府,请三王爷过来。”

      得了这样的答复,贺展眉自然是欢喜的。可是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她难免心生好奇。
      “爹爹不问,女儿为什么借地,要借哪里的地?”
      长宁侯神色平静:“有何难猜。天朔已然韬晦多年,禹无妄一代英主,若非天朔底子太弱,他自己又寿数太短,天下早已是他囊中之物。禹靖央是禹无妄一手调/教出来的,才智手段不输其父,他正值盛年,正是将雄心付诸行动的好时候。只是没想到,他能出这样一手奇招,长城为本,也能打赢,只是耗时长一些。借庆国边境之地,确实能打荻国一个措手不及。”

      贺展眉越听,心中越发紧张起来,她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但长宁侯的聪明,未免太过了一些,聪明到,让她有些生畏。
      “眉儿这就怕了?”长宁侯见女儿一脸惴惴,无奈苦笑:“这样可不行啊。你若动了想看看这天下的心思,便会遇到许多离奇的人和事,他们是福也好,是祸也罢,让你生也好,让你死也罢,你都须得端一副从容姿态,方能配得起自己的野心。这道理,禹无妄懂,禹靖央懂,眉儿,你如今走到了那个高处,你也得懂。”

      “父亲……”贺展眉内心涌出一股崇敬:“您……您居然……”
      “知道这些又有何奇怪呢?为父也年轻过,身负侯爵尊位,享百姓奉养,也有过仗剑策马的壮志,只是终究被糜乱世道消磨罢了。”

      贺展眉看着长宁侯幽深的眼睛,似乎能看到多年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侯爷的身影,心中不免感慨,世间多少英雄,未得用武之地,当真是遗憾……
      “父亲,您和母亲要不要去天朔,靖央一直也想将您二位……”
      长宁侯打断贺展眉:“眉儿今日所言,为父不会向第三人说,为父是眉儿的父亲,眉儿想做的事,只要未违道义,为父皆可支持。况且如今乱世,须志士匡扶,放眼九州,禹靖央当得此任。但是,为父不只是你的父亲,也不只是九州之上渴望太平的百姓,为父也是庆国的长宁侯。庆国是中原大国,若真有那一天,到底还是要有些人,为它挺一挺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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