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用最土的方式穿越了》太懒真人

57、第五十七章

　　慕容槐序回到侯府秉烛冥想一夜，次日散朝就进了父亲护国侯的书房。
　　侯爷慕容殷见他面色沉郁，便知他和莺时婚事的最终定论还是影响了他。这白家啊，纵使他如今一门双爵，他慕容殷的儿子也是天底下顶顶拔萃的儿郎，当真是他白家不识抬举。
　　他刚想开口安慰儿子，慕容槐序却并未提婚约一事，只说道：“父亲，我对侯府内宅之事，有些决断，待会儿无论祖母如何哭闹，还望父亲莫要阻拦。”

　　慕容殷听见这话，心中又生了些不悦。慕容槐序这样说，想必是他将退婚一事迁怒老夫人，他祖母好歹一手将他带大，他如今翅膀硬了，为了一个女子要同长辈叫板，他如何能答应。
　　“槐序，你祖母是不喜欢莺时，但这桩婚事作罢，终究是白家不愿意，同你祖母有何干系？”

　　慕容槐序看着慕容殷，瞳孔幽深，见不到底，这样的眼神，让纵横官场多年的慕容殷都遍体生寒。
　　但慕容殷知道，他这儿子如何拿乔，只要事出有因，在情在理，他都得受着。
　　因为槐序是慕容家最出色的孩子。慕容殷兄弟四人，才能皆是平平，好在槐序自幼聪颖，得了先帝青眼，时时召入宫中教养。
　　护国侯的爵位继承本来是轮不到行三的慕容殷的，他之所以能袭得爵位，可以说是父凭子贵的结果。慕容殷爱这个儿子，如今儿子大了，他渐渐又有些怕这个儿子。

　　“父亲。昨儿个我进宫，陛下同我说了一句话。”慕容槐序不再卖关子：“他说世家大族，都是从里头开始败的。陛下的意思，父亲要明白。”
　　慕容殷闻言心下大沉，陛下说这话时的态度他并不知道，但槐序在场应是听得真切。他现下跟自己转述圣意，没有问他明不明白，而是要求他即便不明白，也必须明白。
　　陛下对于护国侯府的不满，可见一斑。
　　慕容殷心里打起了鼓：“陛下这话，是要问罪侯府了吗？可是为父平日为人还算谨慎，未曾行差踏错啊……”

　　“父亲，我问您桩事情，您务必据实答我，不能隐瞒。”
　　“你说。”慕容殷心中莫名紧张。
　　“我姨祖母家那小表弟顾韶华，今年春闱中举，这其中……父亲可曾帮忙斡旋？”
　　“没有！绝对没有！”慕容殷先是脱口而出，继而眼珠子转了转，言语又软了下来：“他跟侯府沾亲带故，初试的时候是得了几分照拂，但最后定榜的是严相和周大人，他们二位为人刚直，哪里是靠关系能疏通的了的，为父即便想帮衬一把，也无从下手啊。怎么了，他可是犯了什么错？”
　　慕容槐序冷笑一声：“我之前没怎么注意这位表弟，如今才知他是有胆魄的。朝中重臣往他府上送礼，他照单全收。遥想祖母当年六十大寿，太仆令府上送的深海珊瑚因为太过贵重，父亲再三推拒，到底是给人退了回去。谁能想到时移世易，太仆令夫人都给我这表弟亲手包粽子做吃食了。这等倨傲做派，做个七品芝麻官真是可惜了。”
　　慕容殷一下就急了，气得直拍大腿：“这个孽障！孽障！这是要给我侯府招祸事啊！”

　　“表弟这般举止，姨祖母阖府竟无一人规劝，想必是上下一心了。想贪这泼天的人脉富贵，也不好生想想自己有没有福气消受。”慕容槐序神色凛冽：“父亲，如今陛下亲自提点敲打，侯府这是生了疖痈了，疖痈不除，将来可就伤及筋骨了。”
　　“为父明白，此事你全权处理，为父绝无二话。”慕容殷在大事上是拎得清的：“只是你祖母……毕竟年纪大了……”
　　慕容槐序苦笑一声：“白老太爷比祖母还年长五岁，近些年没让咱们气死，是他老人家吉星高照。如今也是时候让人看看咱们府上的热闹了。”

　　这日侯府午膳，护国侯府老夫人得知了今日朝堂之上陛下的诏令，气不打一处来。
　　“那白老头子，一辈子伺候宫里的贵人，贵人怜惜他，封侯就封侯罢。那白莺时是什么出身，她凭什么就封了公主？！我孙儿是为国建功立业的将军，祖上是有开国之功的，怎能遭受这种屈辱？！”
　　“母亲！”慕容殷见老夫人依旧跋扈，气得都生恨：“陛下金口玉言，岂容我等置喙，您少说两句，安生吃饭吧……”
　　“我说两句怎么了。”老夫人重重放下手上的碗筷：“陛下还未御极之时，见了我也是要喊一声奶奶的。我看就是陛下心肠太软，白家这种下等工户，给些富贵便可以了，其他的抬举他做什么？他登得上显贵席面吗？若是先帝还在……”
　　“若是先帝还在。”慕容槐序打断老夫人，言语里带了劝诫：“单凭祖母今日这一席话，我护国侯府这些男丁就值一个革职削爵、抄家流放的下场。”

　　慕容槐序这句话又震了慕容殷一下。
　　先帝禹无妄整治朝纲的手段，他们这一辈臣子都是见识过的。天朔之前两位一等公爵，都是因为旁支的子弟或贪污受贿或欺压百姓，被削了爵位废为庶人，流徙西北两千里。这才剩了护国侯府这二等侯爵富贵无双。
　　现在的陛下虽比其父柔婉，但大事之上也素来决绝。
　　这话若真传到陛下耳朵里，恐怕侯府这满门荣耀就真的到头了……
　　“母亲！”想到这里，慕容殷吓得冷汗淋漓，赶紧出言制止：“母亲只图一时口快，慕容家这百十口人的将来，您都不顾了吗？！”

　　儿孙都这副模样，老夫人也自知失言，可脸上还是不痛快，嘴上仍然喃喃自语，隐隐约约的，仍是怨怼之词，不愿认错。
　　“祖母。”慕容槐序本来心中还有疑虑，如今倒是真下了决心：“谈州老家的祖宅，一直都是雇人照顾，孙儿实在是放心不下。”
　　老夫人一听这话，紧张起来：“槐序这是何意？”
　　“祖母治家有道，祖宅是先辈基业，唯有祖母亲自操持，孙儿才能安心。下月初三是好日子，祖母便回谈州，替孙儿看管祖宅吧。”
　　“你！”老夫人霍然站起：“你赶我走？我自十六岁嫁入慕容家，就是住在这京城里，从未回过什么老家！谈州贫瘠，你怎么能让我去谈州？！你好歹是我教养长大，你便是这样回报祖母的吗？”
　　“是啊……”慕容槐序叹息：“祖母从未去过谈州，自然不知道，我慕容一族从何发迹。更加不知道，慕容家祖上不过一介屠户，是最‘贱’的商籍，凭着杀猪宰羊的刀法，在太/祖身边效力。祖母，咱们慕容家的先祖，也是吃过苦的，如今这般，岂不是忘本？陛下为何要逾越礼制，给白家双爵的殊荣？不正是因为咱们天朔，是最不计较门第出身的吗？祖母放心，老家那边孙儿命人打点好了，衣食规格同京城无二，绝不会让祖母委屈。”

　　老夫人哪里听得这样的话，不会让她委屈？如今让她离开京城就是最大的委屈。
　　“你！”她抬起食指怒指着槐序，气急攻心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最后将眼前的汤水端起一碗，泼到槐序脸上，继而巴掌便如雨一般一下接着一下落到槐序身上：“你这不孝子孙！枉费祖母如此疼你！你怎么对得起我啊！怎么对得起我！”

　　慕容槐序就这样安静承受着，待老夫人哭喊抽打累了，瘫坐在椅子上，慕容槐序这才整理一下衣衫朝厅外院子里喊一声：“王管事！”

　　被唤的王管事赶忙进来，他做了侯府三十年管家，替侯府奔走往来，练就了一身八面玲珑的本事，最是知道这府上谁是真正的主子。
　　他恭敬行礼：“世子。何事吩咐？”
　　“老夫人下月初三要回谈州老家颐养天年。祖母和姨祖母姐妹情深，一向交好。此事理应知会他们一声。我离家三年，祖母出席京中大小宴会，多亏表妹韶梦相伴。官场上人际往来，也多亏表弟韶华周旋。侯府铭记这份情谊，槐序亦然。如若姨祖母明白槐序的苦心，便让表弟韶华将收受的官员贿赂一分不少地还回去，槐序也定将尽快为表妹韶梦寻一位可当匹配的儿郎。如若槐序这份苦心姨祖母不明白，表弟表妹也不明白，还是想往祖母跟前儿凑，非要给祖母尽孝才能安心，那便让他们也跟着去谈州吧。我堂堂护国侯府，多养一个家丁丫鬟，还不成问题。”

　　“你！”老夫人含泪抬手，指着慕容槐序：“不孝！不孝！”
　　慕容槐序却似没有看到听到一般，只对王管事说：“这段话，一个字也不能少。明白吗？”
　　王管事心中觉得痛快，他为奴为仆已然这么多年，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侯府好了，他才能好。顾家那些谄媚之人他嫌恶已久，如今世子回来，总算给侯府一个安宁。
　　王管事嘴角衔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老奴明白，请世子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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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国侯府这些天鸡飞狗跳。
　　宫里头贺展眉则将莺时和远沅叫到双鸾殿喝下午茶。
　　已是晚夏了，西瓜还剩最后一波好味道，再下一茬就不会这么甜了。
　　三人一人抱着一页瓜，吃得津津有味。
　　贺展眉吐了三颗籽：“公主，县主，你们听说了吗？最近京城好生热闹。”
　　远沅吃完一页，又拿一页，点头应道：“听说了听说了，内侍宫婢都传遍了。说是城南顾家那位顾小姐在家中上吊了，好在丫鬟发现及时，给救下来了。然后他们家那个今年刚中举的郎君，当官当得好好的，大好前程，可不知为何，突然就递了辞呈。还有哦……”

　　远沅说道这里，似是觉得自己失言，转头看一眼莺时，见对方吃瓜吃得正香，全不在意一般，便继续说了下去：“护国侯世子，天天往济世侯府递拜帖，每日还要去济世侯府门前苦等几个时辰。啧啧啧，世子相貌俊美，又一脸可怜相儿，听说街坊邻居路过的少女们，有的都心疼哭了。”

　　说道这里，远沅胳膊肘戳一戳莺时：“你呢？你心疼吗？”
　　莺时将口中的西瓜咽下去，松一口气：“还好。”
　　“还好什么？”贺展眉问。
　　“还好陛下赏的府邸有偏门，要不然世子堵在门口，耽误我祖父去给老病患们看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