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忆踟蹰(完结)》蓝翠花

3、第 3 章

　　药庐后方有一处药泉，比起冷泉，水质温热许多，泉底都是与人体有益的药石，加之周围百草汇聚而来的露珠，经常在里面泡澡，于身体内外伤恢复非常有利。
　　蓝曦臣是守礼数的，自然不会与江澄同浴，却会让蓝念声陪着他泡，替他搓搓背，蓝曦臣时常能听到蓝念声的怒吼和江澄欢喜的笑声。
　　江澄不比从前，吃不下蓝家的食物，更别说是药膳了，他每日都嚷嚷着口淡，尤其是喝完药之后，直到蓝念声捧回来一罐野蜂蜜，若不是蓝念声抱着罐子到处藏，江澄早把罐子打破舔得一滴不剩了。
　　蓝念声坚持每日喝完药后只给他吃上一勺，江澄可怜巴巴拉着蓝曦臣衣袖跟他求情时，蓝念声就吓唬他：“你求师父也没用，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蜂蜜扔了，你一口都别想吃。”
　　这下江澄就不闹腾了，这也是蓝曦臣第一次知道，江澄爱吃甜食，每次蓝念声给他的一小勺蜂蜜他都能抱着木勺舔半个时辰，蜂蜜没了也含着勺子不愿松口，蓝念声急得直跺脚，也只能随他去了。
　　从那天之后，蓝曦臣便同蓝念声商量着，要不要给江澄做些糕点，正好药庐里的花都要开了。
　　蓝念声便悄悄下山买了不少材料回来，“师父，我可不会做饭，我上次吃您做的糕点还是在我十岁生辰，这么多年不做您还会么？”
　　蓝曦臣其实并不会做饭，小时候过生日，母亲总会给他和忘机做糕点，步骤也很简单，他看着看着，不知怎地就会了。母亲过世后，给忘机做糕点的事就由他在做，再大些，蓝忘机便不愿吃了。后来收了蓝念声做徒弟，十岁那年生日，蓝曦臣便心血来潮给小徒弟做了一次糕点，结果小徒弟并不喜欢吃甜食，说这是女孩子才爱吃的东西。
　　当时蓝曦臣真有一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感觉，从此金盆洗手，告别了糕点界，没想到这次因为江晚吟，他又有了做糕点的冲动，不为别的，他觉得这样的江澄很好，有种养了个弟弟的感觉。
　　药庐种的花草繁多，连日阳光明媚，院子里种满芍药的花圃开始结苞，不日便能盛开，蓝曦臣在等芍药盛开，给江澄做一次芍药糕。
　　那日正给花圃浇水，江澄便拿了葫芦瓢跑出来，学着他的样子舀水浇灌。
　　失忆后的江澄特别爱笑，问题也特别多，他本就生的白皙俊秀，活泼起来与十八九岁的少年无异。
　　每次见他笑，蓝曦臣就爱出神，总觉得这样明媚的少年，才是江澄应该有的模样。
　　“让你歇着非不听，这下衣服都湿了，赶紧换一件来。”蓝念声抱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衣服仍旧是蓝家的服饰，比着江澄的身材挑的，他皮肤白皙，跟浅色的蓝家服饰很是般配。
　　当这次穿上蓝家服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蓝曦臣和蓝念声都看的愣了神，蓝曦臣当时有种给他试试蓝家抹额的冲动，当然，这被他自己成功阻止。
　　趁他换衣服，蓝曦臣在石亭开始捣药，这些药是专程配给江澄的，他查阅了不少医理典籍，动用了不少珍贵药材。
　　当江澄忽然出现，“曦臣哥哥！”。
　　蓝曦臣正在捣药，手里的药杵应声而落。
　　穿着蓝家服饰的江澄欢欢喜喜的奔了过来，坐在石凳上撑着脑袋笑眯眯的看他。
　　蓝曦臣尴尬的咳嗽两声，拿稳药杵搁在桌上，“为何忽然叫我哥哥？”
　　江澄咦道:“凶巴巴的死人脸叫你兄长，晚吟不能叫吗！”
　　蓝曦臣无奈道，“他是我弟弟，晚吟不是……”
　　江澄立刻委屈上了，“你比晚吟大，对晚吟好，晚吟心中你就是哥哥，他叫你兄长，我也要叫你哥哥！曦臣哥哥！”
　　这可折煞了蓝曦臣，眼皮突突直跳，满脑子浮现的都是这人醒来拿三毒追杀他的模样。
　　这失忆后的江澄哪里还是个江宗主，分明是个江祖宗啊。
　　蓝曦臣还是坚持不让他这么叫，没想到这家伙非是不听，还气鼓鼓的薅掉了自己的抹额，蓝曦臣仿若被雷劈当场，笑容顿时凝固。
　　江澄抓了抹额就跑，蓝曦臣还在抹额忽然被摘的震惊中，直到江澄的身影消失掉，他才追了过去，内心忽然就乱了。
　　他有过很多种送出抹额的猜测，可他万万没想到会被这样的江澄在这种情况下扯掉就跑。
　　等他追上去推开门，就看到一身蓝家衣服的江澄扎着他的抹额站在门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时间霎然停顿——
　　他见过的江澄多是阴鸷的，狠戾的，这样干净澄澈，俏皮灵动的江澄穿着他蓝家的衣服，束他抹额冲他笑，竟然有些让人挪不开眼。
　　蓝曦臣甚至没有办法跟他计较这些，虽然蓝家抹额别有意义，然而这个人是个失忆的小孩子，小孩子做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江澄甜甜的叫了一声曦臣哥哥，脸颊有奔跑过后的红晕，眸中星光点点，问，“好看吗？”
　　蓝曦臣深吸口气平复下心情，微笑道：“好看是好看，晚吟若是喜欢，我给你弄一条新的，但是我的抹额，你不能再动了。”
　　“啊？？”江澄感觉做错事情，笑容骤然一收，瞬间委屈起来了：“曦臣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蓝曦臣又好气又好笑：“没有，但是呢，不能有下次，我们蓝家的抹额是不能乱动的哦。”
　　“为什么啊？”江澄睁大眼一脸疑问。
　　蓝曦臣觉得跟他解释也听不明白，但还是说了一句：“只有心意相通的命定之人才能动，你这样调皮的动了，被先生知道可是要打你板子的。”
　　江澄虽然失忆了，可对言行刻版一脸严肃的蓝启仁还是畏惧的，每次见他拿着戒尺路过都会吓的往蓝曦臣身后钻。
　　他急忙摘了抹额递给蓝曦臣：“还给哥哥就是，别让先生打我屁股。”
　　蓝曦臣笑吟吟的接过抹额迅速扎上，一方面觉着，江澄扎上抹额的也挺好看，是不是可以给他弄一条呢，可毕竟不是蓝家人，若让叔父知道，势必会被教训一番。
　　“好了好了，晚吟不要这布条就是了，绑在额头上怪不舒服的。”
　　蓝曦臣如释重负，点了点他的额头：“以后无论是谁的抹额都不许乱摘，可记住了？”
　　江澄连连点头。
　　这貌似，是养了个熊孩子呢。
　　次日一大早，江澄就拽着刚起床的蓝曦臣往外走。
　　“哥哥！花圃里的芍药开了！你说好给晚吟做芍药糕的！！快跟我去看！”
　　他欢喜极了，蓝曦臣还未来得及戴上抹额，就被他拉到了花圃，果然，花蕾初绽，带着清晨的露珠，娇艳欲滴。
　　蓝念声端着早餐回来，一边放到亭中的石桌上一边埋怨道：“师父，您又不戴抹额，被先生看到又该说教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先生唠叨起来多吓人。”
　　蓝曦臣笑呵呵的扎上抹额，走向石亭，“晚吟见芍药盛开，便迫不及待拉了我出来看，一时未来得及佩戴，念声就当没看见别让叔父知道可好。”
　　这个徒弟啊，说是个孩子，却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还特愿意唠叨，期初蓝曦臣并不太喜欢这种行为，后来又觉着把这孩子一个人放在药庐确实也挺憋屈，慢慢地，听他抱怨唠叨也习惯了，反而觉得有趣可爱。
　　“您跟江宗主先用早餐吧，我去摘了芍药放在后厨，您得了空就亲自动手去做。”
　　早餐是清淡粥和小菜，江澄最近也吃习惯了，估计听说要做芍药糕，开心得很，滚烫的粥也咕噜噜喝的很快。
　　“唔~~~~”他搁下碗捂上了嘴，眸中泪光点点。
　　“烫着了？”蓝曦臣搁下碗筷，拿开了江澄遮挡的手，抬起他的下巴轻轻捏开他的牙关，鲜红的舌头便露了出来，还好，没有烫伤。
　　“慢些喝，没人同你抢。”
　　江澄疼的眼泪在眼眶打转转，捂着嘴憋屈道：“记住了~~~”
　　蓝曦臣去同蓝启仁问了好，报告了些关于江澄的情况又回了药庐。
　　江澄在药庐门口等了他好久，见他回来就把人往后厨拖，蓝念声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江澄果然安静不下来，不一会儿就把糯米粉弄的浑身都是，脸上头发上哪儿哪儿都不放过。
　　蓝念声拿着丝绢到处追着跑，要给他擦，小祖宗愣是不同意，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蓝念声丢了丝绢扭头生闷气去了。
　　“晚吟——”蓝曦臣将做好的糕点放入蒸屉，准备好好说说这个小祖宗。
　　江澄乖乖的蹭了过去。
　　“你不要总是惹念声生气，他才不到十四岁，你虽失了忆，也总该要有个长辈的样子。”
　　“不管不管不管，念声要给我擦脸，他力气可大了，偏不让他擦。”
　　瞧他把俊脸仰高高，蓝曦臣才算明白。
　　“你啊……”蓝曦臣无奈，拿过蓝念声丢在桌上的丝绢，捧起那沾满白色粉末的脸蛋轻轻擦拭着。
　　小祖宗舒服的闭上双眼，卷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笑容浅浅甜甜。
　　蓝念声表面生气走了，转眼又端来他刚熬好的汤药，江澄一见就哭丧着脸。
　　他惯例往蓝涣身后藏，蓝念声哼道:“天天躲来躲去你哪次躲掉了？非得让师父喂！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点不知害臊。”
　　江澄反驳道:“我才不管我三十还是三百呢，我就不喝！那么苦，苦死了！”
　　蓝念声瞪着他，“我让你喝就苦，师父喂你就不苦了，你就是想折腾师父，也折腾我，江宗主您老人家可快点好起来吧，再病下去师父都变成你老妈子了。”
　　“哥哥~~~~”江澄被他训的气呼呼，委屈巴巴的求救。
　　蓝曦臣颇觉好笑，“念声，昨晚我新开的方子还差一味熟地黄，药庐里的前日受了潮，你去问先生讨要一些。”
　　“徒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