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忆踟蹰(完结)》蓝翠花

20、外2

　　那些日子，江澄晚上总是做梦，梦里总是有个款款温柔的男子抱着自己，一起看书，教他作画，教他吹箫。
　　他总是没耐心，坚持没一会儿就赖在他身上撒娇。
　　那人总是极尽温柔的摸着自己的脑袋，说：别闹。
　　从被蓝曦臣带回云深不知处醒过来的所有点点滴滴，都在梦中回旋了一遍，刻骨至深，欲忘不能。
　　“舅舅，我已经给泽芜君去消息了，说您记忆恢复了，您可不知道，你失忆这段时间，都是泽芜君尽心尽力的在为你治病。当初您差点被江乾剥魂，也幸亏泽芜君及时赶到出手相救，否则我就跟您天人永隔了。”
　　“别在我面前提蓝家人。”江澄头疼，“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少跟蓝家人来往，那个蓝思追怎么回事？听说他在金麟台住了好些天！”
　　“啊。”金凌苦着脸道：“说来这事儿还不是怪你，您被泽芜君偷偷留在云深不知处治疗，我到处找你找不到，结果病的一塌糊涂，蓝愿他、他是来照顾我的。”
　　“金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都不够你差遣非得要姓蓝的？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不是！”
　　“好了好了，舅舅我知错了，这不你现在恢复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蓝家人来往，你别生气，别又伤着脑子……”
　　“滚滚滚！”江澄不耐烦的挥手，“还蓝愿！我看你干脆也姓蓝得了。”
　　金凌倒没把他的责怪放在心里，他大病初愈心情不好也是应当的，江澄休息了三天便回了江家，江乾一死，他又失忆，闹得整个江家死气沉沉。
　　当他回去那一刻，一家老小哭的稀里哗啦，江澄心里也一阵难受，还是挑出不少毛病把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接着不眠不休的把江家堆积的事情处理完毕，再有几天，就是金凌的十七岁生辰，想着当初的小团子马上就要成人，他这个做舅舅的难免感叹。
　　只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小时候骄纵惯了，又逢金光瑶这么一出，金家在江湖中早已变得岌岌可危，实力也大不如从前。
　　哑伯端了饭菜来房间，比划着问：“阿澄，最近你都没什么食欲，是不是家里的菜不合胃口？”
　　江澄摇了摇头，“就是没胃口，吃不下。”
　　哑伯问：“你瘦了好多，哑伯看着心疼，可有想吃的，哑伯给你做？”
　　江澄脑子里忽然就想到了云深不知处时，蓝曦臣在药庐里亲手做的芍药糕了。
　　他总是笑眯眯的点着自己的鼻头，说自己馋猫，可又还是总给他做糕点。
　　“哑伯，你会不会做芍药糕？”
　　哑伯愣了愣，比划道：“现在芍药都谢的差不多了，要做芍药糕可得新鲜的芍药，现在这个时候，山谷里应该还有，明日我去一趟山里。”
　　“不必了。”江澄舔了舔嘴，“您年纪大了，别瞎折腾，我就随便问问，荷花糕也不错。”
　　哑伯笑着摆摆手，“那就差个腿脚灵活的弟子去采。”
　　江澄自然不想让江家人知道自己想吃芍药糕这种女孩子才吃的东西，可第二天，哑伯却真的端来了新做好的热腾腾的芍药糕。
　　他闻了闻，气味还是有些差别的，大概是蓝曦臣药庐里的芍药是更为稀有的品种，总之味道跟这山里采来的有些差别。
　　不过，他也吃了不少，明明香甜的点心到了嘴里，莫名的有些苦涩，一口一口，吃下的全是对于蓝曦臣的思念。
　　思念蓝曦臣……
　　这是江澄一点都不想承认的，可事实上，无论他醒着还是在梦里，只要脑子闲下来，都会被蓝曦臣填满。
　　他的笑，他的脸，他的句句温柔的话语，以及温暖结实的怀抱。
　　江澄忽然觉得有些冷，紧紧抱住了自己，内心一片难以遏制的酸楚。
　　可自己，除了他给的玉哨便什么都没了。
　　江澄拿出玉哨看了半晌，摸了半晌，却始终不敢放在唇边，生怕一不小心吹出了声响。
　　可那个人……
　　真的会来？
　　他不敢试，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人。
　　金凌生日，金家是给蓝家发过帖子的，江澄一大早就在大殿等候，迎接前来祝贺的宾客。
　　小外甥也学得有模有样，言行举止颇有当年金光瑶的风范，只是稚嫩了些。
　　“舅舅，你总看着门口干嘛呀，是有朋友要来？”金凌凑上来问。
　　江澄本就在神游天外，他满脑子想着，若是蓝曦臣来了，他该以何种姿态面对他。
　　他知道蓝曦臣是真的喜欢失忆时候的自己，可以说是十分宠溺了，可现在的他是清醒时候的江宗主，蓝曦臣势必会同自己划清界限。
　　这样或许也没什么不好，他可以假装不记得失忆时候的事情，那么，他还是那个叫人讨厌的江宗主，蓝曦臣还是那个世人敬仰的泽芜君。
　　“啊，蓝家人来了！”金凌十分欢喜，直接迎了出去。
　　江澄没来由的紧张，手心一层冷汗，等他抬头看到蓝家来人时，却是蓝启仁带着几个小辈。
　　蓝曦臣没来……
　　江澄心里便不再紧张，却变得有些失落。
　　后来蓝思追亲口说，蓝念声要命的老毛病犯了，蓝曦臣实在脱不开身。
　　蓝念声，江澄印象很深，就是那个整天在药庐里跟自己骂骂咧咧的熊孩子，说来也是自己不争气，总是送上门去给一个毛孩子欺负。
　　不过这孩子从小没爹没妈还身体孱弱也怪可怜的，他失忆那段时间，也没少受他照顾，还有小包子……
　　那条魏无羡送的小白狗。
　　想着魏无羡这王八蛋趁他失忆骗他叫师哥还口口声声喊自己师妹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
　　可自己！就这么傻乎乎的跟着叫了！还叫的那叫一个心甘情愿美滋滋儿！
　　不过，那么怕狗的魏无羡竟然会亲自送自己一条狗，现在想想还有点不可思议。
　　他想着魏无羡和蓝忘机两个人那段时间基本都在外面天南地北的找寻灵兽，企图为魏无羡凝结金丹，江澄摸了摸小腹，丹田部位那颗金丹隐隐发烫。
　　姑苏蓝氏清谈会的帖子在他的书案上放了很久，原本想着找个抱病在家的借口回了或者排个精灵点的小辈过去，可临到出发的一刻，他才遵循了内心的想法，直奔姑苏而去。
　　蓝家的饭菜一如既往的难吃，江澄坐在离蓝曦臣几步之遥的位置，他不敢抬头看他，也没感受到来自蓝曦臣的目光。
　　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等他发完了呆，蓝曦臣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四下搜寻不到，而其他人又三三两两的聊得很是投入，并没有人理会自己这个刁钻毒辣的三毒圣手。
　　他也正好落个清闲，趁着蓝家人都在前边忙活，自己一个人悄悄地溜到了后院，直奔药庐而去。
　　药庐门扉紧闭，小包子的呜呜声从里面穿了出来，越来越近，看来小家伙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他推门而入，小包子便扑了上来，咬着他的衣角就往院子里拖。
　　小家伙瘦了很多，但身上很干净，蓝念声应该经常给他清洗的，山中花期较晚较长，花圃中的芍药开的依旧艳丽。
　　他抱着小家伙进了原来居住的房间，摆设没变，还是原来的样子。
　　小包子高兴地舔舐着他的手指，一下下，痒痒的。
　　江澄出了原来的房间，对面便是蓝曦臣的卧房，他的卧房比较宽敞，桌案书架应有尽有，窗前的软塌是他之前最爱呆的地方。
　　就在这里，蓝曦臣安安静静的看书，自己躺在他的腿上，感受着蓝曦臣温热的手掌在脸上轻轻抚摸。
　　书案上多了几幅画卷，江澄把小包子放在地上，打开一幅画卷……
　　上面的男子一身蓝家服饰，头戴芍药，笑颜如花，眸子里快要溢出的幸福快乐。
　　双手一抖，画便掉落在了地上。
　　江澄快速捡起恢复原状，抱着小包子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新如擂鼓，脸颊一片滚烫。
　　从前在药庐并未见蓝曦臣画过这幅画，显而易见是他离开后才画的，是要对一个人的印象有多深才能画的这般栩栩如生，神灵俱备。
　　他需要赶快离开，他不知道蓝曦臣或者蓝念声什么时候会出现，无论是谁，他都不想要独自面对。
　　他对小包子有些不舍，抱了好一阵才放下。
　　小家伙似乎知道他要离开，便咬住他的裙摆呜呜叫着，不松口。
　　小家伙体积不大，牙力可真是不小，他扯了好几下愣是没把裙角扯出来，只能再次蹲下，轻轻的在毛茸茸身上安抚着。
　　以至于蓝曦臣在门口站了多久都没发现，直到一声江宗主打乱了他所有思绪。
　　被抓包了，自己冒冒失失跑来找小包子可不就等于承认自己还记得曾经在药庐发生的事儿，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硬着头皮不承认。
　　双方假惺惺的寒暄了几句，江澄却紧张的不行，可蓝曦臣却很是淡然。
　　这家伙，果然喜欢的是哪个傻乎乎失忆的江晚吟，现在对自己的态度，与从前无异。
　　江澄心里发堵，又隐隐酝酿着些怒火，说什么小包子是个可爱的小朋友起的。
　　啧，真把自己当小孩儿了。
　　江澄冷哼一声：“我可没说要，既然是你那位很可爱的小朋友养的，我也没有夺人所好的爱好，泽芜君还是留着吧。”
　　他转身就要走，小包子却咬住了他的衣角着急的呜呜。
　　蓝曦臣却道：“江宗主既然来了，不去坐下来喝杯茶，早上我让后厨新做了点芍药糕，江宗主可有兴趣尝尝？”
　　江澄自然不想留下来，可小包子却咬着他的裙摆往亭子里拖，蓝曦臣很快端了热腾腾的芍药糕上来，又开始泡茶。
　　他还想着要不要吃，可闻到芍药糕闻到的那一刹，鼻子就酸掉了，一些熟悉的记忆在脑海盘旋着，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拿起糕点开始吃。
　　蓝曦臣怕他噎着，给他倒上热茶。
　　他不敢看蓝曦臣的眼睛，对于药庐里为什么会有热气腾腾的芍药糕，江澄还是能想到的。
　　他是专程为自己做的。
　　这家伙，一定一大早就开始张罗着做了，做好了就放在灶台上温着，甚至连有没有拿出来给自己吃的机会都不知道。
　　若是自己没有到药庐，蓝曦臣是不会把这样的糕点主动端到宴会上的。
　　可自己还是问了些有的没的，比如突然想知道以前是不是给蓝忘机也做过，答案是否定的，蓝忘机跟蓝念声一样，都是不爱吃甜食的主儿。
　　接着又聊到了小包子，江澄都没有露出任何有关失忆期间的破绽，就算蓝曦臣问了，他也断然不会承认。
　　听到他不准备理会蓝家事时，也没忍住酸他是不是准备改行卖糕点。
　　没想到蓝曦臣乐呵呵的承认了，还说做糕点给喜欢的人吃挺好。
　　给喜欢的人……
　　江澄当时就被呛到了，喝了好几杯水才止住，弄得他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蓝曦臣解释说口误，是给喜欢糕点的人吃。
　　可江澄还是觉得前一句比较像真话。
　　他不知道哪儿来的错觉。
　　蓝曦臣或许真的对他有意思。
　　或者说，是对失忆的那个江晚吟有意思。
　　他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他，或者想在自己身上找到那个他的影子。
　　可自己不就是那个他？
　　两个都是自己。
　　他越想越多，实在呆不下去，借口要走，蓝曦臣却把小包子塞给了他，说了些冠冕唐家的理由。
　　江澄欣然笑纳，抱着小包子头也不敢回的离开了，心却是要跳出来般急促。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心如止水般的面对蓝曦臣。
　　只是听到他的名字便能叫自己心慌意乱。
　　夜里，江澄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他和蓝曦臣在自己床上做过的荒唐事。
　　因为魏无羡恶作剧似的带他去了青楼，还给他看了龙阳话本，画本里的两位主人公，一个像蓝曦臣，一个像自己，他们浑身□□，坐着本应男女之间才有的亲密事。
　　当时他都那样诱惑他想要同他做些亲密事，只差强上了。
　　可那个人耐力非常，明明想要自己的要命，却又生生忍住。
　　欲望这种东西，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忍的，就算放在他江澄身上也不可能做到像蓝曦臣一般坚韧隐忍。
　　眼角两滴热泪滑落。
　　他这辈子，大概再也戒不掉这个人了。
　　刚开始有这个念头时，他觉得惶恐，他并不想跟魏无羡一样变成个脑残断袖，可对方是蓝曦臣，那样款款温柔光风霁月的男人，给了自己无数温暖的男人，让自己第一次尝到了心动的感觉。
　　他想强迫自己忘记，可越是想要忘记，对蓝曦臣的思念就越发浓重。
　　或许，这些年来，自己太孤寒寂寞。
　　一点温暖足矣让自己沦陷，何况是蓝曦臣的无边温存。
　　想不到，他江晚吟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