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射♂九婴》狱蛇

6、第四章：金鳞命锁（上）

　　不知多久，九婴再一次悠悠转醒。

　　“唔……我刚才睡着了吗？……我睡了多久啊……现在什么时候了……”

　　他四下环顾，四围静悄悄的，食槽里的食物和之前一样，并没人来添置过。

　　九婴在心里寻思，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这里确实是后羿的神邸没错啊……

　　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强烈不安感再次笼罩着九婴，他挪到笼门边上，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往外喊。

　　“有人吗——”

　　寂静无声，阒无人至。

　　“喂，后羿 ……你究竟想怎样！你有本事射我却没本事出来见我啊！”

　　依然毫无反应。

　　“……这是要让我自生自灭吗？那还不如把我和兄长们一样，直接射死呢！”

　　深感这样下去不妙，九婴决定尝试自救。

　　他向后退了几步回到笼子正中，再一次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但最终他的目光还是落回到了眼前的金锁上。

　　方才被这道锁突然袭击，九婴尚心有余悸，但眼下看来，如果这第一道锁都开不了，想逃出去纯属白日做梦。

　　他仔细端详这把锁——锁面像琉璃般剔透，又如真金般华丽，其中隐纹暗流，气势磅礴。

　　显而易见，这锁肯定特别不简单，而且怪好看的！

　　旋即九婴想了想后羿素来面无表情的脸。

　　呿，这么好看的东西，真的能和后羿那个木头有关系吗？简直是浪费啊！

　　当然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想远了，连忙把思绪拽了回来。

　　这锁，绝对加了什么奇怪的术法！

　　九婴稍微凑近了它一些，不会是什么——碰了就会变成一头猪之类的！

　　……算了！反正横竖都比饿死在这里强！

　　最终九婴把心一横，化了人形，然后伸出手指，飞快地戳了一下金锁。

　　原本只是平稳散发柔光的锁在他手指触碰的瞬间，金光暴涨。

　　“哇啊——救命！救命！！”九婴吓地吱哇乱叫，抱头鼠窜，“小爷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小爷我——欸？”

　　除了金锁一瞬间的光芒大盛外，无事发生。

　　而当他退远之后，锁上流动的辉光归于平静，旖旎而静谧，像一盏缓缓旋转的画灯。

　　好像看起来，不像是会把他杀掉的那种光呢……甚至于，这上面交错盘绕的光影，仿佛有几分熟悉，以至于看起来像是有话对他说一样。

　　似乎是为了给自己鼓气，九婴踌躇了片刻，小声嘀咕着。

　　“嘁，后羿，你以为小爷我是谁，飞上天的稚鸡吗？我可是金乌……金乌应该……也许八成大概，没稚鸡那么容易死掉吧？不至于死在一把锁手里吧……”

　　九婴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抖了抖头顶的小翅膀。

　　“哼，后羿，你以为用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就能吓到小爷我么？”他再一次伸出手，但在他的手靠近金锁的时候，锁上再次迸发出明光，吓地九婴立刻把手缩回。

　　“后羿你——姑且略胜一筹吧……啊啊啊，这锁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靠近就拼命发光！难不成还想和我堂堂金乌比谁的光比较强不成！”

　　九婴崩溃地原地转圈圈。

　　“不对……我不能自乱阵脚！这说不定是……是后羿对我的精神折磨！让我因为精神紧张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好让我猝死？！呃好像也不对，我可是神仙哎，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死掉啦……”

　　九婴突然灵光一闪，后羿可是箭神，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射偏，他肯定是故意的！既然他宁肯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关进笼子而没有一箭射死，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其实也没必要在这里把自己弄死？
　　思及此处，九婴忽然支棱了起来。

　　“哼，岂有此理！不就是一把锁吗……今日我就要看看，你一介凡人出身的天将，这是得了什么好宝贝来吓唬我！”

　　九婴不再犹豫，这一回他用力握住了那把金锁，并在手掌上燃起烈阳。

　　“我还就不信了，我一个太阳，还化不了这区区一把锁！”

　　下一个瞬间，被他捏住的金锁爆发出至此最炽烈的金光，这光芒甚至比金乌阳羽还要夺目。

　　整个屋子都被光芒吞没，以至于不可见了。

　　“哇啊啊啊！怎么这么亮！？简直比太阳还要亮，本金乌的眼睛都——欸？不亮了？……还是我瞎了？”

　　九婴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一片蓊郁的山林。林间桑葚果已经成熟，一串串红色或紫色的桑葚像灯笼一样挂在枝头。此时正是薄暮西沉，斜阳的余晖洒在这些小巧可爱的果实上，勾出一圈圈光的金边。

　　九婴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地方？”

　　他小心翼翼四处张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片山林看起来……好眼熟？”

　　正待这时，一枚飞箭从他眼前穿过，没入密林深处，紧接着箭消失处传来一声怒吼，一头受了伤的魔兽从林木后窜出来，没跑了两步，便倒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那枚箭穿透了它的一只眼睛，深深插入他的头颅。

　　九婴来不及发出惊呼，从他身后的树林里便走出了一个约莫只有十岁上下的银发孩童。他单手持弓，但弦上已经没有搭着箭了。

　　他对九婴视若无睹，径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走向魔兽。

　　九婴这才明白，自己的意识大约是被金锁吸入了内部，现在见到的，应该是这锁内记事。

　　自觉没有什么危险，九婴稍稍放下心来。

　　他目视小孩：“咦，这小孩儿……怎么也这么眼熟啊？”

　　小孩走到魔兽面前，将贯穿了魔兽身体的羽箭拔下，认认真真用草叶擦去箭上红白的脑浆，并重新插回了他背在身后的箭筒里。

　　随后他才低头看着还在挣扎的魔兽：“你是今日最后一头。”

　　倒在地上的困兽聚起最后的力量，狂吼着向小孩扑去。

　　但被小孩轻松避开了。

　　“此世你沦为魔物，死于我箭下，虽非无辜，亦是无妄，来世你若向我寻仇，因果天道，我不会拒绝。”

　　他的语气无喜无悲，丝毫没有一个孩童该有的活力。

　　“所以你记住，我叫后羿，此世杀你之人。”

　　九婴恍然大悟，好家伙，原来这是小后羿啊……怪不得眼熟！还别说，这小不点的样子，真是有点可爱……

　　九婴又惊觉自己思绪跑偏。

　　“啊去去，我在想什么！没想到这家伙也有……人还没箭筒高的时候啊，真是长见识。但人还没箭筒高就学会放箭杀生了，更长见识！”

　　正在九婴悄悄观察着面前的小孩时，一阵婴孩哭泣的声音从林子深处传来。

　　“有，有幼童？在这种地方？”

　　但还没等九婴反应过来，后羿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婴儿啼哭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九婴急忙跟上。

　　待到了声源处，只见一个金发幼童坐在一桩枯木年轮上，他的脖子被铁链套住，拴在原地。四周诸多魔物都对他虎视眈眈，却又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没有立刻上前。

　　糟了，这孩子有危险！九婴下意识伸出手，想用阳炎驱散兽群。但复数羽箭已经接二连三命中魔物，枚枚正中要害，一击毙命。顷刻间，周围的林地里多出了二十多具兽尸。

　　九婴大吃一惊，这种身手，真的是后羿在幼年就已经达到的吗？又或者说，这真的是……人能达到的吗？

　　解决了可见的魔物，后羿并没立刻松懈，他一边警惕地注视四周的动静，一边向被困的幼童伸出手：“你先到我身边来！”

　　然而幼童哭的更大声了。

　　九婴顿觉无语，果然木头小时候，也是块小木头——人家被铁链拴着呢，难道他以为人人都能像他一样天生神力吗？

　　眼见被金发的幼童所吸引着，魔兽再度开始聚集，后羿未再言语。他径直来到那幼童身旁，试图替他解开铁链。

　　然而就在这时，幼童忽然停止了哭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神情凶狠。

　　后羿立刻往后一跳。

　　一股异常强大的魔障自那孩子身上爆起，顷刻遮天蔽日。

　　夕阳的余晖不在，顷刻飞沙云走，鎏金云翳在他们的头顶聚集。

　　黑暗之中仿佛有无数个婴孩张开嘴尖声啼哭。那幼童咧开嘴对着后羿诡异一笑，他的眼睛逐渐消失，变成两个黑色的窟露。

　　九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地尖叫：“呜哇！救命！有鬼啊啊啊啊！！我现在逃出这破锁还来得及吗？”

　　下一秒，金发幼童突然消失了，在他消失的地方，一片巨大的金鳞落在地上。

　　聚散的暗云背后隐约透出一层叠流蕴光的金色龙鳞，磅礴的不详力量自黑云中喷薄而出。

　　“哪来的小鬼头捣乱……”

　　诡异的龙吟如婴孩嘶哭。

　　“哇啊，救命啊我的羲和亲娘……如果我有罪，请让父帝惩罚我，而不是让我像一只鸡仔一样落到此等巨龙手里……”

　　九婴拔腿欲跑……嗯？不对啊，这里是锁中幻境，他们根本看不见我，我跑什么？

　　被吓惨了的小金乌悻悻转身，开始重新审视起那逐渐从滚涌的鎏金云翳中显露真身的九首金龙。

　　从四面八方聚拢的流动金鳞最后化作一个身形颀长俊美的人形魔物。他周身盘绕复数金色龙首，头顶四柄威风凛凛的龙角，龙鳍从耳鬓向后延伸，长卷的龙尾张扬地掠过林稍。

　　他从空中落下，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金鳞，又看了看不远处已完全进入备战态势的后羿。

　　九婴仗着他们谁都看不见自己，飞过去绕着金龙转了一圈。

　　咦——这邪龙还蛮帅的嘛。

　　下一刻金龙百无聊赖地甩了甩尾，拿侧眼斜睨尚是孩童的后羿。

　　“嗬，怎么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伢儿，还不够本尊塞牙缝……亏得我今日特地想出这全新的玩法，还以为能钓上几个修为高深的伏魔术士。”

　　金龙显得颇为失望：“小家伙，你赶紧走吧，回家找你娘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