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Elise》Rui睿

1、再见Elise

　　从大厦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点开滴滴打车，在路口处等待司机师傅过来。等车的时候，我抬头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烟点燃，深吸一口吐出，尼古丁的刺激，暂时让我精神了一些，说来也是好笑，已经在上海市打拼这么多年了，还是跟不上这座城市发展的脚步，曾经憧憬的这些东西，如今对我来说，反而更像是牢笼，把我困住了，十分压抑。被生活百般打磨，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少年时的那种热血和冲劲儿，更多的是麻木，变得越来越圆滑，像这座城市大多数的人们一样，挣扎着，却没有力气逃脱。

　　一根烟抽完，司机师傅还是没到，手机地图上看，应该是红绿灯路口，果然，过了一会，司机师傅到了，给我打电话，我看到了车子，从路口跑过去坐上车，司机师傅跟我说路上堵了一会，很抱歉，我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大家都是讨生活的，不容易，相互体谅。

　　“小姑娘是刚下班呀。”

　　“对，今天加班，很晚了，车子前几天送去修了，想着打车吧，方便些。”

　　“也是累呀，我们开滴滴的也是一样，整天早出晚归的。”

　　“要生活的嘛，大家都一样，没办法。”

　　“小姑娘来上海多久了？”

　　“五年了，师傅。”

　　“哎，不容易呀。”

　　终于到了我住的小区，师傅把车停到保安室不远处，我开车门下车，给了师傅一根烟。

　　“抽完再走吧，师傅。”

　　“行，那谢谢小姑娘了。”

　　我跟师傅两个人靠在车子边抽烟，抽完烟把烟头按灭扔进垃圾桶里，正准备往小区走的时候，师傅叫住我：“小姑娘，车子还是要快些修好，自己开车总好过一个人打车，安全一些。”

　　“知道了，谢谢师傅，回去的时候路上慢点。”

　　“好，你也是呀。”

　　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了，觉得累的要命，我衣服都没换，直接躺床上，闭眼休息，手机提示音响了，我伸手把手机拿过来解锁，是高中的同学群，说是下周一同学聚会，群里这会都在讨论，不一会消息就99＋了，对这种聚会，我一向都不参加，第一是我压根不喜欢，同学聚会，本质是什么，大家都再清楚不过了，第二，我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或者同学，说白了，我那时候的社交，差不多等于0，我把消息都屏蔽了，耳边顿时清净多了，正打算继续闭目眼神，突然又来了一个电话，是李楠的，好吧，我收回前面的几句话，李楠算是一个玩得不错的朋友，我按下接听键，那边一向是高分贝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颖岁，群里发的你看了吗？”

　　“看了，怎么啦？”

　　“要去吗？”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这样的聚会。”

　　“听说蒋正文要结婚了。”

　　我愣了愣神，而后又趋于平静。

　　“嗯。”

　　“你都没反应的嘛？”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还……”李楠话说一半，又想到了什么，没再说了。

　　“高中的时候还喜欢过他，是吧。”

　　“我以为你多半会惊讶一点。”

　　“楠楠，你也说了，是高中的时候了，都过去多少年了，而且当初，也就是……，算了，反正都过去了。”

　　“那还去吗？起码，当面祝福一下。”

　　“嗯。”

　　“我妈最近老是催我相亲，上周带这周，都见了9个了，快烦死我了。”

　　“挺正常的，到了这个年龄段，家里面也着急的，怎么样，有觉得不错的嘛？”

　　“哎，反正就那样呗，倒是你，这些年也没见你找个伴儿，颖岁，你也快要奔三了吧。”

　　“对呀，怎么，楠大小姐也想让我加入相亲大队了嘛，哈哈哈哈。”

　　“快别拿我打趣了，说正经的，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吗？”

　　“没有，我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颖岁，说实话，高中的时候，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人挺像个闷葫芦的，又孤零零的一个人，就想着主动跟你交朋友，后来逐渐认识了，发现你这人挺好的，真的，可就是太孤单了，让人觉得心疼。”

　　“所以你跟我交朋友其实是看我太孤单才这样的嘛，原来你不是真心的，呜呜呜，渣女。”

　　“滚啊！沈颖岁，老娘跟你抒情呢，你搁这给我整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嘛，楠楠。”

　　“是还记着她嘛。”

　　“谁呀？”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李楠突然提起她，我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太久远了，真的，好像对于她的记忆，都慢慢模糊了，我在脑海里构思她的样子，就只有那么一星半点。

　　“好像，已经快要记不起来她的样子了。”

　　“颖岁，别困在原地了，已经15年了。”

　　“嗯，我知道的，楠楠。”

　　挂断电话之后，反而没什么想休息的念头了，她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她，15年，原来这么久了嘛，久到已经对时间的概念模糊了，Elise，你如今怎么样了呢，生活是什么样的，又变成什么样了，Elise，我大概也就只能这样想一想了。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虽然很晚了，但睡意全无，我拿过来手机看群消息，来回翻动，下周日的聚会，在杭州，查了查高铁票，打算早上的时候把票买一下，把手机关掉扔到床头，给自己开了瓶酒，喝一杯，大概，这辈子就是这样过了吧。

　　熬夜的后果就是这样，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我强忍困意从被窝里坐起来，属于是人起来了，魂还在被窝里睡觉，彻底洗漱一番，顺便冲了个澡，化好妆，穿好衣服，我就又是那个表面光鲜亮丽的沈颖岁。挤地铁的时候，还算没忘记购票，顺带问了问车子什么时候修好，昨天司机师傅说的确实也对，老板跟我说大概下周一就可以了，还算蛮不错的，毕竟我的车子被撞的确实挺惨，下周一能修好的话，速度也是挺快的了。赶到公司的时候，还没有多少人来，我应该是早到的那一批，事实上，每次我都早到，这些年形成的生物钟，已经定型了，手底下的员工们跟我打招呼，一一回复过后，就开始了我今天的工作，作为设计部长，我的工作量，其实还蛮大的，但是赚的钱是成正比的，我就觉得很开心，毕竟谁不喜欢钱呢。在公司好几年了，我也算是最初的那一批人，看着公司发展至今，其实心里也还是很骄傲的，除去偶尔会挨训的时候。

　　一直重复着每天差不多的生活，加上熬夜提前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跟上司请了三天假，说是去同学聚会，其实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暂时逃避的借口，同学聚会那天，我跟李楠约着一块到，我跟她也是很久没见了，我们两个刚一见面，她就拉着我跟我扯东扯西，说的虽然都是很普通的事情，但是却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开心。同学聚会开始的时候，大家聊的都挺好的，不知道是谁喝多了，把话题说到了现在的生活上，大吐苦水，然后就有人跟着一起“吐”，我受不了这样的话题，找个借口出来抽烟，李楠跟着我一块出来，刚好看到了正在打电话的蒋正文，他也看见了我俩，招了招手，算是打招呼，李楠跟他打招呼，我手里捏着烟，也没理他，蒋正文打完电话，向我们这边走过来，李楠问他刚刚是在跟女朋友打电话吗，他笑着摇摇头，说女朋友最近忙着结婚的安排，自己也是抽时间过来的。

　　“那挺好的呀，提前祝你新婚快乐了。”

　　“嗯，谢谢。”

　　我说完就没再跟他说话了，李楠怕冷场，跟他又聊了聊，谈话功夫他的电话又响了，他走远，接通电话说了什么我也听不清，回来的时候，李楠问他谁打的电话，他说是老同学，老同学，算了，反正我也没认识几个，就想着聚会完了赶紧回酒店休息，我们三个进去包间，又喝了几杯，大家继续闲扯，我无聊玩手机，随便刷视频。我发誓，我从来没想到过老同学会是她，包间的门被打开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就是普通的老同学，直到李楠拿手肘碰我，我才抬起头，整个人傻掉了，不，是惊到了，她跟包间里的人打招呼，最后走到我身边，跟我对视，然后笑了，是非常开心的那种笑，她对我说：“好久不见，岁岁。”我无法控制自己，只能尽量忍住不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来，我不想在她面前哭，一点都不想。

　　“好久不见，Elise，”我对她说。

　　她拭去我眼角溢出的泪水，用指腹掠过我的眼睛，我闭上了眼。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她问我。

　　“过得，挺好的，”我说，其实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怎么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呢？”

　　“那你过得好不好呢？”

　　“过得一点都不好，岁岁，我很想你，很想你。”

　　我还是在她面前哭了，Elise，我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