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法英】日出之时 ...
-
1940年。
这是6月初的某天夜间，亚瑟·柯克兰躲开了其他人，独自站在大不列颠的东南海岸边，面色难得的凝重。从背后刮来的西风吹乱了他的金发，并将他军绿色上衣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从他所在的高地望下去，可以隐约看到海岸边刚刚从船上下来，正在为整顿队伍和救助伤员而涌动的士兵们。
他知道国防部里为了这个“发电机计划”【注１】一定已经忙成了一团，但不知为什么他更愿意呆在这里。
头顶集聚的乌云随风涌去，将海平线处的天空压得铁灰，以往经常巨浪滔天的海面现在却异常的平静。海的远处，是几艘甚至更多正在扩大的模糊黑点，那上面是新一拨“成功”撤回的英国远征军和盟国士兵——由于德军的空袭和不断逼近的炮火，军队的撤退行动变得只能在夜间进行。
血与硝烟混杂着失败的味道，呛得亚瑟不仅咳嗽起来。
“弗朗西斯，你这家伙……”
眼前逐渐迷蒙起来，他任凭记忆将自己抽离一点也不愉快的现实，虽然记忆也并不怎么让人愉快，但比起现实总归还是好一些。
（回忆）
百年战争。
那是由他自己挑起，一路胜利，最后却败在他手上的一场战争。
自金雀花王朝【注２】建立起，弗朗西斯那家伙就不断的嘲笑自己家的上司只是卡佩王朝的臣子，以至于亚瑟再也忍无可忍地爆发：“谁是你家的下臣啊？！”
“哦？难道不是吗？”弗朗西斯笑着，似乎对此没有丝毫在意。
“我家上司的事和我没有关系……”把脑子里法国贵族们不断嘲笑的影子驱走，下一个场景是身着戎装的亚瑟涨红了脸站在军队的最前方，对着弗朗西斯吼道，“我是亚瑟·柯克兰，大不列颠之王，我自己的王！”
“为荣誉而战！”
随着他声音的落下，弗朗西斯背后早已蠢蠢欲动的重骑兵队开始了冲刺，而英国的长弓兵方阵中响起整齐划一的拉弓之声。
这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帷幕被他亲自拉开，而敌阵中另一位坐在马背上的主角没有跟随队伍前进，而是直直地看着亚瑟，无声地笑着，仿佛这是一场他必将胜利的战争。
事实是，亚瑟用行动证明了弗朗西斯的错误。
“屡战屡败的家伙！——你还想做无谓的抵抗么？！”
即使身为败者，直面亚瑟手中的直剑，弗朗西斯也并没有露出任何失败者应有的表情。
“错了，哥哥我这叫屡败屡战哦～”
那时弗朗西斯挑起嘴角轻笑的嘴脸，到现在他也难以忘怀。
没用的。
即使赢得多少胜利，占领多少领土，签订多少条约，那家伙从未认输过。每当这个时候，亚瑟仿佛就看到弗朗西斯对自己这么说。
在法国军队针对英国的长弓术舍弃锁子甲而普遍应用板甲后，三百余年始终在战场上称雄的威尔士长弓已经逐渐失去了应有的杀伤作用。持续不断的战争中，法军开始改革军队编制，并采用火炮战术——是运气也好，是那家伙违规借用女人的力量也罢，最后亚瑟还是输在了他手上。
（现实）
夜色越发深沉。
亚瑟睁开眼，面前是延展到天边的英吉利海峡。
没错，那家伙没那么容易死的，他知道。
“啧，不过我还是打败过他很多次嘛！”这话绝对不是用来安慰他自己的，绝对不是。
因此，不要被我以外的人打败啊混蛋法国！
（回忆）
奥地利继承战争＆七年战争。
没错，那都是他亚瑟·柯克兰的胜利，从那时起“日不落帝国”的名号被正式叫响。
——虽然战争结束１３年后阿尔弗雷德就在弗朗西斯的支持下成功独立……糟糕，想到让人沮丧的地方去了。
（现实）
对了，自己打败了弗朗西斯的值得夸耀的胜利还有很多吧！？
比如和他滑铁卢战役中打败了弗朗家不可一世的拿破仑的威灵顿公爵……嗯嗯，没错没错，那时的自己绝对帅呆了对吧！
但是……
（回忆）
那是在最初，亚瑟·柯克兰并不比原野上随便哪棵灌木丛高多少，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也还没有长出可恶的胡渣。
那时来自北欧的海盗不时劫掠他所在的地方，毫无反抗之力的他总是轻易就会被那些人踩在脚下，这让他非常羡慕海峡对岸能够免受海盗骚扰的那个国家。
“你很强大吧？强大到能够打退他们吗？”
在不多的见面次数中，亚瑟曾问弗朗西斯，后者则是看似自信地哈哈大笑好一阵，才冒着冷汗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小亚瑟天真的幻想：“我交了赎金而已……”
再后来也有一段时间，在他家非常流行法式的长发，为此他还特地花了很长时间留头发，结果却是以被弗朗西斯嘲笑“金色毛虫”而且剪回了原来的发型为结尾……那样的日子，去哪里了呢？
（现实）
被风一吹，亚瑟打了个哆嗦，忽然清醒过来。
先前黑沉沉的海面被染上了些许青白，随着新一批船只的陆续靠岸，岸边的嘈杂声让他再也无法陷入回想。
看来他已经从日落站到第二天的黎明时分了，这一身军装在微凉的夜风中还是未免显得单薄，而他所等待的那家伙，甚至连影子都没出现。
这是大撤退的最后一天了，如果那家伙没有撤回来的话……难道他是在担任后卫的军队中吗？还是，所乘坐的船被炮火……
“混蛋法国！”
“有种的话就不要被我以外的人干掉！”
为了发泄某种东西，情不自禁地，他对着远方的大海喊道。
“哎呀呀～真没想到，亚瑟这么关心我啊？”
“……哎？！”
猛地回头，在亚瑟眼前的毫无疑问是弗朗西斯的那张破脸。
虽然穿着的军服变得破破烂烂而完全显不出这家伙应有的“高贵品味”，虽然总是顺滑无比的金发有些乱，但那张被炮火熏得有点脏兮兮的脸上挂着的绝对是自己无比熟悉的那种欠揍笑容。
“什么啊，你果然死不了……”
放下心来的同时，亚瑟对弗朗西斯开始了极有他的风格的恶语相向。
而对方走上前，很反常地并没有反对他的说法：
“是啊，借你吉言。”
随后，是一个疲惫的深吻。
两人的影子被太阳初升的红光拉出很长。
满面潮红的亚瑟推开弗朗西斯，伸手抹去自己的泪水。
“这是激动的热泪吗？哥哥我好感动——”
“去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法英】日出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