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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见 ...

  •   北宋景佑二年夏,临阳府。
      正午,酷热难掩,太阳毒的仿佛要流出汁来,城中最繁华的大街路人寥寥,连流浪狗也只是蔫蔫趴在阴凉地里没精打采的叼着块骨头,浑然不知一旁的叫化子瞧的眼里已冒出火来,咽了不知几口唾沫。
      他的同伴瞧着有趣,讥笑道:“几日未见你讨得像样的吃食,还不与这畜生分享?”这叫化只是不理,愣愣的看了一会便阖上眼靠在墙角,说话之人见他这样愈发带劲,得意道:“与狗同食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你只道你还是什么富贵公子不成?要不是咱丐帮收留,你只怕这时只能舔狗粪去……”这乞丐只管他说,晃悠悠扶着墙站起来,只见他一身泥泞早已衣不蔽体,却未像其余同伴干脆打了赤膊,汗水和着布条子粘在身上,让人看了心里厌恶。
      他的同伴忙踢他一脚,“小王八蛋,又要去哪?”“阅仙楼”他闷闷的咕哝着,“狗脑子进水了不是?阅仙楼的饭点早就过啦,这会儿是那陈瘸子在说杨家将呢,你去个球,还不快抢你兄弟嘴里的骨头——”话说一半,那乞丐已拐了个弯不见人影。他只得讪讪恨道“奶奶个熊,哪里钻来的小王八蛋,我看你再饿几日还装什么×样————”
      说来也怪,这天气热成这样,街上连小贩都不见了踪影,城中阅仙楼确是人山人海,嘈杂一片中只听那陈瘸子唾沫横飞,“呀呀呀,那穆桂英将银枪一抖,抬手一撩,正中那贼将心窝,还未拔出只听得耳后虎虎生风,不好——————,欲听后事如何,各位看官,”陈瘸子把手一搭,堆起笑容“明日再听我道来。”
      众人喝茶的,划拳的不去管他,只有几个小泼皮大叫“瘸子!再来一段吧,茶水钱怕付不起吗?”“天天价杨六郎啊佘太君的,今儿个说个新鲜的吧,爷好再捧你场——”“听说那杨家的寡妇姑子个个美貌,瘸子,给我们哥几个说说美人计怎样?让哥几个过过瘾。” 这陈瘸子初时不语,后低头敲了半天桌子,把袖子一挽,道:“那我便说个当朝当代的事各位可有雅兴?”众人巴不得他讲些山野趣事,市井笑话,一律说好,这瘸子便把那梨花板子往桌上一拍,“话说这前朝大中祥符年间,真宗皇上有两位极其貌美的妃子,刘妃和李妃,本来这一对姐妹堪比娥皇女英,两人又同时怀了天家骨肉,真宗皇上自然也是大喜过望。怎料这真宗皇上酒后一时兴起,种下祸根。拉着这二人的手道‘两位爱妃谁能为朕生得一麟儿,朕自会封他为太子,’两人听后自是感激涕零,口呼万岁。只是这李妃入宫之前乃杭州名门之后,曾出家为尼,修佛之人自是秉性纯良,她乖乖回寝宫去保重凤体去拉。而这刘妃又是何人?乃是蜀中一破落户的女儿,兄妹二人靠一身打腰鼓的技艺流落江湖,虽见识不凡,实心奸狡诈,回到寝宫后便与心腹大太监郭槐密谋,买通接产婆,将一刚出生不久的狸猫剥去皮,趁李妃生产时失血晕厥之际光光溜溜的塞进了她的被窝,而将刚出生的小皇子交予总管太监陈琳命齐装入食盒中淹死。陈琳不忍将这皇家骨血活活害掉,遂夜入南清宫,将小皇子交予八王妃。另一边,这李妃是百口莫辩打入冷宫,而刘妃也顺顺当当生下了太子晋封为皇后。岂料这人算怎比天算,刘妃怕是遭了报应,六年后小太子竟然死于非病,此时南清宫的李妃之子在八王妃的抚养下已是面露贵气,聪明绝顶,真宗皇上和刘皇后索性将李妃之子收养,立为太子。这太子和李妃毕竟是母子天性,偶然相见于宮掖,不尽涕泪交加。刘皇后听说后自然是又惊又怒,起了杀心,又命郭槐去加害李妃,李妃也是福大命大,在两个小太监的帮助下逃出了宫中,隐匿于陈州外的寒窑中。列位看官,你们猜这后事如何??”
      众人已是听得入神,他这一问,不禁个个一怔,一时堂内鸦雀无声,只听得门外一阵轻咳,一人哑声道“狸猫换太子又是什么难猜的谜?本朝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北辽虎视眈眈,西又有党项狼烟四起,临阳三十年前惨遭屠城的境况仿佛还在眼前,如今芸芸众生却只津津乐道这些宫闱丑闻,无不无聊,瘸子,你那杨家将明日讲是不讲?”众人回头望去,见说话的不过是一个叫化,身高七尺,蓬头垢面,不知是从哪里捡来一破烂长衫,三伏天披在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那店小二一见是他,不禁淬了一口,提着茶壶上前道“你这花子,怎的三番五次赶也赶不走,这饭点也过了,你休想讨得半点剩饭菜汤,还不快走,脏了阅仙楼的门,大爷有你好看。”那小叫化只是冷哼一声“你这阅仙楼的菜,喂些猫儿狗儿也就罢了,我才懒得去要。”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几个伙计已是按奈不住,跳出来要打,那店小二气得脸也白了,提起茶壶泼向他泼去,众人心下一凛,这大热的天,一大壶滚烫的茶水溅到身上,这小叫化可有命来?哗的一声,只见那热气腾腾的水已尽数泼到地上,嘶嘶冒着白烟,那小叫化却不见踪影。店小二正发呆,只觉肩上有人一拍,身子竟酸软无比噗通跪倒了地上,一回头瞧这花子竟不知什么时候绕到背后,俯身冲他咧嘴一笑,额前几绺乱发垂下,左额隐然刻着一个“制”字!
      这小二只觉得汗涔涔流下,浑身动弹不得。其余伙计见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乞丐刚才这鬼魅一般的功夫,只觉得烈日当头背上阵阵发冷,想一拥而上的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待那叫化子慢慢走远不见踪影,扶起地上的小二,几个壮实点的嘟囔道“看你平时伶俐,怎地刚才吓成那样?”小二猛地回过神来,大叫“快快报官啊,那家伙脸上刺字,是个在逃的重犯啊!”
      众人咳的一跳,这叫化子自从上月来到临阳府,日日在这阅仙楼听书,从掌柜到常客大都识得,竟无一人能发现他是囚犯,这要是官府知晓了,少不得一番责罚,人人脱不了干系,还是走为上策,一时间叮叮咣咣,大厅里顷刻间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那陈瘸子甚感没趣,收拾好家什子正待离去,只听一清朗之声耳后传来“说书先生,你明日究竟是讲杨家将,还是狸猫换太子啊?”,只见二楼下来一位白衣公子,柳眉星眸,面如冠玉,俊美甚于女子,手执一鹅毛羽扇,万千风情隐于嘴角,含笑看着自己,真是天生风流,神資俊雅,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物与之相当。陈瘸子面色一赤,作了个揖讪讪离去。白衣公子笑容渐隐,心下道“那乞丐既是刺字的囚犯,何以日日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毫不避讳的沿街乞讨,就算他功夫在身,难免行踪暴露引来厉害的衙门中人吗。听他刚才一席话又是掷地有声,不似奸恶之徒,这其中真是古怪有趣的很,不妨去看看究竟。”心思转念间,足尖发力,不一刻已将临阳府的内外两城转了个遍,却再也寻不到那花子的身影。

      “罢了罢了,我也就是一时好奇,这追捕越狱逃犯的事不是那猫儿的活吗?我又操什么闲心?”一回头见一帮临阳府的官差咋咋呼呼的搞得城中尘土飞扬,想来也是冲着那刺面逃犯而来,其中有一金面汉子斜挎一把银环刀,身形高瘦,两道重眉分外扎眼,正是临阳府总捕头周淦。“哎呦,白五爷,在下日盼夜盼的,怎么就在这里碰见您了?”这周淦三十上下的年纪,却对这年轻公子自低身份,还嗓门极大,引来一帮属下心中嘀咕。白衣公子甫一见他本想转身就走,这时只得无奈抱拳“原来是周兄,好久不见!”周淦大步上前,话音里透着得意“你们可知他是谁?小兔崽子们不是成天嚷着要和高手见识见识吗,这位就是江湖上人人翘拇指一等一的人物,陷空岛的白玉堂白五爷!你们这帮崽子还不快过来行他娘的三扣大礼!”此言一出,这些个衙役包括路人皆是目瞪口呆,谁不知道名满天下的陷空岛五鼠之锦毛鼠白玉堂呢?只是任谁也决绝猜不到那盗取上方宝剑,出入皇宫有入无人之境,戏耍御猫展昭等三千大内高手的白玉堂竟会是眼前这样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
      白玉堂闻言淡然一笑,“周兄客气,我们江湖中人与各位官差大爷身份不同,行礼可是受不起的,”周淦凑近了小声言“五爷到临阳有什么事?上次承您的大恩没能好好报答,这回可要了了在下的心愿,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不用顾及这些小腿子们,我这总捕头的名号还有点用。”白玉堂笑道“你入了公门才几年,这逢迎的功夫长进不少,算了吧,我急着回陷空岛,你的酒我记着,改日送我几坛也就一样的。”正欲离去,袖子却被周淦拉住,看那汉子苦着一张脸,“五爷莫急!”
      回身喝令属下“你们还愣着干啥,那刺字的叫花逮不着每人回去打二十大板!”

      众衙役忙不迭的拔腿散去,周淦这才引着白玉堂到一僻静之处,“实不相瞒,五爷,这临阳大牢里最近可出了件怪事,我本是无计可施了,今日见到五爷真是万幸,也只有您能帮我过这关了。”白玉堂闻言一皱眉,“你公门之事再难缠应该由你公门之人解决,我是江湖人,管不了这些。”“五爷不爱和我们官府的人打交道我知道,可这事莫说我这个小捕快,就是展南侠来也未必能解决!”白玉堂听了扑哧一笑“你当把那臭猫儿搬出来就能激我?不过你到说来听听,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周淦面露喜色,“五爷可是答应了?我这就——” 白玉堂面露不悦 “你且听好,我可没说一定要淌这浑水。”周淦压低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五爷放心,这事了结之后,我有一份大礼酬谢!”白玉堂看他的样子不觉好笑,这临阳不过位于边境的小小州县,能有什么奇珍异宝,况且他素知这周淦虽投入公门,却是极为清廉,如今为了说动自己,别是把一年的俸禄都许了出来。周淦见白玉堂不为所动就有些着急,索性直说“半月前从北辽进了一批上好的千里马还没有移送入京,五爷要是看得上——————”,这白玉堂平生最爱美酒与宝马,闻此果然两眼一亮,遂一口应承下来。再听周淦将这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原来这周淦本是白玉堂的奶娘江宁婆婆家的一名埋酒师傅,后入了府衙当差,身手不错人也算精明连破了几件大案,年前擢升总捕头调任临阳。临阳虽位处宋辽交界,自澶渊之盟后再无战乱,迅速发展成商贸重地倒也算平静,只是半月前开始临阳大牢里夜夜闹起贼来,每晚牢门上的三重大锁都被人撬开,守夜的衙役换了一拨又一波也没查出究竟,周淦于是亲自在牢内守了几夜,没想到午夜时分竟总是不可抑制的打个盹,醒来这门锁也是开了。周淦习武之人知道必是有一轻功卓绝之人用迷香晕倒了自己,只是这人既不劫狱也不杀人更没有掠财,初时只到是与那辽国买进的良马有关,可这半月来马儿也一个不少个个欢实,真是莫名其妙。白玉堂笑道“周兄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故意与你开个玩笑也未尝不可。”“不可能,我来此地时日不多,不过抓了几个哄抬物价的商贩,调戏妇女,鸡鸣狗盗的小贼,府里上下处的融洽,府台大人也是心地纯良的清官,我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出所以然。”周淦摇摇脑袋“为了防止被迷倒,我是什么招都用了,没用!照睡不误!长此下去,这犯人还不都造了反,我这乌纱丢了不要紧,临阳大牢里有几个长年看守的要犯都是大奸大恶的凶徒,若是跑了出去,我的罪过可就大了。”白玉堂思忖片刻“周兄刚才说这贼不劫狱,牢里的犯人当真一个不少吗?”“绝对!”周淦拍着胸脯,“我每日亲自查验,真是一个不少,想是这些犯人也知道就算越狱,我金豹子周淦必会将他原样押回来!”“那就好,”白玉堂莞尔一笑“周兄放心,今夜我必将这贼与你拿下,那北辽的千里名驹我是要定了!”

      周淦自是一番千恩万谢,两人当即前往临阳府衙,走了不多时只远远看见那搜寻刺面逃犯的众衙役已集在府衙大门前,见周淦与白玉堂过来,纷纷施礼。周淦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想必是空手而归了?”“禀大人,是属下无能。不过属下已将城中凡是与那逃犯有接触的乞丐都押了回来,等大人问审。”“算了算了,想那囚犯脸上刺字,许是附近戍边的逃兵,逃到天涯海角还不是被抓回来,哪个敢收留他?你们抓这些乞丐回来,关他两三日还不是得放了?倒浪费不少粮食,快些放了吧。”“是!”众衙役从命,却个个心中道“刚才说抓不到要打板子,这会又要放人,横竖都是你金豹子的道理。”

      周淦这又引白玉堂进府,命看门小吏前去向知府大人通报。白玉堂心心念着千里名驹,催周淦快领他去马厩看。周淦笑“五爷也太急了些,我们大人武进士出身,性情豪爽,喜好结交义士,若知道您前来那是说什么也要见一见的。”白玉堂推脱不得只好随他前往花厅。那临阳知府何岳之早早在花厅前等候,一见他俩进来就抱拳高声道“久闻陷空五侠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我这小小临阳府衙蓬荜生辉啊!”白玉堂也不客气,将羽扇一收略一颔首“知府大人客气,周捕头是在下旧交,何况又要以北辽良马相赠,在下走这一遭又有何妨?”那何岳之闻言一愣,闻身后一人道“何大人真是大方,这马儿还没入京,就不知要分给多少家了,”但见花厅内两位华服公子随后出来,说话的是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圆脸大耳,额阔鼻宽,眸子透着精明,一身富贵却观之可亲。再瞧他身旁的绿衣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全身上下无一配饰,自在风流的气度却压过身边那披金戴银的公子。不说那俊秀得让人失神的脸庞,单是那挺拔如竹的身姿,就让人生出艳羡之心。白玉堂也是江湖上的风流人物,瞧见他也不免一呆,在这边陲小城怎遇见不知是哪家的贵族子弟,生的这么一副好皮囊!

      何岳之对这二人甚是恭谨,向那公子一弯腰“小王爷恕罪,为朝廷采选良马乃卑职职责,万万不敢将马匹随便赠与他人。”这公子哈哈一笑“何大人不要紧张,本王不过几句戏言。本王此次来临阳也是向你这伯乐求马的,岂能怪罪于你?”白玉堂闻言神色平静,周淦已是双膝跪地“临阳府总捕头周淦见过小王爷,小王爷玉体金安!”白玉堂嘴角微翘,他最看不过这奴颜婢膝的做派,只是冷哼一声。这小王爷见他神情如此倨傲也不以为然,反倒亲热的说“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不愧是江湖人称“义鼠”的白五侠,我身在王府对阁下已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呀!”白玉堂微一施礼,道“白某是粗鄙之人,蒙小王爷过奖。”小王爷回礼道“本王姓赵名启,家父襄阳王喜好收集骏马,所以年年都会拜托何大人为朝廷采买马匹时捎带几匹,我今日一见白五侠的英姿,结交之心顿起,我亦有意相赠骏马给白五侠,不知您意下可否?”“小王爷好意在下心领,”白玉堂说这话时瞟了一眼那绿衣少年,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自始至终也没看这边一眼,白玉堂出道以来还没被人这么熟视无睹过,心中有些来气,傲然道“无功不受禄,周捕头求我帮他破解大牢闹贼之谜,我得他一匹马也算扯平。小王爷的厚爱我受不起。何大人,在下不打扰您与小王爷商谈要事,别过!” 说完也不管那周淦,自顾走开。周淦忙不迭地起身向二人施礼,然后追那白玉堂去,撇下何岳之与赵启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这边周淦领白玉堂到了厢房,叫来一帮牢头小吏,依白玉堂所言细细布置一番,又叫了些酒水,二人边吃边聊,说到往日在江宁酒坊中的趣事,均乐不可支。白玉堂待周淦喝的一张金色面皮发红,不经意似的问道“襄阳王是皇上的亲叔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几匹马嘛,何必让自己爱子远赴边城大费周章。”周淦喝的有些晕乎乎,脱口道“五爷您不知道,临阳是通商重镇,朝廷采选的为军队配种的良种马,都是在此地由那些辽国马贩子手里买来再运往京城,而那万里挑一的千里马早就运往京城前就摘了出来另许他人了”“哦?”白玉堂不解“难道运往京城的马并不是最好的?”周淦见白玉堂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笑道“五爷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真也猜不出这里的道道?一匹千里马可抵万金,朝廷的作价才多少?黑市上一倒不知是几倍的利,但凡有些势力的王公大臣要马都得提前向我们大人打了招呼预留,别说是给军队供应的良种马,只怕是上林苑的御马也是这边挑剩下的货了!”周淦此话一出也是一惊忙环顾四下无人,压低声音“五爷若是体恤,就将周某的话当个屁,此乃人人心知肚明的旧例,自何大人到任,这明目张胆的黑市买卖已经少了许多,只那些皇亲国戚开了口可得罪不起,要是声张出去让那些个御史监察的参上一本,天子一怒,受罚的只有我们这些当差的。”白玉堂表面答应着,暗暗寻思,将二流的种马为军马配种,与那膘肥体壮的辽国战马对抗,打仗焉有不败之理?这样祸国欺君中饱私囊的恶事竟成为惯例,官府中果然没一个好鸟!只怪我一时贪心竟与这些小人为伍,待将许诺之事办妥,断断不能再与周淦来往了!周淦却不知他的心思,随口道“刚才小王爷要赠五爷骏马,五爷一口回绝,须知那小王爷的马不知要好过周某的多少倍,我替五爷可惜啊!”白玉堂冷笑“不过是初见,便要用宝物笼络,真真看低了锦毛鼠!我若受制于他岂不笑话。”周淦却不以为然,“别人也罢了,襄阳王府不知藏了多少好马,没有成千也有上百,送您一匹两匹的根本不值一提,”白玉堂听了更是诧异,襄阳王搜寻了这么多宝马,不知意图何在?

      周淦自知今日已失言太过,不再多话,一时双方都默默无语。不知坐了多久,听二更天的锣声渐进了,两人起身前往大牢。周淦见白玉堂只是让自己和往常一样,忍不住问“五爷可是胸有成竹?不妨将先机告诉周某,在下也好有个准备。”
      “白某不是故弄玄虚,只是一切都是推测,不敢贸然下论。”白玉堂难得一见的认真“牢门大开,看守牢门的衙役昏睡不醒,周淦,你真当那些犯人不敢越狱吗?我看不是不敢为而是不能为。他们恐怕和你一样睡死过去想动也动弹不得。”周淦奇道“这贼用的什么香?劲道如此之大,你我怎能破解?”“这倒无妨,你照我说的做便是,今夜你睡觉也好,假寐也罢,决不可睁眼。哪怕有天大的动静,有我白玉堂在,这家伙必要现了原形!”

      周淦哪敢再多言,任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乖乖屏退其余闲杂人等,只留了两个精干的助手,四人在看守房内静静坐着。不一会打更的锣声由远及近,已是午夜时分,周淦闭着眼睛又哪里坐得住,一会儿站起复待坐下,一会儿在房内走来走去,耳听得周围除了犯人的鼾声全无动静,心里如万爪挠心,实在忍不住偷偷睁出一道缝,瞥见白玉堂歪在墙角,脸带笑意,似是做着美梦。周淦正欲脱口,白玉堂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出嘘声,指指那两个公差,周淦依他所指看去,大吃一惊,二人均是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好像昏了过去。周淦哪里再敢动,一手按住刀把,将头伏在桌上摆出昏睡的样子。不到一刻,窗外黑影一闪,一个乞丐潜了进来,见房内四人都昏了过去“嘿嘿”一笑,听他暗暗低语“我道是请了什么厉害的帮手,原来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小白脸。”顺便在白玉堂身上轻踢一脚,见白玉堂缓缓向一边歪去,这才放下心来,走到通往大牢的门前,攥住那百炼钢锁,手一发力,“咔”,那钢锁乃玄铁精炼而成,竟硬生生的被拽成两半,随即身形移动瞬间消失在通向囚室的黑暗中。

      周淦一个猛子跳起来,拎起刀就要往前追,被白玉堂抓住手腕,“莫动,且看他玩的什么把戏!等他回来咱们再一举拿下!”周淦点点头,将烛火吹灭,与白玉堂一人守住门口一人守住窗户,静待那人回来。窗外明月当空,照的室内犹如水银泻地一般,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乞丐化为一团黑影转了回来,背后却像背了一个人,行动略显迟缓,他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住,知道自己行踪败露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身形像被定住一般一动也不动的就在那站着。三人对峙了一会儿,还是周淦耐不住性子,银刀一撩就向那黑影砍去,乞丐倒吸一口气双拳一挥向前一格,周淦不想他竟丝毫不闪避,这一刀乃是用了八成的功力,眼看就要将他的拳头砍断,却听“咣”的一声,碰到那乞丐的拳头就好像砸到了石头一般,反倒是周淦被自己的劲道反弹的退后一步,未等站稳,那乞丐已经近前一招蛟龙出海,拳风凌厉,逼得周淦又是一退。眨眼间那乞丐已出了四拳,招招辛辣快如闪电,而周淦也退到无可退之处,哇哇大叫“白五爷,你再不出手,周某人命休矣!”

      话音未落,这乞丐觉一道劲风破空而来,忙侧身跳开,冷哼一句“小子用暗器伤人,很有本事么?”白玉堂叹一口气,“接不住就接不住吧,还赖我用暗器,你摸摸自己的脖子,世上有这样的暗器么?”这乞丐不觉用手一抹,往月下一照,原来是一片羽毛,根部还沾有丁点血迹,心中大骇,“小白脸内力了得,竟能以羽毛做武器,若是他出手再重上几分,我的脑袋岂不掉了?”白玉堂看他默不作声,一张脸隐在一头乱发下,月光洒过隐约可见刺字,形状十分可怖。心念一动,用食指揉揉鼻子,“我认得你,你就是白天在阅仙楼听书的那个叫花?官府抓不到你,你却自投官府,我该叫你壮士还是笨蛋?”听了他的讽刺,乞丐只是冷笑,反手一掌将缓过劲来扑向自己的周淦打到一边,回头对背后之人道“哥哥抓紧了,”然后蹲深一跃,身子径直向屋顶撞去,只听噼里啪啦一阵暴响,这狭小的看守房顿时尘土飞扬,屋内石块,断木,塌了一地,这人竟以血肉之躯当做火炮将屋顶撞了一个大洞!

      白玉堂和周淦何曾见过这种不要命的逃命法子,还在目瞪口呆,只听四下叮当作响,呼喝声四起,知是事先在外埋伏好准备接应的官差,两人一纵身跃到到房外,周淦喝道“有人劫狱,尔等还不快追!”话音未落却怔在原地,但见院内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干全副武装的官兵将临阳大牢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四面屋顶赫然站着一排弓箭手,人前簇拥一披甲戴胄的武官,双目阴沉,两道八字胡须,正是临阳知府何岳之!周淦忙上前请命“大人,属下刚与劫狱的贼子交手,他身上背有一人,谅也跑不了多远,请容属下前去搜寻,将这贼子抓来向大人复命!”何岳之仿似没有听见一般,只冷冷盯着白玉堂,略一扬手,“唰唰唰”,在场官兵齐齐拔刀出鞘,弓箭手拉弓搭箭,将白玉堂和周淦围成一个圆。“大人------”周淦脸色发白,颤声道“这---,这是为何?”何岳之将目光移向周淦,厉声道“周淦身为临阳府总捕头,伙同江湖贼子白玉堂劫走朝廷钦犯,杀害官差,该当何罪??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大人,这,这其中必有误会,白五侠是属下请来协助抓贼的,怎么能劫走囚犯呢?大人----”何岳之不听他多言,径直问道“那贼在何处?”周淦面皮一红“属下无能,那贼身手好生厉害,属下一时大意竟让他逃脱了。”“哼!”何岳之捋着两道胡须冷笑“金豹子,你也忒小瞧本府了,锦毛鼠白玉堂的大名声震南北,什么小贼能在他眼皮子地下逃走?还有,大牢闹贼有好些日子,但从未发生越狱事件,为何白玉堂一到,这贼子就劫走了囚犯?横竖你们都脱不了干系,快乖乖认罪就擒,本府也许能给你们条生路!”

      “哈哈哈”白玉堂终是忍不住,大声笑道“狗官,皇宫大院我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困住锦毛鼠吗?”言罢将羽扇往腰后一插,信手抓住旁边一人胳膊一抬抡到墙上,那人登时骨头啪啪作响,一歪脖断了气,白玉堂双目炯炯,环视众人,道“哪个敢拦我?”,这一下突然之至又恐怖之极,众官兵见他本俊美的脸庞笼了一层寒霜,一身白衣杀气凛凛,不禁都面露畏缩之意。何岳之面色一变,声嘶力竭的叫道“谁抓住了白玉堂,赏黄金百两!谁要是再退后一步,格杀勿论!弓箭手伺候!看哪个畏敌怯战,就统统射死!”一干官兵听了哪敢怠慢,纷纷不要命似得向白玉堂扑来。一时间一道白影上下翻飞,左右腾挪,顷刻间二十几个官兵不是甩了出去就是倒在地上,到处是痛呼呻吟之声,剩下的个个心里害怕只离了一丈开外亮着架子不敢近前,白玉堂正打得兴起,见他们这样嘴角一撇手也就停了下来,忽然想起周淦,便转身寻他。却见周淦跪在地上血湿了一片,白玉堂忙上前一看,见他身中数刀已是气若游丝眼看就要毙命了,白玉堂大惊想周淦武功不弱,怎会如此不济,“周兄,哪个伤的你?”

      周淦知何岳之必要杀了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想自己多年来克俭职守勤恳为民,没想到头来名声尽毁,心下一寒,便没了防卫之心,是以身中数刀而不抵抗,恍惚中听白玉堂问自己,勉力道“五爷,是周淦连累了你,你且自己冲出去,不要管我了。”白玉堂虽恼他在官府办事,但毕竟是自小就相熟的旧人,见他这般情景知是人事已尽,心口不由发闷,恨声道“你放心,白某不把那狗官杀了为你偿命,这锦毛鼠的名号不叫也罢!”说着起身左手一扬,众人眼前一花,只觉一股强悍的杀气横空出世,再看那白玉堂手中已是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剑尖直指何岳之。众官兵见他经过一番打斗,身上竟是不沾一点血污,仍是白衣飘飘的出尘范儿,此刻手执长剑,身长玉立,好一副侠义气概,与那色厉内荏的何岳之又如天壤之别,不由个个佩服,心道“就是在多上几十个几百个,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又何苦前去送死?”于是自动闪出道来,任凭白玉堂一步步朝何岳之走去。

      何岳之此时哪还有之前的威风,浑身抖得和筛糠一般,见白玉堂提剑朝自己走来,登时稀里哗啦跪了一地,“白五侠饶命,饶命,下官也是受人指使,下官,下官,并不想与侠士为敌啊!”白玉堂轻蔑一笑,将剑尖抵住他的胸口“你不该害了周淦。”说罢将剑向前轻轻一送,剑尖淹没胸口半寸,血登时渗了出来“快说,是谁指使你害我,”何岳之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白玉堂手腕又是一挽,何岳之痛的大叫“白五侠,白五爷,饶命!是永平郡王让我干的啊!我与您无怨无仇,就放过我吧!”忽地白玉堂听身后袭来“嗖嗖”破空之声,忙一闪身避过,再瞧何岳之两眼圆瞪,嘴巴张开一个大字,已是丧命,颈上赫然有一黑铁蒺藜。众官兵见此哪里还敢上前,有的抱头四蹿,有的呆在原地,一时大乱,忽的听一威严之声发令“放箭!”顿时鸣镝声四起,乱箭如雨下,那些闪避不及者纷纷倒地,白玉堂将剑舞成光环,一一挡开,透过箭雨见那发令之人站在对面屋檐上,紫袍玉带,华贵无比,一张敦厚可亲的脸上阴晴不定,正是襄阳王之子,朝廷御封的永平郡王赵启!白玉堂见他神情和白日所见大不相同,心道惭愧,初时以为他不过是寻常所见的公子哥,这下瞧他为了捉自己不惜将众官兵当箭靶子的狠劲,着实是个厉害角色,大笑道“劳得小王爷大驾,白某的面子金贵的紧呐!”说着身子拔地而起,迅猛非常的连箭也追不上,一剑向赵启刺来,赵启一惊,身子也向后退去,只是这退得速度怎比得上轻功天下闻名的白玉堂?眼看这一剑是决然避不开了,凌厉的剑气已划破了衣襟,赵启脑中一片空白,就等肌肤被冰冷的剑锋挑开流出汩汩鲜血,斜刺里忽一道旋风破空袭来,“砰!”的一声,黑夜中火花四溅,白玉堂的剑被一长鞭缠住定在了半空。

      白玉堂一心要杀了赵启,当下手腕挽一花,将内劲运至剑尖,剑身发出龙吟嗡嗡作响,若是寻常兵器,以白玉堂之力,必会震的粉碎,岂料这长鞭好似海绵一般,牢牢黏住剑身。白玉堂顺着鞭子看去,但见绿衣飞扬,身若惊鸿,一双似水双眸如黑钻一般盯着自己,一抹说不出的不屑写在嘴角,不是白天那冷傲的绿衣少年又是谁?白玉堂见状心头火起更盛,大喝一声,挥掌向长鞭砍去,长鞭虽只晃了一晃,那少年却“哎呀”一声,被他的掌力一激鞭子脱手,原来他只仗着兵器古怪,内力却是平平。白玉堂就势一收,将鞭子攥到手里,就在这当儿,漫天扑来一张鱼网,无声无息却速度奇快,十几个轻功甚好的黑衣人揪住网边在绿衣少年身后蹿出,白玉堂回转身去寻赵启的功夫,身子已被鱼网罩住,他忙挥剑劈去,不料这网仿佛是活得一般,竟将力道都化解开去,白玉堂手持的画影剑乃上古名剑,不知断过多少厉害的兵器,此刻竟像砍到了棉花上发不出威力。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收网腾挪好似同一人,不一刻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接着同时发力,白玉堂好似只大粽子从屋檐上跌落,重重栽在地上。绿衣少年俯身走到他近前,伸手将自己的鞭子扯回 ,退后一步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见他紧咬嘴唇,腮帮子鼓的高高的,身子不断扭动,两条腿左右乱蹬,哪还有平日的风流潇洒,可不就是像只气呼呼的小白鼠吗,不由“噗哧”一笑,仰头对着屋顶清声道“小王爷,我将他制住啦,你要怎么谢我呢?”

      赵启惊魂未定也不去管他,下得屋顶见白玉堂果然是被撂在地上,旁边几个黑衣人拿刀剑相抵,这才吐一口气,愧道“还是唐公子的鱼网阵厉害,愚兄错信了何岳之那个笨蛋,差点性命难保。这天下间有什么宝贝,你只张口,我定如你所愿!”
      姓唐的绿衣少年不屑道“你说的那些宝贝我可没兴趣,我只要----”话音一顿,低头朝白玉堂看去,见白玉堂狠狠盯着自己,口中叫骂不休,笑道“这个人武功很好很有趣,你把他交给我好不好?”赵启面露难色,“这种厉害的江湖角色如不能为我所用,必成大患!何况他先前曾几次三番的相助包黑子,就算不立即除掉,也应该容我禀告父王再行决断。”“哼,刚才还夸下海口谢我,这当儿又拿襄阳王当挡箭牌了,小王爷难道怕我放了他吗?”这少年嘴角一撇不悦道。赵启好像甚为忌惮他,忙道“白玉堂武功既高,嗜血狠辣,我怕他会伤你!有个闪失,我怎能担待?还是速速将他杀了以绝后患!”“这个你放心,我把他手筋脚筋都挑了,他在厉害还不是废人一个,死不死也没什么打紧。”他生得有如美玉一般一脸的纯真无邪,语调也极柔和,任谁也想不到会口出这种阴毒的事来。白玉堂双目如火,大叫“哪来的绿毛乌龟不学好,你敢伤你白爷爷一根毛试试!我把那狗王爷的头割下来当酒壶喝!”赵启无奈,道“遂了你的愿便是,顺便把他舌头割了,落个耳根清净。”
      这绿衣少年听赵启允了自己,喜滋滋的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白玉堂走来,白玉堂见那匕首全身漆黑刀尖泛着磷光显是淬有剧毒,把手上刻有一个篆体的“唐”字,心念一动,脱口道“你是唐门的弟子?”少年闻言面露讶异之色,冲他眨眨眼睛轻声道“你既看出了我的来历,一会儿可要乖乖的,不然这几刀下去不光筋络皆断,还叫你痒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须知唐门乃蜀中的百年世家,暗器毒药天下无双,江湖人称“宁遇阎王,莫遇唐门”,一旦中了唐门的毒,非唐门独门解药不可解。白玉堂心中叫苦,朝着周淦的尸身叹气“周淦啊周淦,你还真是累我不浅啊!”遂又喃喃自语“臭猫儿,知道我成了废人,你会不会猫哭耗子掉几滴眼泪呢?哼哼,怕是快活的紧吧?”转念又想“不可,我都快咽气了,想那只猫干嘛?也不知四位哥哥在哪里,出来的紧,报信烟花也没带身上,唉,白玉堂啊白玉堂,今天难道真要栽在这小鬼手里?”绿衣少年哪里知道他这么多心思,只见他俊美的容颜似有千种变化,或微笑或沉思,却都是一样的美轮美奂不可逼视,心中一荡,暗想“他一个男人,怎长得这么好看?”手中的匕首却是一停,再也砍不下去了。

      白玉堂见他痴痴望着自己,没好气道“臭小子,瞧你白爷爷英俊神武就看傻了么?”少年听罢诡异一笑,道“你生的这样俊,不如先用这刀在你脸上划上一口子,待会看你将自己脸挠得血淋淋一片,岂不更加好玩?”白玉堂知他所言非虚,心下也寒了几分,又见他笑意盈盈,朱唇微翘,在这满目狼藉,血溅满地的情境下竟是说不出的艳丽绝伦,突然灵光一现,暗道“我真是糊涂!”当下展颜笑道“黄毛未尽的臭小子,白玉堂是任你随意凌辱的么?”随即伸出舌头张口一咬,少年一惊,将匕首一丢,一手掐住他下颌,“啪啪啪啪”扇了几个耳光,只盼能将他口齿松动,不至于咬舌自尽。绿衣少年只全神贯注于拍打白玉堂的嘴巴,浑然不觉被绑之人的眼中一闪狡黠之色,忽觉抓着白玉堂下颌的手臂被一股真气一激,旋即胳膊一麻,身子一歪倒在白玉堂身上,白玉堂一个翻身跃起反将他箍在怀里,网绳七零八落的自身上簌簌掉落。少年又惊又怒挥拳向白玉堂面门打来,岂料白玉堂右手凌空一抓,适才他丢在地上的匕首向白玉堂手中飞去,这一拳还没挥出,咽喉就架上冰冷的刀锋。接着一股热气从耳边吹过,听一慵懒的男声轻轻道“丫头,下次再扮男装时别把耳朵眼露出来让别人看见哦”这句话细若蚊蝇,少年听了确只气的把嘴唇也咬破了,厉声道“小王爷!你是瞎子还是傻子,快把他宰了!”

      赵启却只瞅着掉在地上的网绳沉吟,见绳头黑如焦炭,暗想这网绳是用罕见材料所制,越是用力越是束紧不容易挣脱,白玉堂竟用全身真气运转产生的热量将它烧断,内力之深教人瞠目结舌!于是见此情景也不多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恨声道“白玉堂,你休要伤他!好好儿放了他我让你走便是 。”白玉堂哼道“乌龟王八蛋讲话鬼才相信!今天在场的一个也别想活!”赵启心下如火炭一样,神色却平静如水,缓缓道“白玉堂,我知你武功绝顶,但这些黑衣人也不是软脚虾,我们十几个打你一个,未必会输!还是各退一步怎样?”白玉堂哈哈又是一笑“你这了不起的小王爷也服软了么?好,你现在跪下朝我朋友的尸身磕三个响头,再好好把他葬了。我也许会放过这不男不女的小子。”赵启听了只觉的肺也要气炸了,强压住怒火道“何岳之是堂堂朝廷命官,本王还不是想杀就杀了,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快,就算死了十次八次,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好好葬了他可以,要我磕头门儿都没有!”白玉堂淬他一口,轻蔑道“你当你的脑袋牢靠的很么?我想要,现在就能把它拿下来,你可以把它当金枝玉叶,只是这小子的头就要保不住了!”说着将那匕首在绿衣少年的脖子上一划,雪白的皮肤瞬间裂了一道口子,滴滴鲜血渗了出来。赵启面如黑铁一般,胸口起伏剧烈,似是憋了许久,一字一顿的说“好,好,好————”话音未落,腰膝一软就要跪在地上,却听那少年猛的大叫“小王爷,他要能动手早就动了,你别管我,快让精甲武士把他拿下!”白玉堂一惊,忙将他哑穴点了,斥道“臭丫头!你当我杀不了你?”赵启听了却是心头一凛,暗道一声“好险!上了这奸猾老鼠的当了!”当下挺起腰来,见白玉堂汗涔涔落下,心念“所猜不错,他将真气运了不知几个周天才将网绳烧断,现在已是精力耗尽,若不是他手有人质,何须精甲武士出手,何岳之手下那几个饭桶也能将他抓住!”
      白玉堂见赵启两眼忽的精光四射,心下叫苦道“糟了,让他识破了!”霎时脑子里百转千回,再想出个什么法子好呢?

      这时不知哪里竟传来一阵爆炸之声震耳发匮,伴着有数不清的马儿仰天长嘶,紧接着是轰轰隆隆奔走呼号的惨叫乱作一团,又有小吏大叫“着火啦着火啦!四下里更是呈现高高火苗,浓烟霎时弥漫了空气教人呼吸不得,白玉堂大喜,念道“莫不是韩二哥来了?”却听“嘚啵得嘚啵得”马蹄声渐近,烟雾中不知从哪道门里挤进一匹青云骢,身高腿长,骨骼匀称,形态矫健,快如闪电,正是一匹万里挑一的神驹。胯上之人乃一发如乱草满是胡茬的汉子,衣衫破烂像个叫花,面目看不真切,手执一青龙水月刀,耍的虎虎生风,刀光闪过之处只听凄厉惨叫,白玉堂也看不出这汉子的刀法,只见烟雾中白光一闪,几个黑衣人的人头就扑扑楞楞的滚在地上,四个黑衣人护主要紧,将赵启挡在身后,另几个守着白玉堂的凝神提气,向那汉子挥舞着刀剑杀去,好一匹青云骢,见敌人迎头杀来竟毫不畏惧,前蹄一扬重重向那几个人踏去,这几个黑衣人没料到马蹄子厉害,都吃了一痛,就这当儿,那汉子的水月刀已到了眼前,顿时都眼前一黑,霎时脖颈血流如注,登时气绝。好似一阵风,青云骢已到了白玉堂近前,听那汉子沉声喝道“上来!”白玉堂只道今日在劫难逃,却不料平地杀出了这么一个彪悍神武的好汉,精神一震,翻身上马,坐在那汉子的身后。

      赵启大急,高声呵斥道“别放跑了他们!”但这混乱中,又有谁听得进去?眼见那骑马的汉子接连放倒好几名黑衣人,赵启一张圆脸痛的一抽一抽,这些黑衣人乃襄阳王倾十年心血训练的一批杀人潜伏的好手,挑其中最优秀者称精甲武士,襄阳王甚为爱惜,如今在自己手上折损过半,父王哪里如何交代?越看越气越想越怒,飞脚踹倒身边保护他的一名武士,怒喝:“养你们这些狗何用?弓箭手死绝了吗?还不放箭?”他却忘了适才围捕白玉堂之时已将箭全部用尽,弓箭手早就成了哑炮!这边白玉堂与那汉子左充右撞如入无人之境,赵启血往上涌一声“哎呀!”向后摔倒,场面更为混乱。众官兵见此,更认定骑马汉子为鬼魅,哪还有半点抵抗之心,不多时两人便杀了出去。
      来到院外场面更是让人心惊,原来这汉子炸了马厩,数十匹辽国良马炸了窝,受了惊冲出来在临阳府衙里四处乱撞,那些从大牢院内逃出来的官兵公差不是被烧死呛死,就是被马踏成烂泥,一片哀鸿惨叫之声。白玉堂只觉身子有如腾云驾雾一般,那青云璁身负两人竟毫不费力,马蹄几未点地,已驼二人驰离临阳府衙。白玉堂向身后看去,但见熊熊大火照亮了半个临阳城,那些惨叫是越来越远了,往前看去,远处天边发着鱼肚白依稀有几颗晨星,想起这大半夜的遭遇恍如一梦,又想到周淦的惨状,不禁悲从心来,两只拳头是攥了又攥,暗暗发誓,明年今日定要将赵启的人头祭奠周淦。
      青云璁一路狂奔,离了临阳三里有一处小山包,附近无村落,只有一偏僻荒废祠堂,这汉子才勒马止步。白玉堂从马上跳下来,冲那汉子一抱拳,“壮士!白玉堂就此谢-------”一双星眸突地瞪得溜圆,长剑“戗”的一声脱鞘,指着那汉子道“是你!”

      此时天已大亮,这汉子的身形,面貌都可看得真切,正是那个阅仙楼戏耍小二,又在临阳大牢劫狱的乞丐。他见白玉堂双目如电,剑尖止不住的颤抖,显见是强力压制心中的愤怒,便微微一颔首,沉声道“是我,又当如何?在下如有害人之心又何必前去施救?”言罢翻身下的马来,也不去管白玉堂径自进了祠堂。白玉堂见他虽一副落魄样子,行事说话却是极为坦荡,这一剑是刺也不是,收也不是,颇为尴尬。心想“若不是他出手相救,鬼知道自己现身在何处,可这场纷争确实因他而起,周淦也丢了性命,他到底是敌是友?”,心里打着嘀咕,身子却不敢怠慢,一闪身随即跟着这乞丐进了祠堂。
      这祠堂不知荒废了多久,蛛网遍地,杂草丛生,正屋角落有张木板,一名身着囚衣的男子垂头倚着,形容枯槁,乞丐趋身半蹲,用掌轻扶男子的肩头,歉然道“哥哥,我把马抢回来了,你怎么样了?”语气中关怀之意流露无疑。那男子听见他的声音,缓缓抬起头来,模样甚为俊秀,只是十分瘦削,见那乞丐满身血污,料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汉臣,是,是哥哥对你不住。你不该为了救我,唉------”那男子重重叹气道“你我现如今皆为重罪在身,就算日后隐姓埋名能苟且偷安,这冤屈却永无洗刷之日了。”“天下之大,自有你我二人的安身之处!哥哥不必多虑,只要留着一口气,讨得个清白是早晚的事。眼下还是速离此地,先寻得一安全所在。”
      白玉堂听着这兄弟二人的对话,心里疑窦重重,“这叫化子劫狱原来是为了他兄弟,这倒不出奇,可为何还要回来救我?他哥哥又是犯了什么大罪,口口声声说冤枉?”他从三更天到现在一夜未眠,先前又精力耗尽,已是疲累不堪,眼见这兄弟二人还在那里叽叽咕咕,胸口闷气一涌,截口道“好汉,你虽与在下有恩,但在下的朋友却因你丧命,自身也不明不白惹上许多麻烦。这其中的种种不明之处,还盼你话个清楚!否则,休怪白某剑不留情!”
      穿囚衣的男子这才看清祠堂内站着一名傲气凌人的白衣青年,惊道“汉臣,他是何人?你,你又闯了什么祸,让人追上门来?”
      这乞丐回转身来,一言不发,只盯着白玉堂,他蓬头垢面衣衫破烂,魁梧的身板又散发出强烈的血腥气,加上额头的刺字,往那一站有说不出的一种震慑力。白玉堂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正欲发怒,却见他仰天叹道“罢了罢了,周淦所担罪名毕竟与我相关,你将怒气撒到我身上也情有可原。你要和我打上一架,我自会奉陪到底,只我哥哥是老实人,不会半点武功,你莫要迁怒与他。”白玉堂冷笑道“你当白某是不明事理的粗人么?你既救了我,只要把话说清楚,我白玉堂不敢不承你的救命之恩!”那乞丐听了哈哈一笑,道“人都说锦毛鼠心高气傲,今日可算见了,这被救得倒比救人得还气壮的紧。”白玉堂听了面色一哂,被他讽刺的无话可说,又听他说道“我哥哥听不得打打杀杀的事,你我到屋外说话吧。”白玉堂知他必是有什么隐处不愿兄弟听了担心,便点点头随他出去。
      两人离了祠堂有几丈远,乞丐用手一指在树下吃草的青云璁,道“你看这马如何?”白玉堂虽不是相马的名家,却也识得良驹,赞道“万里挑一的宝马,但不知可日行几里?”乞丐闻言怆然一笑,道“我兄弟二人的灾祸,都源于这匹宝马,现在想来,真是匹夫无罪,怀璧之罪。”白玉堂见他说的伤感,也不搭言,且听他长呼一口气,沉吟良久,开口道“我兄弟二人乃汾州狄家庄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哥哥是天圣三年的秀才,以教书维持生计,我素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棒,就在酒坊里寻了个差事。”白玉堂接口道“是了,汾州的杏花春赫赫有名,你在酒坊里做工,也是不错的。周淦以前也是我婆婆家的埋酒师傅呢!日子过得不知有多自在逍遥。”突然打住不再言语,面露悲戚,乞丐知他又想起了伤心事,便道“白少侠所言不错,我兄长已经成家,嫂嫂温良贤淑待我如亲弟,一家人虽清贫,但也其乐融融。岂不料有一日,大辽国护送岁币的使者借道汾州,正巧路过我家。”白玉堂奇道“这就怪了,北辽要遣使来京,应从雄州,霸州入境,何以绕道汾州?”乞丐道“此举也是防范北辽的细作沿途探我大宋的山势地理,所以进京的路线都是七拐八绕年年不同。这马儿自小为我所养,全家都喜欢的了不得,平时都是我牵它去河边洗澡,那日我回家略晚了些,嫂嫂替我去,一出门就撞上那些辽国人。辽使见了这马,非说是他们大辽国的种,硬是要抢了去。这马儿岂能分得清是辽国种还是宋国种,我嫂嫂当然不答应。可她一个弱女子怎能跟那些如狼似虎的辽国士兵讲理,三下两下就被搡到一边,若是仅这样也就罢了,没想到那些辽国兵见我嫂嫂美貌,都嘿嘿的笑,我嫂嫂心里害怕,就往家中逃去。这伙恶人竟还是不肯放过,砸烂了我家的大门闯进屋,我哥哥见了就让他们出去,那些个恶人,不,是一帮畜生几下子把他打了个头破血流,晕死过去。”白玉堂越听越气,大声道“光天化日在我大宋的国土上这般作恶,就没人管管!接应辽使的也有宋朝的官员,就任这些个辽狗胡作非为?”
      话说此时距澶渊之盟不过几十年,辽国兵强马壮,北宋历年以缴纳岁币换取和平,朝廷尚且对辽国惧怕三分,何况底下的官员?白玉堂说完就知道,自己乃问了一句废话。果见那乞丐满脸的悲愤之色“那些个当官的,哼哼,就差舔辽狗的腚沟子了,指望他们??”说着眼眶也红了,继续道“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哥哥才醒过来,睁眼看到的就是嫂嫂被那些畜生侮辱的场景。我那可怜的嫂嫂,被糟蹋的,连叫也叫不出来,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白玉堂见他泪水簌簌而下,心里涌起无限感慨,想出言劝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听那青云璁募的放生悲鸣,似乎也在替主人伤心。
      乞丐抹了几把泪水,道“我哥哥为人老实但也不是懦弱的兔儿爷,撩起手边的锄头上去给了那些畜生几下,也是它们只知道寻着开心,疏于防范,其中几个竟被我哥哥打死了。白少侠,你说,这些个畜生还不当死吗?”白玉堂点点头道“不错,若是白某在场,区区一个死未免便宜了他们!”“那些辽狗复要杀我哥哥的当口,恰我回家撞上,我哥哥才保下命来。”白玉堂奇道“辽狗凶残,岂能放过你哥俩?”乞丐恨道“这有何难?我先把那领头的辽使宰了剩下的喽罗就只剩砍头切菜的本事。那一天直杀到哥哥抱着我的腿叫道‘二弟,二弟,够了,你嫂嫂已不能复生’才住了手”他本就精光四射的眼睛此时瞪得血红,看的白玉堂胸中一颤,似乎也能想象那惨烈的景象,乞丐忿道“长兄如父,长嫂为母,母亲遭此大辱,我,我只恨-------,只恨---------”这一口气竟是含在嘴里发不出来,白玉堂忙安慰道“白玉堂也有嫂嫂,白玉堂的嫂嫂也待白玉堂如亲子,亲弟一般,你的遭遇,在下也是感同身受。只是你杀了这些辽狗,朝廷可要治你的罪了!”
      “我身强体壮,又会些拳脚功夫,自然把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初时山西宣抚使判了杖杀,汾阳百姓纷纷请命,官司打到了汴京,正赶上北辽要与我大宋和亲,怕事情闹大后他们的丑行昭昭于天下,也想不了了之,加上当朝参知政事范文希公力保,最后仅让我刺配充军了事。”“咦-----”白玉堂道“你的运气可是好的很呐!当赤佬虽苦,可终究捡回一条性命,为何又从军中逃出加入丐帮,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什么?”乞丐听了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入了丐帮?白少侠,你看我衣不蔽体就当我是丐帮的乞丐?你仔细看好,我穿的可是大宋军人的衣服!我也从未乞讨过一碗吃食呢!”白玉堂瞅他一眼,忍笑道“是哩是哩,白某眼拙,竟没看出来。你且说说,为何来到临阳,你哥哥又是如何进了大牢?”
      “老家没了亲人,我被刺配雄州,哥哥就一块儿跟了过来,就落脚在临阳,本想着重新过日子,可上元节一过,临阳知府何岳之要严查黑市贩马,把临阳城的马全收了再统一甄别。我这青云骢从来没驼过东西,更别说干农活拉车了,任凭我哥哥怎么辩解,验马的官儿认定它是军马,抢走不说还治了我哥哥一个私藏军马罪押进大牢。”“真是混账东西!”白玉堂摇头叹道“敢情那临阳府衙里圈的几十匹马,就是这么得来的,朝廷采买军马的银子,悉数进了这些个贪官手里。何岳之死得不冤!”乞丐反驳道“你错了,何岳之确实不是贪官!只是,只是,他未必是个忠臣!”“哦?”白玉堂惊讶不已,甫又一琢磨,心道“不错,黑市关了,他就无从再进行倒买倒卖,贪无可贪了呀!那么-------”眼前又浮现出赵启那敦厚的笑脸,不知怎的竟觉得十分诡异,不待他再深想,那乞丐又自顾自的说道“我听了哥哥入狱的信儿,急的什么似的,恨不得插翅飞过来,那监牢中治人的法子多了,我哥哥的身板儿怎受得起,所以我就化成乞丐,在临阳转悠了半个多月---”白玉堂微微一笑,截口道“说到这里,正是在下百思不得解所在,你即已能出入大牢如无人之境,为何拖到昨夜才劫狱呢?”
      乞丐听了脸色一红赧然,道“在下若有白少侠的功夫,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我能出入临阳大牢,仗的是一种特殊的迷香,只能把人迷倒不到一刻,我只能先将牢内的情况摸熟,再算好看守的换防时间,筹划好出入的路线,这反反复复几次后,才付诸行动,不料还是被你给破了!”白玉堂奇道“那迷香可是产自西夏的‘催梦草’?”乞丐听了眼睛一亮,道“白少侠也知道它的名字?”白玉堂道“‘催梦草’是西夏一品堂独有的迷香,无色无味,不通过嗅觉而是视觉使人沉睡,所以只要闭上眼睛就不会中了道,这种危害力不强的迷药中原见者极少,我也是听我一个善使毒药的朋友大略提起,难道你是西夏一品堂的弟子?”乞丐慌道“什么西夏一品堂,我听也没听过,这香是我从黑市上一个贩子手里偷来的,”白玉堂正色道“要不是你不会使这‘催梦草’,我是断断不能相信你的话,你这番遭遇真真是匪夷所思,又叫人不得不信!你周划多时,事成后本应携兄长离去,却舍身来救我这素昧平生的陌路人,你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先前白某出言不逊,请多担待!”说完一躬身,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拜道“恩公!白玉堂谢了”这乞丐忙俯身扶起他,口中叨道“白少侠不可如此!我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小卒,怎受得了这一拜!”白玉堂此时误会全解,再看这乞丐越瞧越觉他乃响当当的好汉,方记起还不知他的名字,正欲发问,他倒自报了名号“我哥哥姓狄名素,我单名一个青,字汉臣,白少侠若看得起,以后你我兄弟相称,这恩公啥的,休要再提起!”白玉堂本生性洒脱,见他豪爽,当即满口应下,两人报了生辰,竟是同岁,只狄青略长几月,自此便称他为兄。
      两人回到祠堂,狄素见弟弟多了这样一位青年才俊为友,欢喜自不言说。白玉堂此时方觉困顿非常,便问狄青可有什么吃得,狄青笑道“我早就准备了些干粮和清水,本是逃亡用的,昨夜折腾了一宿,不如现在就在这祠堂休整一下不迟。”白玉堂叹道“我俩昨夜这么一闹,不知临阳城里会乱成什么样子,不过杀害朝廷命官,又纵火放跑朝廷军马,这几项罪名看来是免不了啦。不出五日,就会有朝廷的鹰爪子,狗腿子来寻我的麻烦”
      狄青忙安慰道“何岳之乃是襄阳王之子赵启所杀,与兄弟毫无关系!至于那劫走囚犯,纵火烧马厩的事儿,也都是我狄青所为,他日刑堂之上我定会为兄弟作证,还你一个清白!”白玉堂苦笑“狄兄,你也是俺白玉堂的同谋哩!官府怎会相信你,何况你本乃逃兵之身,若是再为我作证,岂不白白送性命?”狄青哈哈一笑“白贤弟是赫赫有名的汉子,怎的也这样婆妈起来!大丈夫顶天立地,做便做了,大不了人头点地,我狄青岂是贪生怕死之辈?”白玉堂见他如此爽利,胸中也是豪气顿生,他本就洒脱至极的性子,当下冲口道“好!管他什么香阳王臭阳王,锦毛鼠也好,朝廷钦犯也好,何必去费那唇舌解释,干脆你我兄弟二人就此浪迹江湖杀他个痛快!”
      狄青听罢只觉全身涌上一片热血,他自幼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发配充军后更是被人瞧不起,是以从未有过被理解与尊重的滋味,更别说结交几个真心的朋友,今日遇见了大名鼎鼎的白玉堂,不仅性情相投还与他称兄道弟,心中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又听白玉堂道“趁着追缉我的告示还没有发到各地,我们天黑前速速赶到霸州,再一路顺大运河南下回陷空岛,哼哼,等到了陷空岛,就算天王老子能奈我几何?”
      此时已是正午,三人在祠堂内吃好喝足准备出发,狄素早已脱了囚服换成书生打扮,白玉堂解下腰上的铁牌递与狄素,道“这马儿的脚力不凡,你骑着它一路不许停,不出两个时辰便可到了霸州,进城后找顺丰货栈的林掌柜,把这个给他,就说是我吩咐的,他自会安排”狄素哪里肯去,只叫道“不可不可”狄青温言道“哥哥只管走,休要担心汉臣,这马无论如何也背负不了3人,而我和白少侠无论谁配上它一路上都实在是太过扎眼,你不会武功,别人便只道你是个书生,遇上官差也不会生疑。你先去,我们随后就到。”白玉堂在旁一边点头一边也开口劝道“大哥放心就是,我和令弟互相照应,子夜前定会赶到顺丰货栈。”狄素见拗不过这二人,无奈牵了青云骢,少不了一番叮嘱后策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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