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布朗的布朗

4、君子好逑之

　　不觉已是最后一堂课，课室里大家都已是呵欠连天，又赶上是那个年近七旬的老学官讲课，语调拖得老长，大家更是招架不住。
　　林荼早已是钓起了鱼，那小脑袋一颠一颠的，头上的紫藤步摇一下一下晃着，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老学官忽然停下来，从书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眯缝着眼睛循着声音来源，终于是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我道是今日怎的频频听得鱼竿收杆的声响，原来是教室里有人在背着我钓鱼。”
　　大家的瞌睡虫被这句话一下子打散，不自觉撑直腰杆以掩盖睡意。至此，教室里就只有林荼的步摇敲打在桌案的声音。老学官摸摸垂下的白胡子：“林荼，看你如此认真地钓鱼想必是早已对老朽讲的这些内容了然于心了吧，那你便起来背方才我讲的那首诗给大家听听。”老学官仰着脑袋，眯缝着眼睛已经准备好看这林荼出丑。
　　见林荼没有反应，老学官拿着教鞭就拍在林荼桌案上，林荼惊醒，见老学官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忙作擦口水动作。
　　“林荼，你母亲也曾是我的学生，课业优秀，又颇有大家闺秀之态，你作为她唯一的女儿，不说青出于蓝，却是完全没有你母亲的一点样子。”林荼听到这，不自觉低下脑袋。
　　“罢了，今日你若能背出方才我讲那一篇《关雎》，今日，我便不与你计较。”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在河之洲.......在河之洲......”林荼昨日已完全忘了这冯学官布置的课业，哪里还记得这“在河之洲”后面是什么呢？
　　老学官早就知道以林荼的性子，根本是静不下心来学习，就想故意刁难之。
　　“好，那你林荼背不出来，课堂之内若有人愿意接着你这‘在河之洲’继续背，老朽今日也就不为难于你，再宽限你一日，如何啊？”
　　这学官真是好一个宽容之态，林荼的性子不招同窗们喜欢，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冯学官不过是看林荼不快已久，想借此罚她罢了。
　　林荼只道是近日来霉气缠身，实在想啐一口唾沫。
　　就在大家已经做好嘲笑之态时，却见沈漓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沈漓很快地便把这首诗替林荼补齐。
　　林荼痴痴地看着沈漓，没想到他竟然又帮了自己，那句“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一直在林荼心里回响着。
　　“咳----既然今日沈公子替你把这诗补齐了，我便不作计较，不可再有下一次。”话毕，正巧赶上下课，老学官便冷哼一声出了大门。
　　林荼坐下来，假意收拾课本，其实是在纠结是否该当面和沈漓道一声谢谢。
　　林荼正晃神间，沈漓已经收拾好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诶！那个，沈公子，我有句话想同你讲......”林荼很少与人道谢，那句谢谢硬是哽在嗓子说不出口。
　　还在犹豫之际，门口却有人叫她，声音急促又不安。
　　“小姐，小姐！”林荼见阿蛮正站在门口招呼她出去，还微微喘着气，想是有什么急事要报才急急跑来，便也顾不上和沈漓说下去，草草背上包便跑出学堂。
　　沈漓脑子里还是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看不见她眼波流转的模样，但两颊上微微泛红的样子还是惹眼的很，他注意到她桌案上放着的那本课本，摇了摇头，还是拿起收进了自己的包里。

　　林荼在阿蛮的搀扶下匆匆上了马车：“阿蛮，你怎么风风火火的？”
　　阿蛮低着脑袋，一言不发，不自然地用衣袖盖着手腕处，林荼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拉过阿蛮的手，掀开袖子，却见好几条长长的鞭痕趴在阿蛮的手臂上，鞭痕的周边还泛着不自然的红色，一猜便和那对狠毒的母女脱不开干系，想到这，林荼地脸色忽然沉下来。现下天气已热起来，但这马车里的气温却骤降似的，阿蛮打了个寒颤。
　　见小姐那样子，阿曼也不敢瞒着：“二夫人和二小姐向老爷说了您昨夜晚归的事，老爷气得不行，便差奴婢来喊小姐回府。”
　　她知道，小姐这一次回府定然是要吃一番苦的，自己挨这几鞭子倒还事小，但夫人去世前特地嘱咐她要照顾好小姐，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受罚，不自觉地便留下眼泪。
　　林荼见阿蛮这般样子，顿时心软下来，收起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往阿蛮的位置挪近了点，向前倾着身子，伸出手替阿蛮拭去眼泪，但心里也默默作着盘算该如何应对家里那三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