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寄雁传书谢不能》枫叶荻花1016

74、第六章

　　一场小风波后，三人坐一处烤火。这次围坐温客行借机离周子舒近了很多，几乎衣袖相连，对面是谢雁书。
　　周子舒摸出腰间酒葫芦，摇晃两下，发现这葫芦竟然又空空如也。
　　温客行见了，从袖间拿出一个精致的银色雕花酒壶递过来。
　　谢雁书眼神微动，下意识要阻拦他给病人递酒的行为，片刻后才想起周子舒不是自己的病人，只好作罢。
　　周子舒犹豫一刻，伸手要去接，企料温客行却逗他玩一般撤回酒壶。
　　“哼，温公子。”周子舒无奈叹气，猜不出这人用意。
　　温客行眼睛发亮，盯着他的脸说：“我这一晚上又管杀又管埋的，你还张口闭口的温公子，是不是太见外了。你这伤不适宜喝冷酒，阿湘，温一下。”
　　原来是想趁机拉近关系。
　　顾湘接过酒壶，一边往一个温酒盏里倒酒一边叹气：“伺候您老人家穷讲究就算了，还要伺候这俩大小傻。”
　　“湘姐姐，我来吧。”张成岭是个懂事的孩子，立刻去接顾湘手里的东西。
　　“嗯，拿着吧。”顾湘也不客气，把温酒的活给了成岭。
　　温客行也没闲着，轻轻咬了口饼，那眼睛跟长在周子舒脸上似的，仿佛面前的是什么秀色可餐的大美人，左看看右看看又笑笑。也亏得周子舒定力好，眼皮都没抬。
　　看着看着，温客行低头咬了口饼，右手假装不经意抬起触上周子舒的脸。
　　周子舒迅速遏住那只伸过来的爪子：“温公子？”
　　温客行只道：“奇怪啊。这触感是皮肉，怎么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的。”
　　周子舒转过那张青黄菜色的脸，对上温客行的如玉美颜：“正是不才在下自己努力长的。”说罢，推开温客行的手，心想：奇怪，这人是谁啊，既认得四季山庄的流云九宫步，又看破我的易容。
　　温客行被推开也不恼，摩挲着触碰过周子舒面皮的手指，低头将它们放到鼻尖处嗅闻，果然有一股异味，应当是易容药物的味道。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他顿时得意地笑，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被看的谢雁书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绷紧肌肉随时准备逃离，怕他也对自己搞突然袭击。
　　温客行笑得更得意了，开始炫耀起来：“我这些年看人从未看错过，周兄这身骨相如此清隽，定非凡品。”
　　旁边顾湘听不下去了，打断他：“主人，你上回还指着一个村姑的背影夸她生的好一对蝴蝶谷必是美人。结果呀，转过来一看挤眉弄眼的比猪头肉还油腻。”
　　成岭听了忍笑忍得难受。
　　温客行正色道：“你懂什么。她先天本是美人，后天潦倒变得气质猥琐。不算我看走眼，至于周兄嘛.…我暂时看不出破绽，但他一定易了容。”
　　此刻，酒已经温好，成岭递给周子舒。
　　周子舒接了酒没喝，将一张青黄菜色带刀疤的脸转向温客行，问道：“美吗？”
　　温客行一点也不嫌弃，往前又凑了凑，呼吸相闻，笑道：“完美。”
　　周子舒给他一个白眼，转头喝了那酒。
　　旁观者谢雁书对温客行的脸皮表示叹为观止，此生不及。
　　温客行说罢，转了目光望向张成岭：“张公子，头前追杀你的那群人戴的鬼面，是青崖山鬼谷的标志。这群恶鬼绝迹江湖这么多年，镜湖派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我不知道。”张成岭一脸懵。
　　“你不知道。”温客行轻笑，又转头对面前的谢雁书问，“谢兄你呢？”
　　谢雁书淡然道：“我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治病的时候听谁提过鬼谷，应该是一群跟武林正道作对的人。”恶名满江湖的青崖山鬼谷，在他口中提及却如此轻描淡写。
　　温客行不知为何突然笑了两声：“哈，谢兄想来不知鬼谷的恶名吧？”
　　谢雁书却疑惑道：“我是个大夫，有必要知道这种事吗？”
　　“大夫……”温客行将这两个字低声念了一遍，又笑着对周子舒说，“那周兄，你总知道鬼谷的厉害吧。平白无故摊上了这么大一档子事，难道周兄不想知道来龙去脉？”
　　“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不过，猜也猜的到七七八八。”周子舒起身舒展了下腰身，接着说，“江湖上的事啊，无非就是贪嗔痴三字，鬼谷销声匿迹多年，谈不上仇。秋月剑素来洁身自好与世无争，也谈不上痴，那便只有贪了。青崖山鬼灭了镜湖派，想必是贪图什么东西。”
　　温客行问道：“不知周兄有没有听说过一首童谣，五湖水，天下汇……”
　　“武林至尊舍其谁。”周子舒接道。
　　“没错，这首童谣在过去数月传遍了江南。人人都知道这是五湖盟为了争夺武林盟主而造势。但是前几日从越州城传来了奇怪的下半阙。”温客行自己说的兴趣盎然，说到关键点又停了下来，特意要卖个关子。
　　事关灭门大仇，张成岭听得十分认真，眼巴巴等着下文。
　　周子舒和谢雁书却毫无反应，似乎并不感兴趣。
　　见他们如此，温客行脸色略尴尬，咳嗽一声，向顾湘使个眼色。
　　也在等着听下文的小丫头立刻反应过来，忙大声附和：“主人，是什么啊？”
　　有了这个捧哏的，温客行满意地站起来，冲着火堆边的两人说，“彩云散，琉璃碎，青崖山鬼谁与悲。”
　　周子舒听闻，轻斥一声：“呵。这青崖山鬼有什么可悲的。哪一个不是恶贯满盈走投无路，才遁入鬼谷的。”
　　“周兄说的没错。但这青崖山鬼四个字指的不是群鬼，而是二十年前在青崖山伏诛的大魔头容炫。相传这个姓容的魔头身后留有名为天下武库的武学宝藏。那里藏有各大门派失传已久的至高武学，能令任一凡夫俗子无敌于天下。而开启这武库的钥匙被称之为疏璃甲。”
　　此刻，成岭才有所察觉，隐约知道为什么会被灭门。
　　周子舒不屑道：“令人无敌于天下的宝藏？这种江湖怪谈骗骗村野渔夫罢了。温公子，你也信？”
　　温客行兴味盎然地反问：“怎么，周兄不信？”
　　“宝藏，神兵利器，武功秘籍，仙丹灵药，每过些年头啊，总要编一些什么东西，让江湖上的人啊争争抢抢死个七七八八，方才皆大欢喜，可笑。”
　　“如何可笑？”
　　周子舒不屑道：“不可笑吗？这些宝藏啊，其实都有一个名字，叫不劳而获大法，简单点说，贪欲罢了。”
　　谢雁书赞同地点点头，感叹道：“天上不会掉馅饼，除非是陷阱。”
　　温客行满意道：“想不到两位竟然和我有相同的看法，”他的眼里忽有冷光，“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这二人正说的欢，旁边听着的顾湘突然插话：“咳，我才琢磨过来你刚刚说的话。对啊，按理说那些去抢的人定是知道自己武功不好，才想不劳而获，可他们都知道自己武功差了，还跟别人抢东西，那还不是嫌命长啊。主人，我看这世间比我笨的人多了去了。”
　　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周子舒便夸了句：“还是顾姑娘聪明。”
　　温客行却转身问张成岭：“张公子，你觉得呢？”
　　成岭想说却又像不想说，嗓子里未发出声来。
　　周子舒见状，道：“小憩片刻吧，天就快亮了。”说罢转身找地休息去了。
　　温客行自语道：“天，是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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