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寄雁传书谢不能》枫叶荻花1016

2、第 2 章

　　傍晚的山林中，一抹幽魂时隐时现。
　　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幽魂，而是一个人类。他轻功卓绝，近乎脚不沾地，似乎对这片山林很是熟悉，不知曾在这里徘徊游荡了多久。
　　谢雁书缓缓停下，额头上一层薄薄的汗珠，腿也有些酸软。五年来，每逢心绪不宁之际，他都喜欢避开所有人，在城外这片林子里运轻功跑一跑。
　　只是以往这种情况都出现在黄昏或者傍晚，不会像今天一样……谢雁书脑海中又浮现那个躺在桥边的男子的身影。
　　他被一个陌生人牵动了思绪。谢雁书想到这点，一种某些东西即将脱轨的失控感，便再次化成小火苗舔舐着他的心，带来轻微却不容人忽略的烦躁。
　　没用……谢雁书深吸了口气，看来以往百试百灵的方法意外失效了。
　　但是没关系，只是一个陌生人，以后不会再见，天长日久，这丝异样终究会消失的。
　　谢雁书想到这里又镇定下来，再次钻入山林打了点野物，剥皮洗净烤熟，填饱错过午餐和晚餐的肚子，便朝记忆中的荒庙走去，打算今晚在那里睡上一觉，明天再回保和堂。
　　没想到，荒庙旁边却站着两大一小三个人，他们面前还有一座土堆，好像是个坟墓。
　　谢雁书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靠近，见那一小是张成岭，他旁边站着的正是自己今日上午见到的那位陌生人。
　　谢雁书的呼吸当即乱了一拍。
　　“谁！”忽然那两个男人便同时转身朝向自己这边，默契地戒备起来。
　　“抱歉。”谢雁书下意识道了声歉，放重脚步，缓缓走进他们三人，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张成岭见来人是他，顿时泪眼汪汪，踉跄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呜呜哭泣：“谢大夫……”
　　谢雁书顿时如遭雷击，眼睛瞪大，捏着帷帽的右手手指僵硬极了，身体下意识微微后仰，似乎想要推开张成岭避开这个拥抱，但听着那伤心的哭泣声，扬起的左手又僵在半空。
　　不远处，身着白衣，摇着折扇的俊美公子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那个牵动他思绪的陌生人也放松下来。
　　谢雁书闭了闭眼睛，强忍住尴尬，拍了拍张成岭的肩膀，声音艰涩道：“张……公子，你先放开我。”
　　张成岭虽然仍在抽抽噎噎，到底还是听话地松手了，一边擦眼睛，一边道歉：“谢大夫……对不起。”
　　谢雁书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见他穿着一身家仆的衣服，脸上有几道黑漆漆的印子，身上还有血腥味，眉心便浅浅皱起：“你怎么了？”
　　“说来话长，”白衣公子合上折扇，“谢大夫不如随我们进去慢慢听。”
　　谢雁书的眼睛便直直看向他：“你是……”
　　“在下温，温客行。”温客行抱拳道。
　　谢雁书点了一下头：“谢雁书，你应当知道我。”然后又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去看那个陌生人。
　　在等待那个男人自报姓名时，他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幸好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后，那人便对他点点头：“周絮。”
　　声音还算轻柔，看来对自己的印象不差……谢雁书回过神，突然有些唾弃自己。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走吧。”便当先向荒庙走去。
　　里面还有一位穿着紫衣的美丽少女在生火烤饼，见他进来，不怕生地挥了挥手：“谢大夫，你也来了。”
　　谢雁书客气问道：“姑娘是……”
　　“我叫顾湘，是我家主人的丫头。”顾湘对他笑得灿烂。
　　谢雁书点点头，又问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姑娘知道吗？”
　　顾湘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她说话的时候，温客行、周子舒并张成岭都进来了，各自挑了地方坐下。
　　谢雁书听完，看向张成岭：“她说的可有遗漏？”声音虽清冷，却隐隐带着关怀之意。
　　张成岭闷闷地摇头。
　　谢雁书便皱起眉头，镜湖山庄被灭门，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不由在心里计算起此事的后续影响。
　　“谢大夫，”温客行的手指摸着下巴，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来散心。”谢雁书简单道，不过想到旁边的周子舒，鬼使神差地多解释了一句，“这里没人，安静。”
　　温客行又笑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的，温客行是半点不信的，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可从谢雁书嘴里说出，却莫名叫人信服。
　　或许是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个会说谎的人。
　　这时，顾湘手里的一串饼子烤热了，她先是递给主人温客行一块，“主人，主人。”
　　温客行接过，将它摆弄片刻，但并没有吃，而是起身给周子舒递过去：“兄台。”
　　周子舒没说话也没接，默默表达了拒绝之意。
　　这让顾湘看得一脸惊讶，这要饭的有什么特别的，主人对他如此好？
　　“主人，您先吃，我伺候他成了吧。”说着，她又把一串饼递给周絮。
　　周子舒接过来看了看，并没吃。
　　顾湘见了便叫起来：“要饭的，你功夫虽好胆子倒小的可以。你要怕我在干粮里下毒，不吃拉倒，我还饿着呢……”
　　一句话未说完，嘴里便被温客行塞进一块饼子。然后，又将那顾湘吃了一小块的饼再递给周絮，道，“兄台若信不过，请吃这个。”
　　“我不饿。”周絮说。
　　顾湘继续烤饼，嘴里也没闲着，“对我们这么谨慎，却为了三钱银子被那小子讹上。你知道那小子什么人吗，就敢瞠这趟浑水？”
　　“小丫头，你懂什么？”温客行打断了顾湘，看着周子舒说，“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他越看越喜欢，越说越欣赏，“周君义举，颇有君子古风。”
　　周子舒被肉麻得全身抖了一下，又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嫌弃之意尽显。
　　谢雁书一直在看周子舒，唇边不知不觉出现一缕浅浅的笑意：“想做什么就去做了。下决定的时候，哪想得到这么多大道理？”是啊，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想要什么就去争取，何必害怕纠结呢？
　　周子舒赞同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啊？主人，你别跟我吊文，你跟我吊文我脑袋就大。像谢大夫那样简单一点多好。"顾湘皱眉嫌弃道。
　　听得温客行夸赞周絮，张成岭心下高兴，忍不住插话说，“这句话是司马迁《史记》里写的。意思是说就算是平凡的人，许下了承诺便一定做到，为此，不惜千里奔波，不顾生死，是为游侠。我爹爹教我背过的。周叔，成岭，成岭，谢谢你。”
　　“不用跟我说这些。”周子舒说着将饼接了过来，递给张成岭。
　　张成岭拿了饼也不吃，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雁书看看张成岭，又看看有病在身的周子舒，脸上不禁浮现一层浅浅的担忧之色。
　　他的城府浅，心思也明显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子舒知道谢雁书是个善良的好人，上午还想给素不相识的自己治病，因此并不愿意将他牵扯进来。如顾湘所说，这确实是一摊浑水。
　　那边顾湘见张成岭不吃，问道：“怎么，你不喜欢吃那个饼啊。给你吃包子，接着。”说话间扔给他一个包子。
　　张成岭接了包子却气呼呼的说，“我不吃你的东西。”他正恼刚才顾湘说周子舒蹚浑水的话。
　　顾湘也气呼呼的说，“得了吧少侠，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呢。要不然不要姑娘救的命死来看看啊。”
　　这话咽的张成岭无语。
　　温客行斜眼看向阿湘，打圆场道，“小丫头少说两句。嘴巴这么毒，小心嫁不出。”
　　顾湘可不是嘴上吃亏的人，嘴里蹦豆子似的数落张成岭：“果然世间的人都是不分好歹的。我刚刚才救了他的命，只不过说了他两句就跟乌眼鸡似的。有本事跟仇人拍桌子瞪眼去啊。切，熊样。”
　　张成岭倒是个明事理的人，顾湘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句句在理。只见他脸色变了变，随即走到阿湘面前一抱拳说，“顾小姐教训的是。对不住，是我错了。张成岭拜谢姑娘救命之恩。”说着，这小公子真的跪倒在地，向顾湘行了个大礼。
　　顾湘见此，慌忙站起来喊：“唉唉唉，我可没让你跪下。行了行了，起来吧。”
　　等张成岭起来，谢雁书淡淡道：“知错能认，认了能改，改得还快。集齐了这三点，等过了这个劫难，你将来会有出息的。”
　　张成岭高兴得扭头看他，脸上出现一个羞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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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书本质是很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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