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定居指南》吃吃吃啥

84、五大宗门（八）

　　芳远最先察觉不对，冷声道：“掌门何意？”
　　苏立似心不在焉，懒懒道：“不如我将掌门之位让给大师兄，如何？”

　　多听一句“等大师兄回来”，苏立的心就凉一分。
　　灵语堂与无心堂早生龃龉，作为无心堂的元老，对合堂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抵触才是。可有几位非但不抵触，还要听耀方的意见才算数。
　　很难不让人多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她骗大家化神期可以脱胎换骨的时候？亦或是更早前她毫不犹豫从师尊手中接下掌门印的时候？
　　还是说，在她还没穿过来之前，这些同门就暗暗生了间隙？

　　心遥最先从位置上站起来，“掌门不要冲动！”
　　说完，她环顾四周，扁了扁嘴：“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不说话，就意味着他们也并没有十分反对。

　　苏立忽然感到无力。她宁愿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拒绝她当这个掌门，而不是在陪她玩了一圈过家家游戏后在私底下干着背叛她的勾当。
　　累了，毁灭吧。

　　化神的威压瞬间释放，桌上的茶具叮咚震动。
　　苏立生气了。

　　“快去找师叔——”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身影同时往门口跑。
　　可就在她们要走到门口时，竟同时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你竟然用下毒这种龌龊手段！”芳远愤懑出声。
　　其他人的眼神中多少闪过几分惊慌。
　　“掌门，有话好好说。”就连心遥也中了毒。

　　苏立叹了口气：“抱歉，我这个人做事比较谨慎。”
　　“在没有查出内鬼之前，只能一视同仁了。”

　　毒是白月时给的，他最多这些阴险的玩意。
　　这种毒毒发很快，也省了苏立算时间的功夫。在清水阁门关上的一刻，她就将毒散到了空气里的水汽中。
　　水汽随着他们呼吸进入到体内。人越紧张或是动作越大，中毒就越严重。

　　至于解药就藏在茶水之中。
　　清水阁内唯她有兴趣爱好喝茶，用来遮掩下毒的功夫最合适不过。

　　距离万方秘境开启还有不足两月时间，如果不能尽早捉出内鬼，许多筹备恐怕都要遭到耽误。
　　涉及天下的事非同小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个去试探，还不如快刀斩乱麻，破釜沉舟。

　　“同门一场，何以至相残地步？”缘度仍端坐在位置上，自然中的毒也最浅。
　　“同门相残？”苏立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你们可知耀方屠杀无辜村庄，只为夺我掌门之位？”

　　她故意将高兴村的恶行隐瞒。
　　这里除了心遥知道真实情况，其他人按理说并不清楚，除非是耀方的同伙，提前知道了耀方除的是恶人。
　　如此一来，提前知晓情况的同伙在听到耀方的恶行之后自然没有那么紧张，中毒症状也会比其他人更轻一些。

　　“不、不可能……”零朽喃喃自语，眉头一皱，最先吐出一口鲜血。
　　就连缘度的脸色也开始发青，嘴角沁出了血迹。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震惊。

　　也有可能是耀方为了不连累同伙，将屠村的事瞒了下来，所以大家才都这样神色。
　　“耀方已经死了。”苏立语气淡淡，“昨日五大宗门见我，就是为惩处耀方。”

　　“掌门？”心遥仍先喊出声，一脸不可置信。
　　苏立点点头：“我将你引开，自然是不想让你看见那副场面。耀方可是屠了近百条无辜人命，心遥也看到了，最小的孩童不过才生出几月，他竟下得了如此狠手！”
　　“而你们却要我去听这样一个人说的话？”
　　她句句泣血，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饶是同门情深，她们都应该是能明辨是非的人。
　　在听闻耀方犯下如此恶行之后，不应该有人对此感到震惊或是紧张，毕竟耀方是死有余辜。
　　除了耀方的同伙。能成为耀方的同伙，此人难免与耀方有利益牵连，一旦耀方死了，同伙的心情也会与其他人有所不同。
　　或许会紧张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又或许会懊悔自己为何选择与耀方合作——无论是哪种情绪，一定都会比其他人都更加复杂。
　　只要情绪越复杂，中毒的迹象就会越深。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苏立看出每个人都在思考，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沉着，看不出异常。

　　果然一举抓出内鬼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苏立暗暗苦笑，如果不是内鬼太会装，眼下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可若都是无辜，刚才断断不会说出“听大师兄”这样的话——其中一定还有什么蹊跷。

　　“可以了。”
　　一道沧桑的女声穿过清水阁的门。门重新打开，离心与离情二人立在门口。

　　“师尊、师叔。”几人看到了希望，脸上露出欣喜神情。
　　苏立手一拍桌，六杯茶水飞到中毒的同门面前，面无表情道，“解药在茶里。”

　　还有人有犹疑，看了离心一眼后，纷纷喝下了茶水。
　　“在你们中毒的时候，我就用神识告知了师叔。”苏立紧紧看着进门的离心，“没想到师尊也来了。”
　　如非时间紧迫，下毒并非良策，搞不好人没抓到，还伤了同门之间的感情。所以苏立势必要将师叔也拉下水。
　　事关门派大义，她也希望同门能理解这点无伤大雅的招数。

　　“你很聪明。我的好徒儿不如你聪明。”离心眉眼淡淡，一如苏立初见时那般事不关己的模样。
　　然而她一句话就点出了真相：离心知道苏立不是苏立。

　　苏立撇了撇嘴，离心比她想象中更要关心原身，如非这样，离心也不能发现原身的异常。
　　“那你为何要将掌门之位传我。”
　　这是第一个矛盾的地方。

　　离心站在中央，回望苏立道：“你中天雷之后，气息虽在，可我知道你已没有了七魂六魄，不过是残存的虚气而已。”
　　“是心遥不信，坚持要我们等你醒来。”
　　“我当初也是希望奇迹显现，你当真可以起死回生。”

　　苏立惊讶地看了心遥一眼。难怪她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心遥，也难怪她一直要跟在身后——恐怕也是想让自己相信那位忠厚的大师姐还在吧。
　　心遥垂头没有言语。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喜欢上了这个新的大师姐呢？

　　离心继续说道：“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你与苏立不同，太不同了。”
　　“可你又那样理所当然，丝毫不怕会被拆穿。”
　　“于是我顺势将掌门之位传你，要你等师叔出关后再下山。”

　　苏立抿唇，果然这一切都是个局。
　　“你可知苏立是门中最听话的徒儿，若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提前下山。”

　　苏立当然不会相信离心仅凭她提前下山这点就将她定死，不过是先起了怀疑，之后每一个细节才成了验证答案的证据而已。
　　难怪了。苏立福至心灵。
　　难怪大家都不信她而要听大师兄的——不是因为他们与大师兄狼狈为奸，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大师姐不是原来的大师姐。

　　秀迟似有不忍，应道：“非奸邪之人不夺舍，希望你能理解。”
　　零朽也弱弱开了口：“我、我们都觉得你不是恶人……”

　　算了，这些人只是不信她而已，也没有对她做什么。
　　苏立冷冷开口：“耀方夺位又是什么情况？”
　　此话一出，大家又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沉痛表情。

　　离心没有言语，反倒是离情抢先开口道：“耀方的事是意外。我们并不知情。”
　　苏立叹了口气，算计了半天，原来内鬼就只有耀方一人。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苏立从主位上走下来，环顾四周，“你们既然不信我，何必要陪我演一场那么久的戏？”
　　嘴上说得不信，行动倒是诚实。她吩咐过的任务，每个人竟都做到了。

　　“苏立，你可是接神谕而来？”离情逼近苏立。
　　离心抬手将离情拦下，“让你当掌门是想试你品性。你品性不坏又聪慧过人，所以我们才你是否神谕传人。”

　　苏立眉头皱了皱：“我不是。”
　　她隐约记得如云也提过类似的话——说是修士飞升之后就离开了大陆，再无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直到百年前有人说听到神音，大家才知道原来飞升之后会到另外一番世界。

　　离情的表情有些失望。
　　离心仍是面无波澜，垂眸沉吟良久，才应了一声：“为师知道了。”

　　“耀方是不是和神谕的事有关？”苏立追问道，“神谕传人又是什么人？”
　　刹那间，她脑海中一些还没想到答案的问题有了头绪——仙门举止反常，五大宗门如一盘散沙，能让仙门团结起来听命行事的，也就只有比他们更高级别的存在。
　　神。

　　大多修仙之人无不向往神境，即使他们都不知道神境究竟是什么样。
　　这些人一旦接收到神谕，定然要觉得是无上荣宠。

　　“苏立的死是有人有意为之。”离情仍然不给离心说话的机会，“在仙魔大战之前，五大宗门曾来找过师姐谈话。”
　　她的师姐即是离心。

　　离心颔首：“神谕传人在五大宗门中，但我不知是谁。”
　　“只知神谕要求‘除恶’，所以之后无心堂答应联手宗门加入仙魔大战。”
　　“就在那时，崇箓宗长老问我是否要与他们一直联手，除尽天下恶事。”

　　清水阁很是安静，离心的话格外清晰。
　　苏立目光沉了沉，“除恶”听着没错，但又哪里不对。

　　“他说，南边有一小村，村中人人好吃懒做，生活全靠□□杀。”
　　“他问：恶否？”
　　离心阖眼，似是回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眉心耸动，终于不再淡然。

　　苏立下意识与心遥对视一眼——
　　高兴村不正和那崇箓宗长老口中说的“南边小村”有异曲同工之处吗？

　　“师尊，你如何回答？”就连一向冷漠的芳远也忍不住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离心。

　　“恶有大小，好吃不是恶，懒做不是恶，抢人钱财可为恶。”
　　“他却说：抢人者自然是恶，被抢者也是恶，因他们不知反抗，才纵容了抢人者放肆。”
　　“还说好吃懒做是小恶，小恶不除之，定成大恶。”

　　离心每说一句，苏立的心就沉一分。
　　“除恶”没错，离谱的是对“恶”的定义。要是按那位长老的标准，放眼整片大陆哪里还有“善人”可言？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独凌也冷冷开口。
　　离心颔首道：“我拒绝了神谕。之后苏立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