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浮云卷.15. 月下婵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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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湘水小筑，若水和梦君果真见到了传说中的“百宝箱”，是在新时代电影公司的摄影棚里。
当时因技术限制，大多数电影还是黑白默片。新时代影业从国外引进了最时新的器材，正在筹拍一部彩色有声古装片，定下的第一出剧本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据新时代影业最著名的大导演兼编剧赵令琛先生的说法是：
“杜十娘”是一位天真、机灵而又刚强的女性，她不甘于“教坊名姬”的屈辱生活，迫切要求跳出火坑“从良”。杜十娘渴求自由幸福生活的美好愿望，被封建势力所不容，最后她只能以生命和青春发出控诉，投身于滚滚波涛之中。她那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执著性格，象征了不屈不挠的革命战斗精神，很合时代强音。
这部彩色电影中，扮演女主角杜十娘的人选，自然是新时代影业首号大明星柳依依小姐莫属。
杨佑廷陪着容若水和姚梦君一起到录影现场观摩，柳依依今晚恰好有一幕夜景戏在此地拍摄。
瓜洲江畔，月明如水，李甲和杜十娘铺毡并坐于船首，传杯交盏，饮至半酣。听李公子说道：
“十娘，你精通音律，是六院里最知名的头牌。我和你初初相识，每当听你演唱那动人心弦的曲调，真真是心旷神怡，……，今夜清江静水，皓月当空，四下无人，你可否为我独唱一曲？”
那杜十娘头戴翠钿金钏、瑶簪宝珥，身着锦袖花裙、鸾带绣履，眉若远山，秋波似水，脸如莲萼，在月色辉映下美不胜收。
十娘身旁依偎着倾心的“良人”，又正是情深意浓的光景，便娇滴滴应下一声“好”，取扇按拍，呜呜咽咽演绎起来，……，依照原著，此时便应唱南戏施君美《拜月亭》中那一曲《小桃红》。
若水凝神一听，不由失笑。
柳依依的歌喉婉转动听，然而背景里配乐的调子，却是一支萨克斯风演奏的现代曲 ——
“我对你的爱，好似明月光，照在清江上，情深爱意长。执手长戚戚，婵娟相与共，爱你在心上，一生不相忘。”
姚梦君问： “这首歌词是谁写的？挺好听啊。”
杨佑廷答： “庄自在。”
姚梦君恍然想起来，转头同容若水说：
“若水，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写杂文的人，别号自在逍遥生，他竟然还会作词？倒看不出来。”
容若水莞尔一笑：
“诗词歌赋散文是古今皆通，入门不难，上下有别，会写一点又不稀奇。我听着也不过如此。”
若水又问杨佑廷：
“三爷，这首词为什么不配古乐曲的调子呢？我觉得哪怕是用古筝、二胡配在曲里也有意境。”
杨佑廷压低声音，笑着向她俩解释道：
“这是因为你们俩敬仰的柳依依小姐，最擅唱舞厅爵士乐，偏偏弄不来古曲。原本赵令琛还想让她弹奏琵琶唱昆曲呢，依依怕出糗，同赵令琛狠吵了一架，现在还没和好呢。”
若水和梦君听得面面相觑，委实想像不出娇怯温柔的柳依依，同人吵架是甚么光景。
“唉……”
☆
蓦然一声叹息。若水和梦君吓了一跳，齐齐向左首望去，见一名身穿古代戏装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走到杨佑廷身旁立定，眼睛却仍专注望着坐在船头轻唱现代情歌，扮相古雅清丽的柳依依。
半晌后他才终于转头，蹙眉皱鼻满脸苦恼相，同杨佑廷说：
“三爷，现在这样实在不伦不类，等后期配音的时候，我一定要把这支曲子剪掉，配上戏乐。您得把依依搞定，不要让她同我来闹。”
杨佑廷哈哈一笑说：
“令琛，我来给你介绍两位淑女，这一位是容若水小姐，这一位是姚梦君小姐。”
青年男子神情坦然自若，手执折扇向二人抱拳行了一个古礼，自我介绍说：
“小可是赵令琛，二位小姐常看电影么？”
他就是赵令琛？？？！！！ 容若水和姚梦君都呆了。
大导演赵令琛的名字，在时下娱乐圈里谁人不知？他导演的几部电影，都是既叫好又叫座的。
若水和梦君平时都爱看电影，也时常买《电影画报》月刊。著名的导演、编剧、男影星、女影星拍摄的画片、月历都收藏了许多，自然如数家珍一般，唯独没有见过赵令琛的相片尊容。
今日终于得见斯人庐山真面目，实在是，实在是‘不堪忍卒’。
赵令琛身材中等，略显肥胖，挺一只员外肚，小眼睛，厚鼻梁，阔嘴唇，方圆脸，双下颌，怎么看都显出十足富态相，全无时代青年的文艺气质。
此时此刻，赵令琛身穿一件宝蓝色织锦文士长袍，头顶小纶巾，手拿折扇，虽然衣着扮相书卷庄重，偏生透出一股子纨绔气息。
若水手指点着赵令琛，恍然大悟，问道： “你演得是孙富吗？”
赵令琛信手把扇子挥开来轻摇，一本正经回答说： “然也。”
若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着赵令琛，好半天她才‘陈述’出一句话来：
“你是那个同学？！”
赵令琛阔唇微翕，憨厚一笑，坦然答道： “正是小可。”
若水羞得脸蛋红透，连忙把手缩回来。幸好此刻是晚间，摄影棚里光线不强，谁也看不出异样。
梦君觉得十分奇怪，拉着若水的手连声问她： “若水，你说他是谁的同学啊？”
若水红着脸，悄悄凑近梦君耳边，压低声音回答： “他是《南国之春》里的那个男同学。”
梦君思索了半天，“啊”得一声，幡然顿悟。
☆
《南国之春》这部影片，讲述的是一对自由相爱的男女恋人，洪瑜和小鸿，因为上一代的恩情而被迫分开，在历经生离死别后最终伤逝的爱情悲剧。
在影片快结尾时，有一幕出乎意料之外的场景。
洪瑜有一个胖胖的男同学，跟一个同样身材的女子亲密接吻。
当时看到这个亲吻镜头时，偌大的电影院里，瞬间鸦雀无声，然后就是一片沸然。
若水只记得，当时自己脑子里一热，紧紧闭上了眼睛。然而，立刻又睁开了，镜头已然转换。
若水平生第一次，真切直观地看见，如此亲昵的情爱场面。
当时，在身旁陪伴若水一起看影片的人是，白瑞熙。是以，记忆尤为深刻。
后来去学校里，一群年轻萌动的女孩子们，时常聚在课下谈论南国之春，每一个人物、每一个发式、每一件衣服、每一个场景，都事无巨细，偏偏会跳过那一幕经典之经典。
往往不经意避开提及那一位“男同学”的光耀事迹，你、我、她皆是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
赵令琛不愧是导演出身，毫无一丝拘谨，三言两语便同姚梦君和容若水互相熟悉了，极自然地询问起她俩对于拍摄有声电影的意见和看法。
若水很感兴趣，便说起既然是拍古装影片，清江月夜下的背景配乐，使用古筝或长笛也许更有雅意。梦君十分赞同若水的看法，并且积极响应道：
“赵导演，有关音乐配曲这方面，我们若水很有见地。她不仅会演奏古筝、会弹琵琶，还会唱越剧和昆曲呢。往年学校里的迎新会，若水都要上台表演节目的。”
听姚梦君如此一说，杨佑廷和赵令琛都是眼睛一亮，万万想不到眼前这名柔弱年轻的女孩子，竟然如此多才多艺。
若水被他们瞧得很不好意思，羞红了脸。梦君亲热地挽着若水，对她的才华大大夸耀一番，然后不无向往地说：“我最崇拜的还是四公子，无论什么他都会，那样一个人，简直是堪称完美了。”
若水使劲点头附和道：“是呀，表哥做什么事情都是追求完美，又能无师自通，真地很奇怪。”
赵令琛热切地问：“你们说得是不是冯四少？我曾经邀请他出席上一部电影的首映式，不过四少未克前来。其实我正在筹拍一部专题短片是关于英式马球的，很希望四少能出任男主角。”
请冯兰成出演电影？梦君听完，眼中闪烁一片憧憬的星光。若水讶异万分，心里想，表哥他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最后，大导演赵令琛又发出热烈邀约，恳请容若水答应参加《杜十娘》一片后期背景音乐的录制工作。若水虽然有些犹豫，奈何好朋友姚梦君在一旁积极鼓励，终于把这件事情敲定下来。
☆
远远的看着你久违的背影
有一点不真实的情绪
好像一出哀愁的电影
全世界忽然间都安静
也许是时间的沉淀关系
我们都不流露痕迹
刚刚我们擦身而过
一秒间的距离
你我都屏住了呼吸
只是我终忍不住
转过头来还是想要 看看你
复杂的微酸的起伏
像我们深爱的夜曲
我想我过了恋爱年龄
从为你痛哭后那夜起
爱情不再是我生命里
在挑拨受牵挂的原因
终究我还是要 转过身去
回到我眼前的平静生活里
只是心底还想着某一个小事情
是否你也偷看我背影
远远的看着你久违的背影
有一点不真实的情绪
好像一出哀愁的电影
全世界忽然间都安静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浮云卷.15. 月下婵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