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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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医院走廊的灯光明亮，墙壁和地面都是一片接近于虚无的纯白，偶尔会有忙碌的护士或是病人快步走过，但也尽可能地放轻了声响，挂钟的指针无声地转动着，似乎在这种时空近乎滞留的氛围下，一切都分外寂静。
越水荒舔了舔犬齿，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用这种小动作来缓解焦躁的习惯。
是因为舌尖抵在犬齿上产生的微弱痛感吗……要改掉。
他将那份报告又从头翻了一遍。
门外。
萩原研二等候在房间外，漫无目的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青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草草答复对方几句后就关了手机。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那扇门一眼。
实际上萩原研二到现在还没搞明白早上的情况，他只能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个不怎么愉快的梦，梦中红发的青年就那么消失在火场中，扑面而来的不安与恐慌几乎将他吞没，甚至连刚醒时都还没抹去。
——然后就稀里糊涂地发了这条短信。
萩原研二啊萩原研二。向来在社交场上倍受欢迎的年轻alpha揉了揉太阳穴，久违地察觉到了狼狈。你还真是……
房间的门把手转动。
萩原研二抬头看去，越水荒来的时候背了个包，此刻正将一小叠纸张塞入其中，白纸后隐约露出一本书的边缘，萩原研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具体是什么，青年就已经几下拉上拉链。越水荒冲萩原研二比了个ok的手势，那头红发在一片白的背景色中，似乎也显得暗淡了几分。
萩原研二张了张口，莫名想说点什么。
越水荒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在医院闲聊，他又比了个手势，萩原研二猜测意思大概是出去再说。
……好吧，在这种地方聊天确实不是个好主意。
萩原研二一路上踌躇了半响，突然忘了自己想跟这人解释什么。
为什么大早上约他？——这个已经有借口了……
为什么对他那么亲密？——不行、听起来像什么变态一样…
青年生无可恋地灌了一口饮料。
……萩原研二你争气一点啊！！
“说起来，松田居然没和你来吗？”越水荒不知道从哪来摸出了两根棒棒糖，随手给萩原研二塞了一支。此刻正百无聊赖地咬着棒棒糖，吐字却意外地不怎么含糊。萩原研二正在研究如何拆开那根棒棒糖复杂的外包装，毫不留情地掀了自家幼驯染的老底。
“小阵平啊——他说他要多睡一会，让我顺手把他的通知书也领了。”
“昨天晚上通宵了？”越水荒好笑道。“你倒是看起来很精神嘛。”
“我对那个新买的游戏不感兴趣啦。”
萩原研二总算拆开包装纸，越水荒看着这人先是试探性地舔了一下，才敢放心送入口中，没忍住乐出了声。
萩原研二幽怨地撇了这人一眼，大致意思是谴责罪魁祸首有什么脸在这嘲笑自己——他为什么这么做越水荒还能不清楚吗？
青年盯着对方谴责的目光咳了一声，相当识趣地收敛了笑意。
他们接着往前走。
#2
说起来，这次的糖味道倒是很不错——嘛、至少比起那个冰面包…
萩原研二思想跑空了片刻，他下意识地将注意力落到味觉上，没注意到在他身后，红发青年的目光有一瞬的暗色。
越水荒不着痕迹地收敛了情绪。
他在想一个问题。
如果证实了对这群家伙的好感不过是虚假的回忆作祟，他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群警察预备役？
说到底，那个［越水荒］对于正派的偏爱，很大一部分上是因为他自己站不到阳光下，象征正义的后辈对于他而言是日出，是火星，是替他看旭日东升樱花满天的接济者，越水荒的计划中绝不包括把他自己也留到明天，因此被选为勇者的棋子就分外重要。
——正所谓当局者迷，或许是因为耗费的心血太多，所以产生难以辨别的情感也情有可原？
但是他无法否认。
至少在那段回忆中，［越水荒］是真的，刻骨铭心在意过。
只是他要的结局是死亡……过程似乎也就无关紧要了。
那他呢？
越水荒几乎是讶然的发现，他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他做那个梦之前，他的目标是警校，是警视厅搜查二科的知情权，那桩十多年前的案件涉及到了远离白夜的另一面，因此给不了受害者家属一个确切的答复。他作为仅存的幸存者甚至没能看一眼尸检报告，收到唯一的通知便是参加葬礼。人数屈指可数的葬礼现场近一半是警察，其中一具棺材空空荡荡，甚至连尸体也没有。
他无权向警方要一个答案。……唯一能勉强具有参考价值的，就是黑田兵卫那一天向他道的歉。
越水荒晃了晃神。
黑田兵卫半蹲下来与他对视，那双锐利的眼睛盖在眼镜后，身上的警务服微微发皱，像是刚匆忙披上。
“怎么了吗？”他问。
那是一种越水荒极少听过的语气。越水荒此刻细细地把这种感觉咀嚼了一遍，随即错愕地发觉眼前的这位中年人似乎并不只是在履行安抚幸存儿童情绪的义务，而是认真地，将他当作平等的沟通对象来倾听。
越水荒彼时还穿着校服，掌心是一片来源于尸体的血污，已经氧化成了暗沉的红褐色，此刻正散发着容易让人产生不好联想的气味。少年沉默了半响，还是张开了口。
“你们对凶手已经有猜测了。”尚且年少的孩子仰起黑色的瞳孔，语气是平静到令人诧异的肯定。“……不告知家属，是因为不确定，还是不能？”
他的语气微微发颤，对于越水荒目前的年龄而言，在经历了突然变成孤儿的事件后，这种反应已经称得上极冷静。
黑田兵卫静静看着这个异于常人的孩子，沉默下来。
“……”
“……我很抱歉。”他说。
这句话包含了很多意味。
——至少在当时，他的潜台词是不确定，但更不能。
“……这不是你们的错。”少年的手攥紧又松开，他不确定这句话他到底想说给谁听。他恨不了警方，恨不了他的父亲和姐姐，更恨不了甚至连个模糊影子也没有的凶手。
……他该恨什么呢？
越水荒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似乎能再次闻到那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下过雨的地面潮湿而黏腻，让人联想到满地鲜红的血浆。
“菊与呢？”越水荒的嗓子干哑。他的姐姐前几天还拉着他的手谈论未来，在桌面兴致勃勃地贴下东大的目标，笑起来时明媚而炙热，像一株不会凋零的太阳花。
黑田兵卫闻言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灰白发的中年人眼睛闭合又睁开，嗓音有些发涩。
“越水菊与……她的尸体内部含有物证，暂时还不能下葬。”
少年瞳孔猛然一缩。
“——尸体内？”
黑田兵卫就那么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关于这起案件，你不用再多想了。”
他拍了拍少年的脑袋，站起身来。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要学会向前看。”
#3
……向前看。
越水荒猛的咬碎嘴里的硬糖，酸涩的柠檬夹心的味道猛然在嘴里炸裂开来，浓到令人发指的果酱味在齿间冲荡，越水荒呲了呲牙，发现萩原研二正在看他。
越水荒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萩原研二看起来还没把最外层的糖衣咬碎，象征着口味的红色糖棍被主人夹在手中，青年那双极具吸引力的紫罗兰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隐约流露出几分探究的意味。
萩原研二挑挑眉。“——你刚刚差点撞到墙哦，小越水，是在预测考核分数吗？”
越水荒笑了一声，摆摆手，示意萩原研二靠过来。
萩原研二饶有兴趣地照做，听见越水荒颇为神秘地压低声音。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
他大脑空白地听见了更为莫名其妙的下一句。
“——预知答案，请咬碎糖果领取真理密码。”
萩原研二下意识地照做。
——那张称得上帅气的脸猛然皱成一团。
越水荒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
他就知道草莓味的比柠檬还酸。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白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