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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白海 ...

  •   #1

      “……这就是你的计划?”

      手机屏幕那一端的男人嗓音平静,字里行间却透漏出冷冰冰的寒意。被冠以天才名号的科研人员说话似乎总是这样。也只有电话那头的人,才能从这语气里解读出担忧与怒意。

      刚被下属硬生生从即将迎来爆.炸的实验基地拉出的梅斯卡尔拉了拉白大褂的领口,难得地有些咬牙切齿地对着通话界面一字一句道。

      “马.丁.尼。你骗术真高超啊、连自己的心理医生都骗?”

      “……哈哈,抱歉,梅斯卡尔。”

      电话那一头的人打着哈哈,语气轻散随意。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下去。”

      梅斯卡尔的声音一向很淡,此刻却罕见地掺了几分涩意。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问的是越水荒的计划。

      ——牺牲自己的一切。走向死亡的计划。

      越水荒笑起来,他的声音飘渺又模糊,像临死之人混着幻境的呓语,难以辨别。

      但梅斯卡尔听出来了。

      “很久以前了吧?说不定是刚进组织的第一个月。——或者越水荒死的那天。”

      红发的男人倚在墙边,像在对着自己喃喃自语般,慢吞吞地想了想。

      “……也有可能是越水弦死的那天。”

      梅斯卡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知道这件事是越水荒心上一件愈合不了的伤。

      他作为越水荒这人唯一的一位心理医生,对这人的了解撑得上第一,越水荒先前像遗言一般的话告诉了他不少。其中就包括越水弦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越水弦死了。

      被组织杀死了。

      可这不是越水荒的错。

      似乎是察觉到他想说什么,越水荒先一步开了口。
      “如果没有我。组织不会注意到越水弦。”

      这是实话。

      但杀死越水弦的不是越水荒。

      想要杀死那么多人的也不是越水荒。

      ……可偏偏痛苦的人是越水荒。

      梅斯卡尔极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要他还能有什么理由阻止这家伙?

      在这种时候开口,劝说已经下定决心的病人重蹈苦难的覆辙,简直是荒诞的行为。

      人总有些痛苦的,煎熬的回忆,就像那些难熬的孤寂与落寞,那些刻骨铭心的分别与难以宣之于口的还未坦言便早早夭折的朦胧眷恋,以及那些黑夜中独自舔舐的伤痕。

      越水荒总是把这些在他面前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可他没法不在意,没法像对方说的那样把那些血腥与晦暗当作某些醉酒后的谣传八卦去忽视。

      有些人的根生长在沼泽中,一辈子只能靠握住枪柄去抢,去撕咬去杀出一条生路,为了自己的生命去摧毁他人的生命,枪口对准无辜者或罪恶者,活在无数人的憎恶与辱骂中,在一点点又一点点的血腥下活成不幸的制造者,永远只能背负着愧疚与憎恶过活。无人谅解,无人同行,他只能硬生生地咬住最后的一线生机,被自身创造的锁链束缚,被世俗的法律的判决所凌迟割裂,痛得鲜血淋漓。

      可他没办法放手。

      没有人会谅解他,没有人能抹除他的不幸,到头来他只能那么煎熬而痛苦地活着,不放下过去就没法前行,不舍弃正义就会被舍弃,不扣动扳机就没法活下去,他自愿选择了一条腐朽又肮脏的路,就只能那么走下去,越水荒无法向所有人倾述他曾经的无措与绝望,只能把那些孤寂与不安变成他滋生于阴暗的养料。

      梅斯卡尔做不到去高高在上地评价或谅解对方的过去。
      那些尘封的记忆,那些永远无法回头的步伐,那些写在档案上写在组织任务报告上的血淋淋的人名,他要多傲慢多天真才能去忽视那些记忆去跟青年说没关系,说你还能回头说你还有未来?

      错过再弥补的东西太廉价,太虚伪也太不值一提了。

      越水荒对他附以信赖,对他坦言自己的不幸与痛苦,那他要怎么自作主张地去挽救,去傲慢地拉回那人煎熬痛楚的灵魂,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去泯灭越水荒最后的希望?

      梅斯卡尔做不到。

      他只能沉默。

      #2

      越水荒没等到回音,知道对方是默许了自己的操蛋决定,青年笑着将没来得及点燃的烟丢到地面,语气温和又释然。

      “那就这么定了。”他说。“晚安。”

      “……晚安。”梅斯卡尔轻轻道。“做个好梦。”

      其实这听起来更像个地狱笑话。

      “谢了。”越水荒似乎笑了笑,随即挂断了电话。

      断接的信号音吞没了人声。

      五分钟后爆.炸声响起,漫天的火光吞没了建筑物的模糊轮廓,高温的烈焰将一切有机物焚烧殆尽,残留下的只有边缘扭曲变样的金属和混凝土,梅斯卡尔站在远处,只觉出一片窒息般的死寂。

      “……做个好梦。”

      #3

      回忆到此结束。

      越水荒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烦躁地抓了一把正散乱的红发,站起身来给自己接了杯水。

      ……这算什么?

      梦?哪门子梦能真实到这种程度?

      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也让人清醒了几分。

      越水荒的视线随意地聚焦在桌面的一个角落——那上面摆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插的是他折下来恶心鬼冢那大叔的花,正以一个扭曲的角度插在玻璃瓶内,看起来半死不活快焉了。

      对了……鬼冢。

      越水荒缓慢地眨了眨眼。发觉自己的烦躁似乎被缓解了些。

      他现在借住在他未来的教官,现任继父……或者是、资助人的鬼冢八藏家里,正作为这一届的警校生预备役进行生不如死堪比酷刑的备考。

      ——所以那只是个梦境。

      这年头做梦有这么真实的吗?

      越水荒摇摇头,决定不再多想。
      他不是什么相信非科学事件的人,这种无头无尾的东西再多纠结也只是白费。

      说不准只是他之前无意间看的哪本书的情节罢了。大脑可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越水荒走出房门。

      “醒了?”

      他下意识嗯了声,一扭头跟鬼冢八藏对了个眼对眼,霎那间他整个人警铃大作,神经末梢传输来的警戒信号一瞬间响彻整个大脑,恨不得立刻马上翻窗逃离现场总之跑的越远越好。

      “越水?”鬼冢八藏皱了皱眉,看向动作显然有些不自然的青年。……这小兔崽子不会又给他惹下什么乱子了吧?

      “怎么了?”

      “……没事。”越水荒强压下莫名其妙传来的逃跑冲动,忽略脑子里下意识联想出的“我靠这老头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动作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就是昨晚做了个噩梦,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越水荒咬着牙开始装,一副长吁短叹的样摇摇头。“您居然跟隔壁警官成一对了……真是。”

      “……我就知道你小子放不出什么好屁。”

      鬼冢八藏嘴角抽了抽,他真是脑子有病才会觉得这小兔崽子能出什么事。

      “一会再去体检一次,你的分化结果也差不多应该出来了。”

      “成,听您的。”青年随口应声,又精准捕捉到对方语句中的陌生名词。……分化?

      那股陌生得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再次出现。越水荒忽然升起满腔的警惕,几乎神经紧绷。

      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怎么回事?

      他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新式的恶作剧玩笑,可是鬼冢八藏的语气太自然,神情太严肃,怎么看也不像在耍他。
      ——更何况鬼冢八藏也不是那种人。

      目送自己目前的衣食父母远去,他随即动作飞快地翻出电脑,敲开浏览器搜索“分化是什么”。

      答案五花八门,但有用的信息不多。越水荒指尖点了点鼠标,在收集到一些信息后选择了一个儿童科普的视频。

      ——随即发现自己的世界观好像崩塌了。

      Alpha……信息素……腺体………

      什么……?

      还是说这其实是个整蛊视频?

      越水荒不信邪地点开视频中所描述的官方网站。

      ……真有……?

      不能吧?

      他怎么不记得这世界上有六种性别?

      #4

      越水荒有些摸不准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了。

      他在房间了大致翻了一遍,几乎所有的书籍和报刊上的口供都一致,他日历写下的笔记也清清楚楚地记着“分化结果”,甚至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应该是Alpha吧?”

      ……难不成他真的失忆了?

      越水荒有些头疼地回忆了一番。发现除过跟这个什么ABO相关的回忆,其他都历历在目。

      ……

      青年闭了闭眼。

      ……就当他失忆了吧。

      越水荒说服自己释然。
      他遇到的糟心事没有一百也有九十,真要每一次都追根究底去揪那点起因,到头来除了血和泪什么也留不下。

      不是所有谜底都需要被宣告于众,有些事情应当给彼此留存心照不宣的暗面,那些阴暗的羞于启齿的东西总需要有些可以停留下来喘息的落脚点。就像有些事该只谈结局,不论过程。

      得到了就是得到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过去无法改变,选择释然或咬死不放只会影响你自己。

      得不到答案的无意义的问题,不如早早放手。

      越水荒的脑海里有一瞬闪过一张染血的面颊。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指尖,但很快就摇摇头。强打起精神来。

      ——他还得备考呢。

      警校不是来者兼收,不提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信息素相关的一系列考核,光是最基础的笔试和面试就能刷下一大批可怜蛋。越水荒自认水平达标甚至优秀,但再怎么说心底也有些没谱。

      衍生出来能掰扯三四天的历史,必修的军事理论,以及让人听了头疼但是是必考点的正论……死记硬背后还有活学活用的东西。还是得再复习。

      青年长叹一口气,认命地翻开他睡前刚骂过的资料——虽然他确实对这种东西抱有兴趣,但学了十几年谁都得骂两句。

      越水荒随手抽了一页,准备先简单温习一下刚背下的知识点。

      要是这也忘了就惨了。

      警察一词在《警察法》中的书面解释是担当维持社会秩序以及确保国民生活安全的行政功能的行政机关……于1874年设立东京警视厅担任东京的警察事务……等等、

      越水荒眼睁睁盯着先前还记得不算清晰知识点,脑子里闪过一片圈定要考的内容。其遣词造句之丝滑,记忆之清晰,跟这是他亲手写的一样。

      越水荒恍惚了一瞬。

      他有点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这是什么等量交换吗?

      如果作为代价丢失跟Alph什么东西相关的记忆能把这些资料都印在脑子里……好像也不亏。

      但是让他在梦里自杀算怎么回事?

      鬼冢八藏敲了敲门,正准备喊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崽子出门,就看见青年面色有些凝重地理了理提纲,对着他欲言又止。

      这是…遇到瓶颈了?

      鬼冢八藏问他:“背的怎么样了?”

      越水荒顿了两秒。

      “好像能出书了。”

      鬼冢八藏点了点头。

      出书啊…

      ……

      ……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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