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太监不一样》莲锷

48、马实龙精（1）

　　莹镜见他这么说，不禁看定他，反问道：“你这话是玩笑还是真的？”

　　汪直见她不信，连声道：“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如今咱们可是奉着皇命行事，你怎么倒说是我开起玩笑来了？”

　　莹镜见他把皇帝又抬出来，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默然。

　　汪直见她不再反驳，自是不再有异议，不由得心下暗乐。

　　汪直下了骡车，摸摸骡子。韦瑛走上前来，对他低语数句。

　　汪直听完，双眼一亮，忙问道：“你看清了？果然是他吗？”

　　韦瑛深深点头。汪直呆立片刻，口中不禁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他……这回可真是奇遇了！”

　　莹镜见他神色中全是向往激动之情，不禁好奇起来，问道：“你嘀咕些什么呢？”

　　汪直瞥她一眼，咧嘴一笑道：“我说今天认了个弟弟，虽然这弟弟天生不听话，又爱欺负人，可是没法子，谁叫我是当哥哥的，只能让着她了！唉，好人难做！”

　　莹镜见他东拉西扯，索性不理他。汪直嘻嘻笑着，取上包袱，令韦家兄弟领着骡车先行回去。他则带着莹镜，进东安门入皇城去了。

　　在东安门那儿，早有御马监的人等候。一见汪直过来，两名内官连忙迎上来磕头，口中只道：“爷爷辛苦了！”

　　汪直叫他们起来，其中一个内官，行过礼后赶紧飞跑回御马监。因此，汪直二人还不曾进御马监大门，外头一众管事太监们都已经恭迎多时了。

　　汪直见了他们，便摆摆手道：“好啦，你们各自去忙。我今日巡了几处地方，就不往监内去了。”

　　众人听了，连忙躬身答应。汪直被自己的长随簇拥着往后院来，莹镜亦在其中。

　　莹镜眼见汪直周围前呼后拥，正不知他会如何吩咐自己时。忽然只觉得身旁有人走近，回头一看，正是汪直的贴身内侍，名叫添福的。

　　添福朝莹镜低声说道：“卫兄弟，请随我来。我带你去后边安歇。”

　　莹镜猜测这多半是汪直的安排，于是只是低低道了一声谢，便跟着添福过去。

　　添福将莹镜带到后院大厅旁东侧厢房里。进去一看，一明两暗，明间、书房与卧室，各处都布置陈设妥当。还有两名小宫人在此，一见二人过来，便上前磕头问安。

　　添福对莹镜说道：“咱们这儿地方不大 ，委屈姑娘了。这几日因要办差，所以但凡出外所穿的男子衣袍鞋袜，里面都一应预备下。若姑娘只想在里头歇息，就请吩咐她们，亦有女子衣裙。只是，姑娘若换回女装，还请暂且勿到外头走动便是了，这院子姑娘爱到哪儿便到哪儿。”

　　莹镜连忙道谢，又道：“我一个做下人的，哪敢要别人服侍，还请公公带她们过去服侍别处吧。”

　　添福却道：“姑娘若不使唤她们，就让她们看屋子便是。我们这儿向来都只是内官们干活，若让宫人们来服侍，倒不惯了。”

　　莹镜听他这般说，只得暂且不再提方才那话。待添福走后，她想起如今自己既要在御马监留几日，走漏了消息自然不好。倒不如索性就装扮成个小内官，外头的人就算撞见了，也不会起疑心。

　　于是，莹镜进了房中，预备着要换衣裳。两个宫人见了，连忙打水。先替莹镜洗过脸，之后又再打水来洗了手脚，再替她从柜中取出衣衫来。

　　莹镜换上平顶巾，身穿青缎贴里，一如皇城中那些小内使和火者的模样。

　　莹镜与两个宫人闲谈，得知她们一个叫顾兔、一个叫玉羊，二人皆是从北花房调来专门侍候她的。

　　莹镜嘱咐道：“你们这几日只管把我当成内官，不可让人知道我的身份。”

　　玉羊听了，连忙答道：“姐姐放心！我们来之前便已得了公公的吩咐，只管在内院中服侍姐姐，别的事一概不管。姐姐怎么说，我们就照做。”

　　顾兔碰碰同伴手臂，说道：“错啦，是内使！内使办差劳累，还请先歇一歇，咱们这就奉茶来。”

　　眼见两人都马上改口，莹镜便微笑点头。她在房中坐了一阵，见明间这里的摆设十分精致，黑漆描金书厨里，堆满了书籍。

　　莹镜翻看了几本书，见其中多是道家修炼、医书一类，便放在一旁。

　　两名宫人又对她说道：“内使若觉得坐在房里闷，大可出去走走。别院这儿各门都有人守着，连前边御马监衙门的人要进来，也得得了允准过才行，外头人就更瞧不见了。”

　　莹镜本也想着有事要问汪直，听她们这般说，便道：“既这样，劳烦你们到上房那边问一声，我想前去拜见，可使得？”

　　两人连声答应着，顾兔转身便出了房让人过去传话了。

　　少顷，顾兔得了消息回来，笑道：“内使快请吧，汪太监方才进宫一趟，如今才回来，正在房里歇着呢。”

　　莹镜对镜整一整衣冠，见打扮得与旁人无异，这才出了房，往前边过去。

　　汪直如今所在的上房，就是正堂东边的厢房。莹镜虽然并非头一回到汪直的居所，但上次她心里有事，因此并未仔细打量过此处的陈设装饰。

　　如今她不觉停下脚步，行到阶上打量正堂里。抬头一看，只见朱红匾额上，大书着“虬虎堂”三个金字，后有一行小字，写的是“成化八年御笔写赐汪直”并有“广运之宝”钤印。原来这是皇上御赐汪直的御笔。

　　两边廊柱上有一联：“三殿鞠劬劳，北辰题舆展骥才。九阶咏孔怀，东枢剖竹悬鱼德。”

　　莹镜看了，心想：“这个汪直，他有没有这身为能臣的‘展骥’之才，尚不得而知；不过这上头所说的‘悬鱼’清廉品德，皇帝所题的倒也并非全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