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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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中是东街口碑最差的一所高中。
每当我路过四中门口时，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我甚至不会扭头多看一眼校园内的布景，对我来说，四中的校门隔阂的不仅是街道与教学楼，更是困顿住了一个生产坏学生的人间炼狱。
“四中毕业能干什么呀？上个技校继续混日子的啦。”
这句话东街的婆婆最喜欢念叨，她们经常夹着嗓子，装作满怀关心的样子和你诉说。
这句话就像是恐怖本身，威胁刺激着每一届中考生。似乎那道鬼门关学校谁进去走一遭，都得血肉模糊、再无翻身之地。
林萧的哥哥林墨就是四中的学生。
前几天他被四五个同校的男生霸凌，而我就在距离不到五米的街道对面目睹了全过程。
几个男生围住了林墨，不断推搡着他的肩膀，并且步步紧逼。他们的声音很飘渺，我无法听清楚他们在商讨些什么，但是仍有些污秽的字眼传到我的耳朵里。
那些话恶心又暴力。
林墨已经处于一个半蹲的姿势了，他蜷缩在那里，有一瞬间像是襁褓里无助的婴儿。一个染着黄毛的男孩似乎是这群霸凌者的老大，他也半蹲着靠近林墨，凑在他耳边低语着。
林墨不知道回复了些什么，黄毛大怒。他突然站起身来一脚踹在了林墨的脸上。
那一脚带着浓厚的愤怒与鄙夷，林墨因为受到作用力的影响脸狠狠地歪向一边，不！那力气实在太大了，林墨整个身子都已经倾倒了下去。黄毛的脚并没有离开林墨的脸，反而是在他的脸上蹭了蹭，像是再踩一个垃圾。
光天化日下的霸凌更带着屈辱意味。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脚，十五年来我似乎一直生活在平淡祥和的温室里，这一脚无疑是将我的庇护外壳与三观给踹碎了。
那团恶势力在平行世界里散发着恶臭，周遭的人不知是司空见惯还是无暇插手，每个人照常依旧。
“你们在干什么？”
我突然大喊了一声，穿过街道跑到了黄毛的身后。我也无从知晓自己哪来的勇气，一向以胆小著称的自己竟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大声呵斥出来。
报警又有什么用呢？像他们这种人应该天天去警局做客吧。
黄毛闻声停止了殴打的动作，缓缓地转过身面向我，其他混混闻声也纷纷将目光向我这投来。我就像是误入歧途的流浪猫，他们似乎很来兴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不得不承认，光看这位少年的面容谁都无法将他代入街头小混混的角色。
硬朗的五官轮廓在少年有棱有角的面庞上显得格外的分明，尤其是那一双冰眸，忽明忽暗，透露的一丝邪魅目光也让人永远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淡黄色的发丝微醺般的透着暖意，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了。他就像是日漫了那个永远身份不明的角色，莞尔穿越到了如今的异世界。
他不像其他的混混一样，浑身散发着呛人的烟酒气。良好的相貌和浑身的冷意总让人联想不到他反派的身份。
他的眼里混合着光芒和戾气。
矛盾且复杂。
我看着他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鄙夷，像这样相貌姣好一身腱子肉的少年明明有大好的光阴去进取，为何要选择做一条蛆虫蠕动在社会低层，游荡在无尽的黑暗里。
“不过是一群地痞流氓罢了，杨芷若别慌！”我有些可笑地在心里给自己暗打气。
“你们为什么要打人？”我努力遏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尽量勇敢且平静地去质问黄毛。
在隐藏情绪又怎样？尖细的声音混杂着气声，谁听了不得骂一句怂货。
黄毛听到这句话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打人还需要理由。
他并没有恼火，反而一脸饶有趣味地看着面前这位脸色惨白的女孩。女孩的长相温和且毫无攻击性，很合他的胃口。
“操，这妞我喜欢。”黄毛戏谑一笑，转头朝刘宇洋使了个眼色。
大家都心知肚明。
黄毛又转过头来看向我，还朝我这逼近了几步。他太过于高大了，以至于跟我说话都要微微弯腰，低沉的声音通过空气传播瞬间飘荡在我的耳边：
“林墨是你男朋友？”
“不是，我就是单纯看不惯你们打人！”
我有些慌张地后退了几步，但是声音却是愈发响亮。我努力做到镇静，可心脏却早已提到嗓子眼。清风不怀好意地拂过我的脸颊，颇带调戏之意的撩拨起我的发丝。
我不明白，为何什么事情都要扯到情爱？难道青少年的关键词就是烂漫一地的爱意吗？
是男朋友也好不是男朋友也罢，霸凌者永远都没有发言权。
一群混混猥琐地看着单薄的女孩，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此刻的林墨蹲在地上一言不发，或许也是畏惧这种场面。黄毛继续朝我这边逼近，我甚至能看清他微颤的睫毛。
我并没有被吓破胆，他的气场虽然清冷但不至于凶神恶煞，借此机会我明目张胆地观察他的脸庞，他的眼眸实在太惊艳了，镶嵌在眼眶里的瞳仁不是漆黑色，反而是那种很有光泽感的栗色。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个畏手畏脚的自己。
他离我实在太近了，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喷出来的热气。
他是刚嚼过口香糖吗？为什么...有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黄毛瞳孔微微扩张，站直了身板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位小头小脸的女孩，她是在发呆吗？她刚刚有在听我说话吗？
黄毛气的嘴都要歪了。
“你们最好住手，我大哥可是四中一霸！要是知道你们欺负我，准吃不了兜着走！”
我努力平静下来，气定神闲地说出了这句话。我知道自己根本不是这群男生的对手，编个理由以黑吃黑，说不定他们会良心发现地离开。
可谁知黄毛听到这句话反而笑得更放肆了，他笑得多灿烂啊！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我看着他那恶心的嘴脸真的很想朝他脸上打一拳。
“嗯？你大哥谁呀？说出来好好吓吓我。”黄毛再次弯腰凑在我的耳边戏谑地吐露着。
男孩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头危险但还未苏醒的猛兽，这句话也透露了太多的轻佻与不屑。
“四中一霸？”
哈哈哈哈哈哈哈，黄毛从来没像今天笑得这样开心过。在他这里从来没有“霸”字一说，他看谁不爽，就会直接挥拳头。年少轻狂说的不就是他吗？他畏惧过吗？他害怕过吗？
他只明白一件道理，坐以待毙就要挨打。
他不愿做loser。
少女的耳根受声音的撩拨痒痒的，一颗怦怦跳的心似乎被某种藤蔓给缠住了。
正当我准备想策略去应付那个难缠的黄毛时，突然一个混混大喊了一句：“哥，林墨那个狗东西逃跑了！”我闻声看去果然映入眼帘的是林墨狼狈的背影。
“不用追了！”黄毛呵斥着刚准备抬脚追赶的刘宇洋，他的眼眸在那一瞬间猩红了起来，充斥着暴戾和愤怒。
但在转瞬间又黯淡了下来。
莞尔又恢复成那种毫不在意的痞气，对着我做了鬼脸：“你的大英雄丢下你逃跑咯。”
他说得没错。
林墨逃了，毫不犹豫地。
少女鼓起勇气的举动换来的只是将自己陷入更加难缠的困境。
我尽量调整呼吸，但是微微发软的双腿还是暴露了我的惶恐。谁也没想到，林墨竟然趁着我们对峙的空当偷偷溜走。
“你想干什么？我刚刚已经提醒过你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的语气有些慌张了，心脏也早已跳到了嗓子眼。
我真不敢想象他会对我做些什么？
也将我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吗？还是会更过分。
“不要那么紧张啊，妹妹，告诉我你大哥的名字，好让我日后有机会拜访拜访。”黄毛的脸凑了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位满眼写着惶恐的女孩。
我飘忽不定地眼神和他进行了短暂的对视，那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般，我对上他那栗色的眸子，他也直勾勾地盯着我。他的眼睛了藏匿了太多的情愫，他的瞳孔像是一个很迷人的小星球，让人一不小心就陷进去。
我赶紧将目光瞥向一边，故作漫不经心：
“叫...叫江晨希。”
我想起林萧以前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的四中混混头子的名字。
那几个男生没忍住，笑作一团。
难道是我把名字记错了？黄毛没有笑得那么夸张，但是依旧勾起嘴角：“江晨希？我记住了，我会替你向他问好的。”
“你很勇敢。”
黄毛莫名其妙地丢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很亲昵地捏了下我的脸。他的动作很温柔，但我依旧觉得有被冒犯的意味。我仿佛就如小宠物般，可以任他抚摸和挑逗。
我尽量做到怒目圆睁，想要将他逼退。
但我的眼神太过娇软了，丝毫没有杀伤力。在他的气场下我就像是和男朋友吵架的女主人公，满眼写着傲气、举止投足尽是调情之味。
“我们走！”
黄毛并没有过度解读我的眼神，丢下了那句话便带着他那几个小跟班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街对面的小卖部。
“喂！”我突然叫住了他。
黄毛没有回头，但是依旧站稳了脚步。
“别作恶了，行么？”
我不知为何要朝他喊出这句话，字里行间满是祈求之意。
他没有理会我，继续往前走，似乎带着某种信念一样一意孤行着。
可是分明在听到少女喊出这句话之际，少年冰冷的心仿佛苏醒了一般，一股暖流的涌入使他勾起了嘴角。
即使他表面上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讨厌别人窥探到他的真实想法。
我愣在原地，脑海里再次重复着他抚摸我脸颊的场景，我像个傻逼一样站在原地，模样滑稽的如一只被拔了毛的白切鸡。
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一个男孩子敢如此轻佻地对我动手动脚。可就在刚才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竟然很暧昧地捏着我的脸，我的脸上浮现一层绯红，吃了哑巴亏的我有些恼羞成怒。
“我，杨芷若，以后一定远离是非，坚决不管闲事！要是在和四中的这群无赖纠缠不清就让我直接考进四中得了！！！”
我在心里暗自发了毒誓，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信念！
可仔细斟酌后又觉得有些许的隐隐不安，这未免也太狠毒了，要是明天中考成绩出来我被四中录取，那我的青春可不就毁于一旦了？
四中的学生都是些什么人啊？一想到这里我就懊恼，林墨他竟然真的狠心丢下我逃跑！要不是因为他是林萧的哥哥，我才不会那么见义勇为地去救他！
林墨：？？？？我可以解释的。
“叮！”说时迟那时快，微信来了一则消息正是林萧发来的。
“卧槽，若若，跟你说个惊天大的事，我哥跟人打架了！”
“好几个人围着我哥，偶滴哥哥可是以一敌四耶！幸亏他脑瓜机灵逃脱了，要不早就进ICU了。”
“呜呜呜呜四中的学生都是这么酷的吗？动不动就干一架【色】”
？？？？？尼玛...
我看着“对方正在输入...”陷入了沉思，眉头也蹙在了一起。
林墨没有告诉林萧我的出现，他为什么要刻意隐瞒我？是怕在妹妹面前丢了大哥的风范吗？
还有林萧那个小屁孩，打架就算酷了？这兄妹俩怎么回事？
不管了，林萧的消息明天在回吧，我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
躺在床上的我心终于沉下去了，可闭上眼睛脑海依旧重复着那一幕，那一脚恶狠狠地踩在林墨脸上，似乎集中了所有的怒气和力量。
这是我第一次在现实中遇见校园霸凌。
我不是施暴者，也没做霸凌者。我痛苦不堪地夹杂在中间，左边是暴力黑暗的戾气，右边是瑟瑟发抖的恐惧。我就像是阴阳两隔的分界线，做了一次上帝视角。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