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褚谋》云枝柚

34、第三十四章

　　百里长闻又往前徐行三步，手掌按着石壁用劲去推，未果，并未叫他寻到什么开关。

　　又在周围徘徊了一会儿，他屏下气息去分辨水滴的方向，七步之间可闻回音，想必就在这堵石墙后面，定然藏着什么东西。

　　可又如何进去？

　　这石墙摸起来凹凸不平，却又没什么开关，四处都平乏无奇，若真是埋了什么机妙在这里，那便不得不承认设置机关的人手法了得……

　　探了半晌也没找出什么门道，百里长闻不得不转回去坐回了长案边，正寻思不得其解时，手心却摸到了一点青灰。

　　百里长闻捻起指尖，确认此前掌心并无此物，又环顾长案四周，室内尘泥不染，想来该是方才在那禁地石墙上蹭下来的。

　　思及此处，百里长闻又疾步转回了禁地入口，循着记忆摸索到之前探过的那片石墙，他之前来的时候周围漆黑一片，于是这次秉烛而行，可眼前的景象却与他预料的大不相同。

　　他看见大片的青灰在散发毒气！

　　百里长闻大惊，低头去看自己的掌心，这才发现之前触碰到青灰的皮肤已经被腐蚀出两道血痕，然而他却丝毫没有察觉，甚至还以为是碰到了石墙之上的水珠。

　　他心猛地颤了两下，知道这禁地不可久留，急忙灭了烛火奔出，脚步踉跄去扣关门，不想却被一道禁制挡了回来。

　　针咏门门规，弟子入关不足三月，非令不可出关，关门处设有禁制，针咏门弟子誓不习武，因此禁制一旦设下，绝无破除的可能。

　　只有入关之前领到的灵石可解，百里长闻想到这里立马去摸灵石，可临到开门前又犹豫起来，禁制一旦开启，便会从半山发出信号，届时他时机未至便强行出关的消息便会传遍全门，这倒不是最要紧的，若是被几位长者发现他误闯禁地……

　　思绪及此，百里长闻终究还是转身退回了长案旁边，他在室内四处搜寻起来，好在针咏门作为医门第一世家，溪莲山最不缺的就是药材。

　　闭关修炼的弟子们亦是，关内多的是珍藏的极品药材，供以潜学修炼，按照品阶医术的不同，又分别配以不同的医室。

　　医术低一些的弟子则是几人一间分在外山，像百里长闻这样的内门弟子，在自身医术修为不凡的情况下自是被单独分在了半山冥室。

　　冥室里的药材都极为罕见，随便一样都是先辈们耗费心血寻来的极品。

　　百里长闻强自镇定下来思考对策，但可惜掌心的青灰此前从未见过，且他中毒以后五感失了大半，闻不出此物是何所制，亦辩不出痛觉几何。

　　一层薄汗渗上眉心，百里长闻去置架前翻了几样药材出来磨碎压在掌心，心里却未松下分毫，他此时伤口尚未蔓延他处，本该是处理的最佳时机，却因为种种顾虑耽误了半刻钟。

　　手上的感觉越来越轻，百里长闻深知再这么下去，只怕要出大事，这便再顾不得许多要去拿灵石破禁，却发现手上的力气根本提不起来，百里长闻大惊，毫无准备吐出一口污血，这便眼前一黑。

　　也不知是过了几日，百里长闻再醒来时仍在密室之中，他此前服用的天元丹固本培元，可稳身体几日不进水食，是以百里长闻醒来时倒也不算虚弱，只是唇色苍白，不过手掌的知觉倒是回复些许。

　　百里长闻试着动了动筋骨，发现并没有什么僵冻的地方，心里松了一口气，更让他意外的是，之前被青灰大面积覆盖的掌心竟然自己愈合了大半，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这是百里长闻如何也没想到的。

　　怎会如此？

　　他试着卸掉了之前敷在伤处的药材，这些名贵的药物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变化，用手掂量耗度不过轻微，看来不是它们克制了青灰的毒性。

　　可他之前溃烂的伤口，确实已经愈合了大半。

　　这又该从何解释？

　　是有人进冥室了吗？

　　不可能，百里长闻摸到灵石，灵石上的荧光仍在，禁制并没有被破除的痕迹，那……难不成还是他自愈了？

　　这个想法一出就被百里长闻自己否掉了，但默然片刻又觉得惊诧，百里长闻低头去看自己的掌心，他记得自己昏迷前伤处的污血流得厉害，与青灰渗在一起很是骇人，奈何他当时心里慌乱，处理时也很仓促，污血自是没能清理干净……难不成…难不成还真是……

　　看来还是要再去一趟。

　　“嘀嗒——”

　　熟悉的水声再次在耳边响起，百里长闻重回这抬头不见天日的禁地，手里举着的烛火靠近石墙，果然发现一处的青灰比其他地方更薄一层，想必这就是他之前无意间碰到的地方。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百里长闻心里横跳，许久，他闭目一睁，再次将掌心贴了上去，顺着抹了青灰的石墙一路摸索，若他猜的不错，机关定然就藏在这石墙上。

　　至于到底在何处，这还真……不知道。

　　顺着石墙摸了半刻钟，百里长闻掌心的血痕又生出来，青灰又开始起作用了。

　　但再怎么说百里长闻也是内门大弟子，在手臂再次失力的情况下仍在摸索，掌心的血痕在石墙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百里长闻眼前时不时飘来一阵黑影，神智迷离，他终于卸了力道往旁边一瘫，昏迷之前最后望了眼血痕划过的地方。

　　青灰已溶。

　　赌对了。

　　设置此处禁制的人将毒性极强的青灰涂抹整面墙壁，使误闯的人无论吸入还是触碰都会毒发，腐蚀皮肤血肉筋骨，毒发之状十分骇人。

　　这便让中毒之人心生胆怯，百里长闻推断，他之前在置架上翻找出的那些药材所起的药效甚微，真正有用的，许是那污血有以毒克毒的功效。

　　那这青灰未免也太古怪了些。

　　设置禁制的人便是利用了这点，让青灰初发作时的症状十分骇人，且无论多珍稀的药材都于事无补，让寻常医者束手无策。让名家圣手背道而驰，百里长闻思及此处便想了一下，此处虽为禁地，但半山冥室之前不是没有人来过，此前像他这样不小心破禁的应当也是有过先例的，但见此处禁制并未加太多设防，便知早先不小心破防的弟子应都是出去寻了医治，第一时间便清理了伤处的污血，因此未能寻到真正的破解之法。所以设下此处禁制或是后世守卫此地的人并没有多加什么防范。

　　大抵是没有想到会被他以这样的方式破解。

　　百里长闻有了之前的经验，试探着把整面的青灰石墙都摸了一遍，虽然中途昏迷过多次，但百里长闻倒是沉得住气，就这般试了许久，这道不知设了多久的古老禁制，竟还真被他破开了。

　　拂开青灰石面，石壁凹凸蜿蜒现出了一个字——

　　“毒。”

　　百里长闻眉心略敛了下午，缓步迈着步子踏了进去。

　　起初的通道十分狭窄，越往里，竟越觉得开阔，且内室还燃有烛火。

　　百里长闻见状心里惊疑了一霎，到底是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眼前的画面逐渐开阔。

　　一处十米左右的玄湖蓦地从地下升起，百里长闻步子往后撤了一下，靠着石壁静候室内渐渐凸显的机关。

　　少顷，自那阴阳两卦一分为二的湖中心又升起了一顶石柱，石柱的中心似是放着什么东西。

　　百里长闻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没再有什么机关出现，大着胆子走了过去，越近，越能感受到湖柱中心冒出的荧光，在沉幽的黑色湖水衬托下，愈发显得神秘起来。

　　百里长闻凝了凝神，到底还是朝着那处光源走去。

　　步子一直迈到近前，才发现那是一本用特殊材质镌刻而成的书籍，装在繁杂的箱奁球里。

　　这奁球倒不难解，只是这物件实在太过特殊，捧在手上只觉一道沁骨的寒意，便是难寻的白冰玉石制成，再往上定睛一看，赫然写着四个大字——《无人可解》，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满满当当列着一丛丛毒药的制法！

　　百里长闻心下稍惊，稍加细看瞧出些端倪。

　　原来这本《无人可解》上记载的，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毒物，而是能用来治病的医毒。

　　换言之，便是百里长闻此前在讲习时听闻的以毒攻毒的法子，只是这样的方法到底太过剑走偏锋，虽说的确能解下寻常医者难解的疑难杂症，手法到底是极端了些，是以针咏门从不允许门下弟子修行此类医术。

　　哪儿这本典籍又是从何而来？为何被人封藏在这禁制当中？

　　兹事体大，百里长闻也不敢随意处置，到底是拿着那本典籍出了禁制，他摸出灵石去开半山冥室的门，出去以后径直朝着聚言堂而去，那里是针咏门阁老门修习仪事所在，位置在后山。

　　百里长闻紧着脚程，一息功夫便到了后山脚下，从竹林的小径中开出一道道石阶，他刚往上走了一截，哪知就听见林中一声异响，碰上了一条满是焰色鳞片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