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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逃课翻墙遇新师 ...

  •   “听说了吗,今天要来一位新的教书先生。”学堂里的学生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哪位先生啊?”徐子缚懒洋洋地转着笔杆,随口问道。
      他生的俊朗,眉眼间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骄矜和一丝浮躁,是这间学堂难缠的主儿。
      邻座的宋栖凑过来,神秘兮兮的笑:“好像是北苑那边来的,专门教习诗书的钟先生。”

      “北苑?”徐子缚挑眉。
      北苑是书院里最讲规矩,最沉闷的地方,那里的先生多半是那种又古板又老的,想想就让人提不起精神。
      他道:“又是位老夫子吧,无趣无趣。”
      宋栖刚要再说什么,“铛——铛——铛——”悠扬而清越的钟声自庭院传来,穿透了春天柔软细腻的空气。学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书页翻动的窸窣市和窗外愈发清晰的鸟鸣。
      一道清瘦却挺拔的身影迈过学堂那高高的门槛。
      金属眼镜后是一双沉静的眸子,身上是浆洗得有些显旧的月白色长袍,他身量不算极高,但背脊挺直如松,自带一种凌厉气势。是名男子,偏偏又留了一头墨发散落在肩头,多了一丝阴柔之美。

      徐子缚抬眼便看到了这位先生。
      徐子缚原本百无聊赖的目光,在触及那张脸的瞬间,便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他见过不少美人,府上的姨娘们争奇斗艳,城里的名媛闺秀环肥燕瘦,但从未见过这样一张脸——如同远山寒玉,清冷、洁净、一丝不苟。
      他不急不缓地走上讲台,目光平静地向下扫了一圈,道:“从今日起,由钟某给各位代授诗书,希望各位勤勉向学。”
      言简意赅。

      还别说,徐子缚觉得他长的很好看,于是就这样老老实实地看了半节课。
      他盯着钟意岷轻叩讲桌的手,盯着他微微翕动的薄唇,盯着他偶尔侧身板书时,几缕滑落胸前的墨发……
      他可是从来都没这么老实,今天算是破天荒了。

      但他终究还是那种浮躁的性子。
      “子缚兄,子缚兄!”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小纸条,趁着钟先生转身写板书的间隙,精准地飞到了徐子缚的案头
      他不动声色地展开,是宋栖那熟悉的潦草墨迹:“今天要不要随我一起逃课?我可是听闻最近新开了一家醉仙楼,那桃花酿绝了!据说是,一杯倒的仙品!”
      徐子缚悄悄看了一眼讲台上的那位先生,便在揉皱的纸条写道:“没问题,我还想试试他们家人桃花酿,据说让人一杯倒呢!”然后飞快的弹回去。
      他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钟先生:“……”
      那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耳中清晰无比。待他写完板书转过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徐子缚还末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以及宋栖那个心虚低下的头。
      钟意岷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来教书,学生就这么大胆。他严厉走上前,敲了敲徐子缚的课桌。
      “徐子缚,好好听课。”
      宋栖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桌下。但钟意岷的动作更快,指尖一探,便将那张被揉得发软的纸条从他指缝间抽了出来。
      “逃课”、“桃花酿”、“没问题”……
      钟意岷眼神骤然一冷:“不可理喻。”

      好不容易熬到悠杨的放堂钟声响起,学子们鱼贯而出。徐子缚和宋栖故事磨蹭到最后。
      “啧……”徐子缚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下好了吧,人赃并获!钟先生肯定知道我们要逃课了!”
      宋栖也苦着脸,眼珠一转,又生出个主意:“哎呀,子缚兄,别泄气嘛!既然计划暴露了,那咱们就改变策略!正门肯定不行了,我知道书院西墙根儿有个僻静处,国墙矮些。杂物间里好像有把梯子!咱们翻墙出去!钟先生刚来,哪能这么快摸清所有地方?”
      徐子缚:“太智慧了你。”

      宋栖自告奋勇先爬上去望风。徐子缚在下面扶着梯子,心里莫名地有些打鼓,总觉得有双清冷的眼睛在暗处看着。宋栖笨拙地爬上墙头,刚骑稳,正要招呼徐子缚上来,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住。
      完蛋……
      徐子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猛地一沉。
      先生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戒尺,似是早就预料到。
      钟意岷眉眼温和的开口:“二位这是要逃课嘛?”
      “啊……哈哈哈……先生好啊……”徐子缚尴笑了好一阵。
      “我们,看看风景……风景挺不错的哈哈……”宋栖慌乱地指着墙外啥也没有的巷子,语无伦次。

      钟意岷语气里不带一丝商量:“你们两个给我回去,抄书三十遍。”
      宋栖“啊”了一声,脸瞬间垮了下来,像霜打的茄子,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哆哆嗦嗦地从梯子上溜下来。见徐子缚还不跑路,宋栖死命拽着他袖子拖走了。

      “我们要抄吗”,徐少爷很不甘心“那么多字呢,抄三十遍。”
      宋栖欲哭无泪道:“三十遍我肯定是要抄的。这个先生我之前好像听说过,性子可是严厉古板的紧,共事两三载。子缚兄我劝你还是尽量别把他惹火了。”
      显然,徐大少爷根本不可能就这样妥协。
      他肯定要浅浅地作一把死。
      ……

      翌日,诗书课。
      钟意岷道:“宋栖、徐子缚,把你们昨天抄的书拿上来。”
      宋栖脸上带着熬夜的憔悴和无比的恭敬,双手奉上:“先生,三十遍都在这里了……”

      钟意岷只略略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字,放在一旁,便又将严厉的目光投在了徐子缚身上。
      整个学堂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徐子缚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徐子缚笑嘻嘻地从怀里拿出一只玉兰,轻轻的放到了讲台上:“先生对不起,您消消气,我下次不会了。”
      洁白的花辦紧紧包裏着,顶端透着一点娇嫩的粉,花萼碧绿,带着清晨的露珠,散发出清幽冷冽的香气,与学堂的墨香格格不入。

      讲台下的学子们都惊呆了:
      “还能这样?!”
      “徐子缚你等死吧!”
      “好好好原来还能这么玩。”
      学子们仿佛已经预见到钟先生勒然大怒、戒尺高扬的场景。

      钟意岷的目光落在那枝突兀的、馥郁玉兰上,长长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惊讶?愠怒?还是别的什么。
      “……”

      只见钟意岷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捻起那支玉兰的花茎。他的动作依旧平稳,没有半分气急败坏的模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走到窗边,推开木窗。
      窗外正是一株开得正盛的玉兰树,满树琼瑶,洁白如雪。

      钟意岷当着徐子缚的面把玉兰丢出了窗外,平静道:“随意折断学堂养的花,徐子缚,去外面站着听课。”
      没有疾言厉色,没有雷霆之怒,只有平静到近乎冷酷的陈述。这份平静,比任何怒火都更具威慑力。

      他依言站在了外面。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微风带着花香。学堂里,钟先生清朗的讲课声清晰地传来。
      徐子缚侧过身,透过木窗,目光再次落在那抹月白色身影上。
      徐子缚倚着廊桂,看着看着,心里那点被罚站的不服气和恶作剧的心思,竟奇异地慢慢沉淀下去,被另一种更柔软、更陌生的情绪取代。他轻轻地、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点少年人自己都末察觉的怅惘。
      暖色的光线照在了先生白皙的脸上,使他脸的轮廓更加柔和了。
      “唉,可惜一张脸配了个古板性格。”这么感叹着,他又慢慢走开了。
      心里默算着时间又回到门外。

      放堂的钟声又一次敲响。徐子缚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正打算随着其他学子一样离开。

      “徐子缚,”钟意岷清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留下。”
      徐子缚脚步一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副灿烂的笑。“先生找我有事?”
      钟意岷瞥了他一眼道:“你近来功课很差,我教的学生中可没有一个像你一样这么不上心的。”

      徐子缚歪了歪头,假装漫不经心道:“那又怎样呢。”
      “那又怎样?”钟意岷的眉头终于蹙了起来,一丝清晰的愠怒爬上他那张清俊的脸,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石子,打破了惯常的冰封。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严历:“那是你自己的学业!是安身立命的根基!是徐家对你的期许!怎能如此轻慢?!”
      书斋里一时只剩下钟意岷带着怒意的余音在回荡。阳光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以后放堂后你多留下一个时辰,我专门辅导你功课。”

      钟意岷正在气头上,忽然他闻到一阵幽香。那味道是清冷的,若有若无。
      徐子缚拿着他不知何时又折的玉兰,带着撒娇般的讨好:“先生,我知道错了嘛,以后会乖的,您原谅我好不好?”
      钟意岷看着他灿烂的笑脸,看着他手中那支洁白得不染尘埃的玉兰,再看看他眼底那丝狡黠和笃定,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他偏过头,避开少年过于灼热的目光,语气依旧生硬,但那份严厉似乎被花香冲淡了一丝:“我早就说过,不可随意攀折花木。明知又犯。”
      徐子缚道:“先生您这可就冤枉我了,这玉兰是我从自家院子里折的,看看这个色泽,和学堂里的不一样的,您可喜欢?”
      其实这也不奇怪,徐子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自家院子里就栽了很多种奇花异草,这种普通的花自然也有。

      这小子还跑回家折的,倒是够快,也算是再次逃课了。
      钟意岷微微一怔,倒是没有去细想。

      徐子缚灿烂的笑着,璀璨如星的眼眸弯着,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先生最好看,所以子缚要送先生花。”
      钟意岷彻底沉默了。他执教数载,听过学生无数种辩解、奉承、求情,却从末听过如…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一股莫名的热意悄然爬上他的耳根,幸好黄昏,看不真切。
      “休得胡言乱语!好好看你的书去!!!”

      “那先生原谅我了?”
      “并没有。”

      至于那朵玉兰,徐子缚走后,被钟意岷悄悄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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