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d and Angel》Marsha2001

14、第十四章|坦白

　　约拿斯早就在圣诞节之前订好了去阿尔卑斯山滑雪的机票。阿尔卑斯山将瑞士造就成了一个度假天堂。在滑雪之余，他们还可以花几天时间在周围的古城里转转，也可以泡温泉舒缓神经，或者乘冰川快车观赏景致。

　　他们住宿的雪屋坐落在半山腰，既别致又漂亮，现代装修风格与传统天然木材相得益彰。从客厅的落地窗能够俯瞰山下被白雪覆盖的小镇，敞开式的壁炉让室内暖和如春。

　　进门的墙边摆放着滑雪装备，衣帽架上挂着羊绒手套和围巾。约拿斯和费恩坐在正对壁炉的沙发上，手里捧着刚煮好的热可可。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杯子里的热可可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埃里克为了安娜和家里人闹翻了，他的家人不同意他和平民谈恋爱。”费恩注视着壁炉里跃动的橘色火苗。

　　“现在已经不是帝国时代了。”约拿斯嚼着泡在热可可里的棉花糖，含糊不清地说，“但愿他们能回心转意，家长和子女的关系是一大难题。”

　　“如果是我，你会同意吗？”

　　“什么？”约拿斯感到疑惑。费恩的神情十分认真，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正平静地望向他。火光照耀着他俊秀的脸庞，犹如教堂中烛火里的金发天使像。

　　“我是说，如果我也有你不能接受的事情。”费恩抿了一口热可可，从杯中上升的水汽遮挡住了他的表情，“你会讨厌我吗？”

　　“我不会讨厌你。”约拿斯放下杯子，语调轻松，“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无论是婚恋还是念什么大学。就算你和一只鹅结婚，我也不会有意见的。”

　　“如果我不结婚呢？”

　　“不结婚就不结婚嘛，现在不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约拿斯心想，这都不算什么。战后的德国男女比例失调，好多女人找不到丈夫，不结婚的人多了去了。即使是现在，不结婚也不是罕见的事情。

　　“如果。”费恩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接着说，“我根本不喜欢女孩呢？”

　　约拿斯露出惊愕的神色，故作轻松地说：“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费恩坚定地说。

　　“那埃里克……”约拿斯感觉自己的舌头都不太利索了。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他找回了自己正常的语言能力，“我以为你的话指向的是埃里克。”

　　费恩眼底的严肃像阳光下的雪一样融化了，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如果不是天天都和你待在一起，我会以为你看多了那些烂俗的爱情小说。”

　　“其实吧，也没什么。”约拿斯说，“我以前被弹片炸伤过，住过一段时间的战地医院。勾搭上军医的伤兵能延迟出院。类似的事情不算罕见，当时的盖世太保抓过不少人。”

　　“你不讨厌吗？”

　　“我不讨厌，也不会讨厌你。因为你还是你。”约拿斯低声说，“这种事情在古代就有了。我以前也有喜欢男人的战友，人很不错，不过最后还是被逮捕了。我倒是一直觉得，只要一个人尽职尽责，和什么人相爱并不重要……”

　　“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说。就是这件事在联邦德国犯法，你可不要随便告诉别人。”约拿斯继续说，“何况你要去慕尼黑读大学，我以后就保护不了你啦，你得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去就好了。”费恩略带失落地说道，“这件事情我犹豫了很久，我并不想和你分开。”

　　“我还要工作呢。”约拿斯用手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白胡须，“除非我现在是个退休的老头子，到时候一定拄着拐杖去慕尼黑找你！”

　　费恩被他逗笑了，放松地将脑袋倚靠在他的肩头。约拿斯抬起手摸了摸费恩柔软的金发，闭上眼睛。壁炉里的木柴传来燃烧的声响，他们安静地靠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没有人可以当长不大的彼得潘。约拿斯遗憾地想。就算是他的小王子也不例外。连羽翼丰满的鸟儿都要飞走自立门户的，何况是社会性的人。等他走了，他又是一个人，他已经快忘记一个人生活是什么滋味了。

　　滑雪是极其耗费体力的事情。他们傍晚从滑雪场回来后，费恩很快就睡着了，而他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夜的落雪。